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規矩,我們在孃家未待至中午便回府了。當晚,他歇在我房裡。
經過了這些天的相處,雖說其間有幾日他在宛凝房裡,可我們還是都已適應不少。
他今日比較閒,用過晚膳去書房拿了本詩詞集便來了我房間。
身子微微放鬆,斜坐桌旁安靜地看書,左臂略撐着下顎,留給我一個絕美的側臉。我有一瞬間的失神,彷彿時間停止了流逝,這便是永遠。
想到我們目前的狀況,我苦笑,才子佳人,相愛相伴,如此美的畫面,本該是幸福圓滿的,這該死的穿越,到底爲何要徒增倆可憐人?
美男當前,還是已經完婚的美男,即使不是喜歡的類型,也不會不想嘗試靠近。可眼下這狀況,經歷了這場穿越,我甚至連我下一秒會在哪兒都不確定,又談什麼靠近。我是個放不下的人,那隻能,一開始便不拿起。
我望着正低頭看書的他,憐憫心氾濫,他也是可憐人,好好的嫡福晉莫名其妙被我佔用了身體,該有的感情我還都給不了。
“今兒回去該見的人都見了?”大概是被我盯得不自在,他聊起了話題。
該見的人?我有些糊塗,嘴上卻只是應着。
“你額孃的事我都打點好了,不必掛念。”
“爺您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我打了個機靈,難道小苔支吾是因爲把那事告訴了他?!
他搖頭道:“無。”
我懸在空中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只是你教育妹妹的時候,我恰巧路過。”
恰巧路過……去你的恰巧路過!
不過這麼快就打破了我打算在他面前裝“病貓”的計劃,以後是不是該破罐子破摔了。
可他明顯耍我玩的事摧毀了我的憐憫心,真心再也不想搭理他。
然而心理鬥爭了一晚上,睡前我還是拉下臉:“平日裡閒得慌,可否向爺討幾本閒書?”
他倒是優哉遊哉:“也好,明兒個讓高旭給你送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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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六年四月初,費揚古疏報閏三月十三日噶爾丹仰藥死。康熙帝率百官行拜天禮。敕諸路班師。
整個京城都十分熱鬧,想必其他地方也是一樣。爲大清失去一大勁敵而歡呼,爲一部分邊境兵將即將回歸而喝彩,百姓們也更是爲皇上減免稅收的恩典而激動。而我其實最想看看康熙率百官行拜天禮的壯觀場景。無奈這事兒還真不是我想看便能看的,想想也只能作罷。
以後會有機會的,我自我安慰。雖說五阿哥低調,可是身爲皇子福晉,宮廷家宴什麼的應該還是有機會參加的,有機會去感受感受那盛大的場面。
好消息總是毫無預兆,還說到就到。
這不,小苔手舞足蹈地將好消息帶了回來:今天中午皇上在保和殿大宴羣臣,晚上會在乾清宮舉行家宴。
當然,好事總是要付出點代價的,而我這回就付出了好久個時辰來着裝打扮。好在我已被興奮激動包圍,倒沒怎麼覺着累。
剛過申時,我便已乘車前往宮裡。車,當然是我家這位爺派的,可是下車卻不見他。迎接我的是常在胤祺身邊的侍衛高旭。他向我行了禮又扶我下車:“福晉,時候還早,爺還在宜妃娘娘宮中,特命奴才過來接您過去,先見過了宜妃娘娘,待會兒在一同去往宴席。”
“好,有勞了。”
我朝他點點頭,隨他去往翊坤宮。
宜妃今兒着一件水紅長袍,微濃的妝不但不覺俗反倒更顯貴氣。我進去時她正與身側的女子相談甚歡,五阿哥也在一旁隨着笑。
宜妃一臉笑意地向我介紹了她身邊的女子,原來是康熙第六女,人稱四公主。她看向我,笑得坦誠且帶些豪爽。清秀的臉龐有些像宜妃,一雙炯炯有神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像極了康熙,容光煥發,略顯柔弱的身軀裡彷彿蘊藏着無窮的力量。總之,第一印象是極好的。
我行完禮,她便笑着走下來握住我的手:“這便是五弟妹啦,確是個俊俏人兒。”又轉過去看看五阿哥:“五弟可是有福氣了。”
我不看五阿哥的反應,只是咧開嘴衝她笑:“四姐剛柔並濟,又聰明美麗,女中豪傑我可比不了,不知誰有這福氣能博得美人青睞。”
“哈哈,真是張伶俐的嘴,像是抹了蜜似的。姨媽,您說是不是?”他們都笑起來,氣氛活躍了不少。
“是啊,老五討到好媳婦,本宮自然開心。”宜妃說着,又寵溺地看看五阿哥。
我也側眼瞟瞟五阿哥,他看向宜妃,嘴角輕揚,眉眼微彎,笑得讓人覺得很舒服。我正要收回目光,誰知他突然轉頭,四目相對。他眸子黑亮,盪漾着笑意,卻也深邃不見底。
一陣寒暄,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們一同前往乾清宮。
雖說是家宴,男女還是不同席的。五阿哥到宮門口便與我們分開去了別間,我則隨宜妃四公主去另一間。
乾清宮建築規模不愧爲內廷之首,黃琉璃瓦重檐廡殿頂,坐落在單層漢白玉石臺基之上,檐角置脊獸,檐下上層單翹雙昂七踩斗栱,下層單翹單昂五踩斗栱,飾金龍和璽彩畫,三交六菱花隔扇門窗。殿內鋪墁金磚,今日爲了宴會的佈置又加了些裝飾,怎一個氣派了得!
