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在夕的眼看向池中央,那裡倒影出了江夏初的影子。
爲什麼選擇她?其實這個答案葉在夕很明確,卻不能說,不能。因爲如果他回答:是因爲你害死了我最珍惜的親人。如果說出來了,後果呢?葉在夕沒有要求做這樣的假設。所以他撒謊,很自然地撒謊:“因爲我未卜先知,知道你有一天會火。”
是啊,他是戲子,他可以演出任何可能的,迷惑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江夏初沒有看見葉在夕閃躲的眼裡隱隱的繁亂,她只是笑笑:“我還以爲你會說,看我可憐呢。”
葉在夕點頭,附和:“確實,你那時還真可憐。”
三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
那時江夏初瘦瘦小小的,
那時江夏初捧着一摞曲子四處碰壁,
那時江夏初挺着直直的背脊穿梭在人海。
那時江夏初不認識紅極一時的葉在夕,一首曲子賣給了他,以八十塊的價格。
三年了,江夏初的曲子隨便一首便是五位數字。可是葉在夕最喜歡那首八十塊的曲子。
這麼久了,他們相識以來。
其實葉在夕是健忘的,卻獨獨記得清楚有關江夏初的事。他獨自低了頭,藏着自己無法坦然的心事。
低頭,葉在夕看到了江夏初的手,一片猙獰的傷口。
“手,怎麼受傷了。”葉在夕執起江夏初的手,小心翼翼地細細查看。
“沒事。”江夏初抽回手,只是淡淡地擰眉。
“沒事?這叫沒事?”葉在夕將江夏初的手心翻過來,言語了有些生氣,悶悶的。
沒事?燈光下,江夏初的右手一片猙獰,血跡斑斑的傷口翻着皮肉,沙土還黏連血肉結痂了。如果這樣還叫沒事,那她嘴裡什麼才叫有事?
葉在夕有點氣悶,這個女人,總是這樣,不知道愛惜自己,不知道保護自己,明明痛得要死還強顏歡笑地說沒事。這個女人到底是多能忍啊。葉在夕有帶手絹的習慣,他不是紳士,也不屑裝紳士,只是某個不知愛護自己女人總是將自己弄傷,他纔有了這個習慣。
葉在夕拿出手絹,幫江夏初包紮,居然還該死的熟練,他還真是找虐,做這種事還如此得心應手。
“你這女人,真不會疼自己,你看別的女人都是白嫩的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葉在夕怒斥,語氣很不好,也知道跟誰置氣。眼神裡流淌了若有若無的心疼,他隱藏得很好,甚至騙過了他自己。
“白嫩的手?你說林傾妍?我哪能跟她比。”
“你怎麼不能跟她比?”
“我是拿筆桿的,她是拿麥克風的。”
“沒本事的女人,還好意思貶低自己。”葉在夕綁好了手絹,打結,見到女人皺起的眉,打結的時候,手下輕了許多,嘴裡卻不饒人,“現在知道疼了,早幹什麼去了?到底怎麼弄的。”
“在雨後摔倒的,還是被你的狂熱粉絲擠的。”江夏初直愣愣地盯着葉在夕,就好像是他造成的一般。
葉在夕無語了,敢情自己還是間接劊子手啊。
“你去左氏做什麼?”葉在夕問得輕描淡寫,望向別處的眼睛卻很亮,像那遠處的星子,閃着神秘莫測的光彩。
“沒什麼。”她也回答的雲淡風輕,彼此半真半假着。過了一會兒,他以爲她不再說了,卻又聽到她補了一句,“我去左氏送證件。”
左氏送證件……
難怪,難怪左城會出現,難怪左城公佈戀情,原來,原來是爲了她。
葉在夕隱在暗處的臉上笑了,笑得落魄,潰敗。
葉在夕回頭,看着江夏初望向燈光的側臉,怔怔地問出了他以爲他不敢說出的話:“記得以前你做什麼事都不會解釋的,似乎你很排斥左氏,是因爲——”
燈下,江夏初綿密的長睫顫動地很快,似在刻意隱藏,她打斷了葉在夕的話:“沒有,你想多了。”
想多了……
你知不知道,你解釋的太快,打斷的太快,想太多的是你,你在怕。她不說,葉在夕也不問了,謊言聽多了,很蒼白。葉在夕轉過臉,無謂地說:“是嗎?可能吧,那證件的主人你認識嗎?”
“朋友的姐姐。”
“她是左城的女朋友,還真讓人吃驚,從不露面的左城居然如此高調地宣佈戀情,你說。”他看着她的臉,試圖找尋蛛絲馬跡,“這是真?還是假?”
葉在夕認真地看着江夏初的臉,可惜什麼都沒有,任何痕跡都被擦去了。她只是無關緊要:“我怎麼會知道,以後別問我這樣的問題。”
左城的一切江夏初都不想知道。
“你不知道啊。”葉在夕喃喃了一遍。
“走吧,這裡不安全,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我可不想成爲你的緋聞女友。”江夏初起身,走在前面。
江夏初走着自己的路,她有個習慣,江夏初不喜歡回頭,從來不回頭,一直走,就像只有她一個人一般。所以她沒有看見怔愣在原地的葉在夕脣角的冷笑。
“不知道?他這麼做可都是爲了你。”噴泉叮咚作響,沒有人聽見葉在夕的呢語,“你要徹底忘記左城嗎?那你還記不記得,季謙成?”
江夏初沒有聽到,葉在夕嘴裡說出來的名字,那個每每記起都流淚的名字。
“快點走啊。”江夏初走了很遠的距離,在另一頭催促。
沒有回頭,真是個壞習慣,就像葉在夕喜歡帶手絹一樣。
葉在夕冷笑,將所有情緒留在這個噴水池旁,他依舊是那個恣意邪肆的葉在夕:“沒良心的,也不等等我。”
她不回頭,他跟着他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