10月27日（7）真的是維生素嗎？
“彭沙究竟得了什麼病，木夕知道嗎？”我問。
詹木夕搖搖頭。
“你們就沒有問過彭沙的媽媽？”
“問過。”詹木夕擡起頭，回憶了一會兒，接着說，“彭沙媽媽只說是種很難治療的慢性病，隨時會發病，必須待在這個房間裡，不能出去。”
“那你們親眼見過她發病嗎？”
“那倒沒有。就算是發脾氣，也跟大部分女孩子生起氣來的樣子差不多。不過，每次去，都看到滿地摔壞的東西……”
“等一下。”我似乎想到了什麼關鍵的線索，“也就是說，你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彭沙摔東西，但每次去看望彭沙，房間裡都是那樣滿地狼藉？”
“嗚呵，是的。宇陽發現哪裡不對嗎？”
下午我進門，也看到滿地碎片。我抱怨的時候，彭沙卻無辜地說，不是她乾的。
那句話，很可能是真的。當時卻被我當成了玩笑。這麼想來，也許彭沙身上的其他細節，也會告訴我們不少線索。
我不是偵探，對推理也一竅不通。不過，邏輯上的方法，都是相通的。
“木夕，在彭沙住院前，你們最後一次見到她，在哪裡？”我把眼前唯一熟悉彭沙的人當做突破口。
“是彭沙的生日會。她媽媽給她開了生日派對，全班人都去參加了。”
“再說得具體一點，你還記得哪些細節？”我迫不及待地詢問詹木夕。
詹木夕沒有介意，更認真地思索起來。
“那天彭沙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對了，彭沙給大家彈奏了鋼琴，曲子是什麼我忘記了……彈到一半，她大概身體不舒服，說什麼都不肯彈下去。因爲這個，彭沙媽媽還訓斥了彭沙。”
“就當着所有人的面罵？”
“這個……嗚呵……”詹木夕的眉頭越擰越緊，“是我上洗手間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的，不是在全班同學面前。”
“訓斥彭沙的話，你還記得多少？”
我抽絲剝繭的詢問方式讓詹木夕有些痛苦，她現在整個人都擰成一團縮在我的被子上。
“嗚呵……好像說……說彭沙不爭氣，家裡的錢都快爲她花光了，她卻說不彈就不彈……什麼的。其他的我實在記不起來了。我也覺得很奇怪，不就是那天彭沙精神不好，所以不想彈而已嗎，彭沙媽媽爲什麼要斥責她呢？”
就是這個。腦海裡的那扇阻擋我思考的門，砰的一聲打開……一陣污濁腥臭的風迎面撲來，我踩在玻璃碎片上，腳底刺痛不已。
恐怕彭沙不是那一晚上不想彈鋼琴，而是……再也不想彈鋼琴。
“我就像宇陽口中的秋蟬。只是晚了一個季節而已，我的聲音，就沒有人能聽見了嗎？”
我聽到了。彭沙，我聽到了！
“我嘗試過很多次，很多人。沒有人相信我。”
我現在相信了。抱歉，希望還來得及。我想我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但要證實它，還需要更多證據。
在完全確定真相之前，我不能貿然幫彭沙離開病房。
我想起了彭沙給我的那顆藥。只能孤注一擲了。
從口袋裡掏出它，放在手心裡給詹木夕看：“這是彭沙給我的，說是作爲我們的見面禮。”
詹木夕拿起那片藥，睜大了眼睛觀察。
“喂，你看也沒用。我們又不是醫生。”
“彭沙告訴你這是什麼藥了麼？”
“維生素。”
“維生素？嗚呵……”
“你覺得真的是維生素嗎？”
詹木夕搖搖頭，又點點頭。
“給我。”我說。
詹木夕把藥丸放回我的手心裡。我就着紫菜湯，咕嘟咕嘟地把藥丸吞了下去。詹木夕擔憂地看着我，大概覺得我的做法太冒險。
“等下，萬一我出什麼問題，你馬上打120，就說我誤食了彭沙給我的藥。啊不，不要打120，直接給光橋第一醫院的神經科打。你的手機，可以上網的吧？查找一下。”
我很喜歡看詹木夕爲我擔心的樣子，但還是別讓她擔心比較好。
“木夕別擔心，這麼一小片，沒有問題的。而且這是彭沙的媽媽給彭沙開的藥，應該不會太傷身。”
接着我和詹木夕面對面坐着，兩個人都一語不發，靜靜等待藥性發作。
如果彭沙在向我求救，這片藥，就是她的信號。裡面一定藏着重要的訊息。雖然我們還可以找一家醫院鑑定，但我們等不了鑑定結果。晚一分鐘知道真相，彭沙就少六十秒的自由。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我感覺有點困。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身上的力氣像被真空抽氣泵抽走了，身體逐漸變得空空的，大腦的意識也快要一片空白。
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宇陽，宇陽……”
有人在推我的身體。
“啊……木夕。”
“宇陽，醒醒呀。嗚呵？”
“我睡着了？”
“嗚呵，你睡了兩個小時啦。我想給醫院打電話……宇陽這邊一直沒信號。郊區的信號太差了。”詹木夕的臉突然紅了，“看你沒有哪裡不對勁，只是睡得很香……而且還，說夢話。”
不會說了不該說的話吧。
“宇陽說，‘我們是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
呃，還好。
詹木夕雙手撐在被子上，胸口不停起伏，認真地凝視我，說：“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啊咧。這算啥，表白？
“c班，就是宇陽的家！我們c班的每個同學，都是宇陽的家人！”
哦。我又想太多了。
我拍拍自己臉，讓自己清醒一點。我爲什麼會睡覺來着？對了，我吃了彭沙給我的藥。一定是它的作用。我今天多睡了一個下午，晚上即使跑了那麼久，也不該困得立即睡着。
而且吃那片藥後，我和詹木夕在等待藥效，按理說我會保持注意力纔對。
昨天找彭沙，她也是和大家有說有笑的，忽然就說困了，要睡覺。難道就是這片藥的藥效？
那片藥，會不會是安眠藥呢？
至少是起了催眠作用的藥，絕對不是單純的維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