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好了時間趕在守衛換班時到達了府附近, 這次出來,就是爲了找這個時機見一個人。
按照約定地點見到了他,是個特別面熟卻叫不出名的小廝, 原來正是那晚被傳問稱小晶已經出府的侍衛王昆。
他見我一身侍衛打扮驚喜道:“果然貝勒爺還是最寵嫡福晉的, 外面風言風語也沒能影響貝勒爺對您的信任, 這種非常時期竟用這種方式幫您出來。”
“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冷道:“木已成舟貝勒爺想大事化小纔沒有聲張, 若是傳出去, 我可不敢保證沒什麼嚴重後果,只提醒你一句:小心禍從口出。”
見他臉色陣陣發白我才舒了一口氣,我自認爲從樣貌到性格我都不是“侵略型”, 威脅人這種事於我而言還是有難度的。
他替小晶轉交給我一封信,而且說他知道小晶在哪兒。
說來也怪, 雖說追捕地很低調, 可府裡派出的人一路快要追到她老家, 還是沒能找到小晶,定然是藏起來了, 若真是藏起來了那一定知道些什麼,可是茫茫人海找她一個小姑娘又談何容易。
這是關乎性命的事,我疑惑:“她爲何找我?”難道不怕我知道了她的藏身地出賣她嗎。
王昆道:“回福晉,小晶聽說了您既往不咎救小衫和她弟弟阿木的事,這次您救小苔的事奴才也說給她聽了, 她覺得您是好人不會見死不救的, 還有, 您被禁足了還能出府赴約, 那證明您也有能力, 小晶說她願意相信您,求您救救她。”
我答應了小晶的條件, 她將真相公之於衆,我助她成爲胤祺的福晉。
她是個有心計的女人,或者說,是個會在陰謀中保全自己的聰明人。
這事果然是詩蕊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她的目的也達到了。小晶沒有落入他們手中,阿芙便以死來證明她陷害小苔的證詞是真的,而她早就料到,我必定會認罪來救小苔,她的目標,根本就是我。
小晶本就是詩蕊安排入府的,扮弱者接近小苔也是故意爲之,可她不敢也不甘於受控於詩蕊,詩蕊多少也看出來些,藉此次機會放她離開,而小晶稱對詩蕊的瞭解,估計放手是假,用她當替罪羊除掉她以防後患纔是詩蕊真正的目的。所以她並沒有按原計劃離開,而是利用了這個對她有好感的王昆幫忙躲了起來。
我自然是不想平白多這麼個“妹妹”,可站在她的立場,爲了保命這要求也不算過分。
之所以答應她,我也打算只是去走走過場,幫她當然行,可成不成功就不是我說了算的。
我覺得胤祺不會真收了她。
我也不覺得胤祺真的就完全相信了我,畢竟旁人看來,阿芙算是“伏清白以死直兮”,任何言語情感都不及放棄生命震撼人心。
胤祺知道我的性子,所以那天攔着我救小苔。他如果認定不是我做的,就一定會懷疑小苔,我原本以爲那字條若真的是他給的,我就可以不用以攬罪的方式救小苔了,確認之後還爲之惋惜過,現在想來,那字條無論是巧月還是胤祺給的,小苔都會有危險,那事我是必須做的。
回府後我去找了詩蕊,她的驚訝一瞬即逝:“姐姐,就知道一定不是您,貝勒爺已經替您洗刷冤屈了吧。”
我覺得她聰明,佩服過防備過也無視過,可現在,我只覺得這副嘴臉讓人噁心:“省了這套吧,你應該知道我爲何而來。”
她的笑凝在臉上:“你們都下去吧。”
“爲什麼陷害我?從你入府來我也算待你不薄,而且這是你親骨肉,你可真狠得下心。”我壓抑着怒氣質問她。
她也不掩飾,冷笑道:“爲什麼?我還想問爲什麼呢,我除了出身比你差點,論阿瑪官職、財產、樣貌、智慧,額孃的歡心,甚至如今孩子,我哪點不如你?爲什麼貝勒爺一絲機會都不給我,表面對誰都好,那是因爲都不在他心裡,憑什麼貝勒爺眼裡只看得到你?”
“就憑我沒你那麼惡毒,連從小陪伴的阿芙和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過。”
“住口!”她怒道“阿芙是自己甘願的!至於孩子嘛,阿芙懂些醫術,那不是足以小產的量。”
“原來你還是會疼的。”猙獰的怒不過是想遮蔽心傷,她到底還是爲阿芙的死難過了。
她輕笑:“哼,說得像只我一人卑鄙似得,您不是也收買了小晶,來威脅我的嗎,嫡福晉?”
我也笑:“這些都不重要,小晶如今確實投靠了我是真。可我們是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我不想做得太絕。只要你承諾不再爲非作歹,爲一己私利加害無辜,我可以原諒你一次,你應該清楚,爺一旦知道真相,你就真的再無機會了。”
“只怕您沒有籌碼跟我談條件。”她悠閒地撫着肚子坐上塌:“您見到小晶了嗎?我的人已經找到藏小晶的王昆了,應該很快就能找出小晶的下落。”
這人真是精明地可怕,王昆並沒有說明小晶的準確位置,不過也能猜到,詩蕊的人那晚沒能抓到出府的小晶,正是因爲她其實就藏在府上!
