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信之也看着高懸的月,點頭:“嗯。”
“再見。”
轉身,背道漸行漸遠,鵝黃的裙襬模糊了。
再見……他開始期待了呢,希望下次不再是喊他‘程先生’。望了一眼沒入黑暗的影子,程信之脣沾冷笑,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到底在期待什麼呢。轉身,眸中遠處身影剛退,猝不及防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清晰。
那樣相似,可是她不是她,明知道不是,程信之卻分不清了,似乎這張臉才更吻合十年前那張稚嫩的臉,他自己都有點覺得莫名其妙。
“還沒走?”關艾走近,都是有幾分自然熟。
他們一個肇事者,一個受害者,卻處得挺和諧的。
鵝黃色的身影與眼前的人漸進重合,除卻她身上褶皺的T恤,和凌亂的頭髮,程信之似乎快要混淆,與剛纔同樣的回答:“我的車,還要等一會兒。”
有意無意地,程信之瞥一眼關艾的額頭,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眉頭微蹙。
關艾思忖了一會兒,嘴角一扯:“那我搭順風車好了,這麼晚了,又要下雨,看來是打不到車的。你不介意吧?”
關艾大概忘了,某人那輛限量改裝的賽車就是遭了她的毒手。
程信之微微怔愣,可能不太適應這樣的熟絡。看着關艾喜笑顏開的容,腦中不禁想起關盺疏離淡漠的臉。這樣的姐妹還真是千差萬別,說:“隨你。”偏生生的一模一樣,他審視,說,“關盺和你很像。”
一模一樣的眼,一模一樣的脣,一模一樣的臉,唯獨不一樣的笑,他認此一點纔可以辨別。
關艾斂了笑,風馬牛不相及地回了一句:“沒有提起公訴,謝了。”
我和關盺哪裡像了,我有她那樣裝嗎?關艾平生最不爽的就是別人說她和關盺像了,就算是事實。
程信之義正言辭,看着關艾的眼,很不識趣:“其實你可以躲過我的車,可是你卻進了警局,這樣惹關盺是有些幼稚。”
那樣的剎車距離足夠了,分毫不傷的只撞壞車確實不合理。以專業判定,程信之敢篤定,關艾是故意的。
只是沒有分毫不傷,她的額頭上了色。程信之倒是沒有忽略,細細看着,似乎青紫得更厲害了。
關艾做賊心虛,眼神閃爍地撇開頭,繼續前言不搭後語:“很晚了,你的車怎麼還不來,交警姐姐有沒有說要等多久?”
這一招關艾慣用,轉移話題,裝傻誰不會,心裡非常的不爽,壓抑着憤怒的暴動因子:居然忘了,這廝是個賽車手,居然給看出來。多管閒事的怪人。
確實,關艾可以躲過,不過她沒有躲。
“娛報上的人不是關盺,是你。”還是一樣的篤定。
關艾抿了抿脣,眉頭一蹙,所有忍耐丫的全九霄雲外了,對着程信之一陣劈頭蓋臉:“你有完沒完,關盺,關盺,你和她很熟嗎?少開口閉口就是她的名字,弄得好像你什麼都瞭解,我和關盺很像?關盺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嗎?會進警局嗎?說我幼稚,丫的你又瞭解我多少,還有娛報上的人是誰和你有個屁關係?礙着你了還是堵着你了?”虧得她肺活量大,一口氣不停頓地說完,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眼神惡狠狠的,咬牙切齒的語氣,“我現在很不想聽到那個名字,所以我奉勸你。”
簡直豈有此理,這廝欠了關盺多少錢,這麼幫她說話,真讓人惱火。如果不是要搭順風車,關艾八成會奉上一腳,再甩甩衣袖走人。
程信之一愣,繼而啼笑皆非:“確實不像,電臺主播不會滿口粗話。”
除了相貌確實沒有一處相像,程信之微微研判。
程信之這句話果然再一次踩了某人的地雷,炸開了毛,雙手一插便破口大罵:“姓程的,你丫的——”
——混蛋,這兩字還卡在喉間,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叫程信之接過話去:“腦袋不疼嗎?青了這麼一大塊。”
程信之鬼斧神差地伸出手去觸碰關艾額上的青紫,這莫名其妙的舉動他嚇了一跳,關艾也着實驚嚇,立馬往後退卻,程信之的手懸在半空,尷尬地收回。
爲何?關盺不像十年前的自己,關艾卻像,爲何,他混亂了。程信之刻意地撇開那些胡思亂想。
關艾驚魂普定,這廝舉動太過詭異,她嚴陣以待,提高嗓門虛張聲勢:“幹你毛事啊,青了一大塊那也是我的事,又是哪裡礙着你堵着你了?要是看不順眼你可以直說,我——”
程信之再度不冷不熱地截斷關艾的話:“關盺不會這麼羅嗦。”
關艾臉呈豬肝色,氣急敗壞:“丫的,關盺是你媽啊,這麼維護,那我關艾不豈是你姨。”
莫名其妙,這人該不會相中關盺了吧,居然如此袒護,真讓人受不了。
關盺的行爲上限都給了左城了,活該!
