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老師,這下要砸鍋了。”一下課,齊益民老師垂頭喪氣地來到惲湘萍老師的房間,依舊坐在那張破牀上,這是他首次爲教學和班主任老師商量。
“砸什麼鍋?”惲湘萍老師依舊把門打開,大有點投鼠忌器之感。
“只差幾天期末統考了,可我新課都沒教完,已教的僅僅是老師講完了,學生跟沒講沒學是一個樣,這如何是好?”
“這個,齊老師,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也幫不了什麼忙。”惲湘萍老師疑望着他,好像不認識他,更不理解這個人,覺得這個人頗爲古怪,怪中可憐。
齊益民老師苦悶搖頭,他清醒地知道,他的那套做法只能掩耳盜鈴,是沒什麼見效的。
“不過,齊老師,”她疑望着他,欲言又止。
“惲老師,你說,我聽你的,你有經驗,樂於助人,我白讀了幾年大學,現在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他低低地說。
“齊老師,你那樣說,我可不敢說了。”
“惲老師,快說吧,別兜圈子了,我受不了啦,告訴我。”他焦慮地說。
“齊老師,我可胡說了。你是大學生,有知識,有見解,不像我們山裡野孩子。”
“看你又兜圈子,太不夠朋友了,我好難受。”他急躁地打斷。
“齊老師,照理不該我說,好在我們都是年青人,說錯了你可別見怪。”
“唉唉,說到哪裡去了。”
“齊老師,依我看,過去了的事,好也罷,歹也好,就讓它永遠過去。我問過一些同學,也有同學向我反映過你講的知識太多太深,同學跟不上,導致學生厭學紀律差,學生無法理解你的心情,又不敢向你提意見,只得得過且過,無所事事,結果你辛辛苦苦地講課,喉嚨嘶啞了,學生糊里糊塗,雲裡霧中,一點也沒學到,一點效果也沒有。齊老師,依我所瞭解到的情況分析,你不是把課本上的知識有計劃有步驟地傳授給同學,不分輕重主次,而是把你掌握的知識任意發揮毫無邊際地灌輸給同學們,而同學們如同一根幼苗,如此濃稠的養料怎麼吸收得了。任何老師都想教好,誰不希望灑汗之後有令人喜悅的豐收?可不能一廂情願,主觀了事,更不能揠苗助長。”她停下來望着他。
“惲老師,你說得對,你給了我很大的啓發,真的感謝你。但是,惲老師,現在怎麼辦?統考前這幾天該如何做?我實在心亂如麻。要講的內容很多很多,而時間如此短促。”
“齊老師,既然你看得起我,我看是否這樣,第一,補補課,可以利用已考完的音體美的課節,甚至放學後加點班。這要犧牲點時間,相信學校會支持你的,學生,家長會感謝你的。第二,教學緊扣教材,抓住重點,分清主次。第三,講課不要太深太泛,使學生鬍鬚眉毛分不清,一點也沒有記住,而要講一個問題讓學生解決一個,掌握一個,寧少毋多,寧簡毋繁,寧易毋難。第四,多瞭解輔導,督促同學的學習。齊老師,我真是膽大妄爲,班門弄斧了。”
她很不是滋味地望着他,腳快速地踢踏地板,跟振盪器一樣。那腳趾頭一定凍得麻木到砍掉也不知痛癢了。雙手環抱着肚子,使人想到她可能拉過肚子,嘴脣略青紫,臉色略爲灰黃。這都是衣服太單薄,只能用肌膚,用肉體,用青春,用生命抵禦嚴寒。
“我有什麼資格和理由比人家優越,穿得暖暖的。一位男子漢,穿人家姑娘的三倍還有餘,這公平嗎?”齊益民老師在心裡想,口中卻說:“謝謝你,惲老師,你分析得很透徹,一語中的,太感謝你了。”
“惲老師,天氣這麼冷,你穿得如此單薄,看把你快凍僵了,真讓人揪心。上次你把我從雪野中救回來,治好我的病,救了我的命,在你們家吃住了那麼多天,得到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溫暖,至今沒得到絲毫的回報,我心裡一直不安。這點錢,你一定要拿去爲自己和家裡人添件衣裳,我也感到心安些。”說完丟下錢走了。
惲湘萍老師想拽住他已來不及了,這使她感到痛苦而激動:“這怎麼行?做人得講規矩,哪能要別人的錢?我們窮,但要窮得有志氣,我們餓,但要餓得有臉面,我們凍,但凍得有毅力。”
“如何退給他?如果讓人知道平白無故地接受一位男教師的錢,那就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那衆口鑠金的流言蜚語夠你一輩子受的,真要永無擡頭之日,死無葬身之地了。”想到這裡,惲湘萍老師比丟了幾百元還不安些。
這錢使得她心潮澎湃,思緒紛亂:“他真是古怪,視錢如糞土,上次拿錢給陸師傅,這次……別人生怕不要他當教師,他卻以當教師爲痛苦。沒半點不良習慣,不吃喝玩賭,生活樸素異常,書教得一塌糊塗,學生,家長頗有微詞,卻又整天不知幹些什麼。但有什麼辦法?人家有知識有文憑。一位大學生,八擡大轎也擡不來,人家來了,你敲鑼打鼓還來不及,你有什麼資格和權力來講他,更不消指責他,況且在人家那裡當叫化子都比這兒當皇帝強。真是天下怪事,只可惜丟了大學生的格……”
山裡人把大學生看得神乎其神。年青人做夢都想有張文憑,男孩子做夢都想跳出農門,女孩子做夢就想嫁個大學生。真是天下怪事,有了的不珍惜,沒有的癡心妄想得要命。
“要是我有張文憑該是多好。能讓我永遠當教師,永遠只有這兩三百元,累死都心甘情願。”惲湘萍老師懷揣着幾百元錢,像肩負着一座大山,心砰砰直跳,腦海中翻江倒海,最使她難辦的是如何向家裡人解釋這錢的由來。如果直接了斷,打一頓罵一餐倒是小事一樁,如果不讓我教書,那這一輩子不就完了。想到這,眼淚叭嗒叭嗒掉下來了。但願這回家的小路十萬八千里,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他媽的。”齊益民老師回到房子裡,又是鑽進被窩裡瞎想。外面呼呼的西北風颳來,地動山搖連石頭也凍得打顫,樹枝冷得哭泣。
“刮吧,狠狠地刮吧,把一切都凍僵,我就進了保險箱。”
“加班!我纔不幹,正課都沒上好,加班不是徒有虛名?那還不如看書閱讀,更不如呆着躺着。哼,鬼才幹那費力不討好的苦事。”
“那丫頭頭頭是道,是從何學來的?倒依她的,認真鑽研教材,緊扣教材。我的天,這麼多知識,三兩節課怎麼講?對了,寧少毋多,寧淺毋深,一切從零開始。”
齊益民老師和衣斜躺在牀上,用棉被緊緊捂住身子,把煤油燈儘量拔亮,燈罩擦得晶瑩光亮,可燈光依舊像幽幽的鬼火般晃忽。他伴着昏暗的燈光閱讀教材到雞叫狗吠,什麼時候睡的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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