詩蕊也想明白了這點,而且她抓了王昆!萬一嚴刑拷打,那小晶還真有沒帶到胤祺面前就被秘密處理掉的可能。
我冷笑:“你以爲我會這麼傻?小晶已經被我安排到貝勒爺身邊了,我跟你談條件,只是我答應了護她安全,而她聽我的指示何時向貝勒爺澄明真相。”
“哦?是嗎?”她一副看穿了我瞭然於心的樣子:“小晶若是已經被帶到貝勒爺身邊,我的人不會沒消息的。”
“信不信隨你。”我不打算繼續糾纏:“過於自信可不好,會後悔。”
“等等!”我還沒走到門邊她已經坐不住了,剛剛好說歹說不聽,現在我也偏不聽。
繼續還沒邁幾步,她聲音已經急促:“站住!你敢再走一步我就撞桌子,房裡就我們兩人,你說不清楚的!”
我嘲諷道:“呵,判若兩人啊。”這人還真敬酒不吃非得吃罰酒。
她冷哼一聲:“若小晶真已經見了貝勒爺,我不信貝勒爺會不知道真相,我答不答應你的條件,恐怕只是爺瞞不瞞我的區別吧?”
她猜得沒錯,我回府前就已經告訴胤祺了,若她執迷不悟就將真相公之於衆,若她願意悔改,就將小苔以被流放的理由秘密送出府。
我極力掩飾,可她絲毫不信。
“我可以承諾再不爲難你,但你要再答應我一件事。”她突然笑得邪魅:“不對,應該是你答應也得做,不答應也得做。”
我難道還有什麼把柄在她手裡?
“您的額娘。”她的輕笑在我怒視中轉爲大笑,然後驟停:“忘了介紹,令妹素丹與我是至交。她還讓我轉告您,從您第一次回門她就沒想過投降,她以前沒輸過,以後也不會輸。”
我不知這一刻作何感想,與其說恍然大悟倒不如晴天霹靂形容得準確,將我震得頭痛欲裂。
記憶混亂中,卻隱約想起一件事來:那似乎是胤祺的升遷宴,我偶然聽到了二妹和一個人在假山後的談話,難怪第一次聽詩蕊這個名字就感覺並不陌生,現在想來,原來那時候與素丹談論的人正是詩蕊。
她沒有說明要我做什麼,但的確由不得我拒絕。胤祺和我能護額娘一時,可古代不比現代可以將額娘接過來住,詩蕊和素丹聯手,我不敢輕舉妄動。
傀儡一般的我過得渾渾噩噩,這段日子卻並沒有發生什麼。
八月二十六日申時,詩蕊誕下一子,滿月之際,皇上賜名弘晊。
宴前詩蕊約了我前去,這一日終於還是來了。
“姐姐,您送的彩色杯妹妹很喜歡。”
玩什麼花樣?我幾時送過什麼彩色杯。
“就用最鮮豔的紅色盛毒酒可好?”
毒酒?!我如墜冰窖,讓我做最後一件事就是死嗎?決不!
“我還不至於傻到相信我死後你會替我守護額娘。”她簡直欺人太甚,真不擔心會逼急了我嗎?
“當然不至死,不過是時常頭痛一類的病根罷了。”見我猶豫,她不耐道:“現在可是我給你機會,還是你覺得你額娘不值得你這樣做?”
我不敢信她:“你爲什麼覺得我會這樣任你擺佈?”其實這幾個月我也並非坐以待斃,借用胤祺的勢力把小晶和小苔安全送往了遠方,把巧雲等些丫頭派到了我額娘身邊。
“你大可以將一切告訴貝勒爺,那我就不敢保證以後不會有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據我所知,你還因爲沁珠的哥哥而有所顧慮。”她說得輕巧:“我連阿芙都肯舍自然什麼都不怕,而姐姐似乎在乎的事很多啊。”
她走到我身邊,在我耳邊挑釁道:“你敢保證無論如何貝勒爺都信你?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爲何會嫁過來,貝勒爺顧着我阿瑪和叔叔不會拿我怎麼樣,你阿瑪卻是今時不比往昔嘍。”
我在權衡說與不說的利弊,她呵呵笑得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令妹說您入府以後像變了一個人倒是真的,如今看來我反倒更瞭解您了,你不是懦弱會屈服強硬的人,您在乎的人才是你的弱點呢。”
我心一涼,我可以想辦法把我在乎的人都送走,可是她只是覺得我變了倒還好,照這樣研究我,就怕有一天懷疑我不是真正的他塔拉瀟洛,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咬牙道:“你的承諾若還算數,我便答應你,否則,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我發誓。”她嘆氣:“阿芙小苔都不在了,其他卻都沒變,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我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