關艾無厘頭地幸災樂禍。
不得不說,程信之是個紳士,沒有氣焰,用古詩形容,陌上人如玉,說話潤無聲啊:“大聲說話,應該會頭疼。”
關艾眉頭一蹙,氣焰因爲這句頂多只是疑似關心的話消了一大半,收了渾身的刺,伸手揉揉額頭。嘴裡嘟囔:“真疼。”疼得眼睛都酸了呢,突然覺得很委屈,頓時汪汪的鳳眼看着程信之,“你都看見了,這麼一大塊淤青,怎麼關盺就看不見呢?”
她還故意將頭髮攏到後面了呢,想看看關盺的反應,卻沒有任何反應,沒準關盺根本沒有發現呢。是吧,關盺也並不是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縱寵她。
程信之脫口而出地辨別:“你不是她。”
也許她只是拉不下臉面,也許她只是太生氣,也許只是因爲燈光太暗……程信之莫名其妙地找了很多理由,不知爲什麼,每個理由前面他都用了也許,她不應該是絕情之人,這種想法他自己刻意的根深蒂固。
關艾冷笑:“你也不是她。”眸間溫潤,她不眨眼,霧氣朦朧了眸子,脣邊暈了一抹酸澀,“我還故意把頭髮撥開呢,她還是視而不見,誰要她的干戈玉帛了。”
她纔不稀罕,而且也不後悔,活該關盺麻煩。關艾想,只要關盺能問一句‘有沒有受傷,額頭疼不疼’,她就會棄械投降的,可是關盺從始至終都沒有問一句。
親情果然是張薄紙,一戳即破。而且不能加減,有便是有,沒有便是絲毫不存,從來沒有灰色地帶。
程信之不語,心裡莫名的酸澀,因着什麼,他也不清楚。
關艾擡頭,睜着眼看燈光,聲音不可抑制的暗啞:“真疼啊,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了來呢。”
誰說過,想哭的時候,就擡頭,望着高處,那樣眼淚就會倒流回去了,怎麼沒有用呢。盡會騙人,關艾決定再也不相信這些無厘頭的俗話說了。儘管不相信,她還是擡着頭。
燈光照着關艾的臉,很亮,卻還是顯得陰暗。程信之怔怔地看着關艾,她的眼角有晶瑩的液體在滴落。
那麼疼嗎?應該是吧……程信之想着。
夜,分外的安靜,可能因爲某個從來吵鬧的人安靜了吧。
久久,關艾抹了一把臉,轉頭:“丫的,你的車怎麼還不到,這麼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程信之笑:“快了。”
這纔像她,關艾天生不適合傷感。
“快個屁,這麼久了,不會拿你的車去開車迷展了吧。”關艾無比豐富的想象力。
程信之緘默,不敢苟同。
這纔是你,就算與關盺一樣的臉,卻是關艾。
這樣不會混淆了。
長夜漫漫啊,某人等得心急如焚,心裡憋屈:這順風車,還不如另想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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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請耐心啊,有點慢熱,南子正在努力改進,切入主題,親們應該想念左城了吧,左城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