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益民和小嬋爬上了高高的山頂,小嬋環視了一眼四周低矮的羣山。?
“好了,這麼高的山爬上來不是很涼爽嗎?”小嬋邊說邊挽起齊益民的手,“我們去討杯茶喝吧。”?
“滴水難尋,到鬼地方去討茶?”?
шωш●ttκǎ n●C〇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很美啊,這是個幽高的地方,我們走。”?
果見前方面對面兩棟房子,他們走過去。一位jīng神健朗、兩鬢霜白的老太太樂呵呵提一壺香醇無比的山茶給他們喝夠,暑氣全消,jīng力大增。?
“益民哥,我們都回去吧……”小嬋囁喏。?
良久齊益民才搖搖頭:“我不希望丟失最後在一起的機會……”?
“不,益民哥,”小嬋實在痛苦不堪,掉頭向山下奔去,猶如飄下去一朵白雲。伴着風兒又甩過來一句:“益民哥,隨你的便。”?
齊益民血液凝固,愣愣地站着看她遠去。當看不到她的身影時,一種超人的力量驅駛他瘋狂地追上去……?
小嬋並沒有遠走,而是像一朵白牡丹一樣婷婷玉立,回頭向上翹望,那飛揚的烏髮似彩雲追月。齊益民奔到她的身前,帶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走吧,小嬋。”齊益民終於抵擋不住她的對視。?
“益民哥,我……”小嬋說出的不是話,而是兩行淚。?
“小嬋,走吧,讓我再送送你。”齊益民平淡卻哽咽着。?
“不,益民哥,你回去吧,我們今後……”?
齊益民費很大的勁把她推上了路:“不要想今後,如果過多考慮今後,我只有死路一條……啊,我送你可以消磨時光,也是一種享受……”一種無名的悵恨感蛆涌般爬上心頭。?
小嬋回眸,灑下兩滴熱淚,無言地上路了。?
齊益民輕輕地跟着,若即不離……?
天空不時飄過一朵雲兒,飛過一隻鳥兒。間或發現一棵慈祥的千年古樹。地勢漸漸平坦開闊,房屋漸漸多了好了。然而齊益民的心卻窄了,窄得無法呼吸。?
“益民哥,”小嬋放慢腳步,“雖然確實辛苦了一天,但是……益民哥,這也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享受到真誠友誼的美好甜蜜,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心裡很愉快,我憧憬着,今後……”?
“不要說今後!”齊益民急急地說。?
小嬋電擊般僵住,齊益民差點撞到她的背上。?
小嬋猛回頭嫣然一笑:“益民哥,我是多麼希望和你在一起,希望你送我,永遠送下去……”她張開了雙臂……?
“小嬋,”他剋制着,“小嬋,走吧,聽我慢慢說。我何嘗不是希望和你在一起……昨天和今天,要沒有你的寬慰和溫存,真不敢想像該如何生活下來。但是……”他本想說他和她只能永遠做好鄰居好朋友的,他在這山溝裡不敢也不可能有別的奢望,否則他會連累她的,他也就會痛苦一世的。但突然失去了說下去的勇氣。?
“小嬋,爲什麼走這條路?”齊益民轉移話題。?
小嬋無半點反應,她的整個思維被一種情感充塞着:“益民哥,我們……哦,那是條不通車的死路,從這裡走二十來裡有車。”?
果然,前面一條公路,路旁有很多房屋,路上人來車往,灰塵滾滾。齊益民不免急切,努力抑制住心跳,很莊重地說:“小嬋,我內心很希望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們至此的友誼是線段,今天截住它的端點,把我們的純情友誼永遠凝結住,不要再延伸一絲……”?
“那是什麼意思?”小嬋驚愕。?
“我也弄不清,但我不敢也不希望把我們的友誼再向前推進一步。”?
“爲什麼?”小嬋更加愕然,瞪着齊益民,猶如見到一個陌生人,兩道細眉蹙得更緊更愁人。?
“走吧,”齊益民努力不使自己絆倒,“小嬋,要是過去,我能接受一切,要是分在別處,也能。但現在我不配你,都是我的命不好……我愛你,正因爲我愛你,才拒絕你,讓自己真心相愛的人一起受苦,世上還有比這更痛苦的嗎?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不但不能解除我的痛苦,反而添加痛苦,猶如雪上加霜,我想你也不希望的……”?
齊益民說不下去了,小嬋的淚水滴在他的手上,滴在他的心上。他拼力背過身去,漫不經心地望着廣闊的天空,天空飄過幾朵雲,太陽躲到雲後了,似乎害怕見到這場面。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小嬋,原諒我,原諒我的拒絕,拒絕你的純情,請詛咒我,詛咒我的無情,詛咒我的無能。但是……小嬋,我真心祝你幸福。你應該獲得幸福,因爲你年青,有美好的前程。還有,小嬋,你有優越的家庭,美麗的容貌,聰明伶俐的腦袋,溫柔活潑的xìng格,純潔高尚的靈魂和一顆金子般的心……這些,我會永遠埋在心底,印在大腦中……小嬋,我會記住我們的友誼的。”?
“益民哥,行動可以改變一切,可以證實一切,我相信行動……”小嬋嗚咽着,旋而擦乾眼淚說,“你別自作多情,誰說愛你了,你拒絕什麼。”?
淚水從小嬋的眼中汩汩流出:“益民哥……但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怎麼說呢?……在我心中,你可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啊。……但是,行動忍心割去的是一塊肉。”?
“是的,你說對了,就該這樣。”齊益民目送小嬋鑽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隨着馬達的啓動,傳來一聲輕輕呼喚:“益民哥,益——民——哥——”?
齊益民呆呆站着,不知揮手,不知呼喚……?
人是淚人,世界是模糊的世界,太陽暗淡了,光線矇矓了,人不像人,樹不是樹,房不是房……只有那紅紅的心在清晰跳動,只有那明亮的眼睛在顧盼……?
他像一具無頭屍,東遊西蕩失魂落魄地往回趕,怪石猙獰,樹影魍魎,天上烏雲蔽rì,心中的失落痛苦撕心裂肺。瘋瘋癲癲上得山來,望下去,是無底的黑洞,是苦難的深淵。怪石是倒立的刀槍,溝壑是虎口。理想像肥皂泡破滅,希望被狼虎銜去。?
“幹嘛不是斷崖兀闕,也好縱身跳下,了卻一切……”?
然而有一條羊腸陡路向下延伸,齊益民遊魂般跌跌碰碰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