“宜妃娘娘到,四公主到,五福晉到。”
在場大部分比宜妃位份低,大家紛紛起身行禮,宜妃免了衆人的禮,走向正中間那桌,與德妃、惠妃互相回禮,笑談着坐下。
由於現下娶了嫡福晉的皇子還是少數,而適齡的公主也是少數,於是福晉與公主同坐一桌。
在座都是嫂子,我跟着四公主向她們行禮。
太子妃是此桌身份最高的,也是最出衆的,不僅因爲她顯眼的打扮和姣好的面容,更是她身上散發的那種魄力,高貴的氣質。
她像主人似的帶着衆位嫂子迎接了我,初次見面,衆人也都與我互相問好。入座不久,四福晉、五公主、六公主相繼到來。
接近未時,隔間傳來衆人請安的聲音,康熙到了。不一會,他便來了此間,衆人起身行禮。他看起來心情很好,大步走向中間,一擡手:“平身。”頭微揚,精神煥發,面帶笑意,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他像一位慈祥的父親多於霸氣的君王。
正想着,突然聽見他叫我,忙起身到中間跪下。
“老五剛大喜,又碰上我大清失去一大勁敵,可謂雙喜臨門了。哈哈,賞!”
賞罰皆帝王一句話的事,這種日子還是不好過的,時時事事提心吊膽。不過此時是領賞,心情還是倍兒爽的!
康熙並沒有與我們一起用膳,只停留了一會兒便離開去主間了。
未時,晚膳正式開始。康熙不在場,席間的氛圍也輕鬆了不少,大家都一邊吃飯一邊閒聊。
本來這氣氛我挺喜歡的,像普通的一家人,沒有宮裡的勾心鬥角,和和睦睦、溫馨團圓在一起嘮嘮家常,可是在座皆是大家閨秀,在吃的方面太過矜持,倒顯得聚集爲主,吃只是“錦上添花”的敷衍。
雖然顧慮頗多,可是在美食的誘惑面前,淑女形象就自然且必然地被我排到後面去了。
我在一桌大家閨秀面前奉行多吃少說的原則,確是有些“不和諧”的,好在四公主發現我的意圖後不怒反笑,在我耳邊低語她喜歡我直爽的性子,我也欣喜只覺相見恨晚。
“三弟妹近來如何啊?”大嫂小抿一勺燕窩雞絲湯,停下來與身邊的三福晉搭話。
“哎。”三福晉嘆口氣,放了筷子:“大嫂啊,不瞞你說,近來日子過得還真是不大順心。”
“哦?弟妹何事不開心?”大嫂放下勺子微微側身看向三福晉。
“說起來就氣人,那個田氏,成天想法子魅惑爺,這些日子去她房裡次數多了不少。真是不知高低,她才入府多久?也未爲爺誕下一兒半女,真是不自量力。”三福晉嘟了嘴,臉上寫滿了不滿。
“同在一個府上,便是自家姐妹,應當和睦相處。你是嫡福晉,大度忍讓些。你的職責是做好賢內助而非惹事添亂明白麼。”太子妃本在小口吃菜,時不時與四福晉說兩句。此時聽到了她倆的對話冷不丁說出這段話。
她的聲音冷冷地彷彿有種不能反抗的威嚴,瞧着是真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可是想到最後的贏家是四阿哥,我心裡一時有些五味雜陳。
“是,妾身知錯了,謝太子妃點撥。”三福晉這才注意到自己沉浸在憤懣中說多了,忙捂了嘴認錯。
美味珍饈依舊,可我之後卻覺得食之無味。
爭寵?府鬥?我都無心參與,可我不願面對卻不能代表我可以不面對。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被迫捲入的那一天,我不甘心,也不敢想。
用完膳時候尚早,我隨着大部隊去御花園賞花月。一路美景,自然的奇花異草,建築的金碧輝煌,都是任何其他地兒所不能比的。晚風帶來絲絲涼意,正好解了飯後的燥熱。像一雙溫柔的手,撫平我剛剛揪起的心。
一行人走的出奇的慢,后妃們在前,福晉公主們在後,我與四公主並肩而行,時不時聊聊天,還不至於悶得慌。只是這速度散心還行,卻有些辜負了這大好景色。好不容易進宮一次,可不能這麼白白浪費了。
有想過叫上四公主一起,可是她畢竟是清朝的公主,雖說比別人更豪爽、開明些,可是不按禮儀辦事大概也是看不慣的。於是我獨自一人找藉口離開了隊伍。
自由欣賞良辰美景在回到古代的日子成爲了一種奢望,卻更能讓人體會到它的珍貴。
正玩得起興,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向這邊過來,隱約還有男子的笑語。我環顧四周,沒什麼大的建築可以躲避,我只得低身藏在石板路旁的矮樹林裡。
果然是康熙攜衆阿哥一行人,他們興致好,邊吟詩邊漫步,一羣男子步伐竟比女子也快不了多少。
隱約聽到五阿哥熟悉的嗓音響起,停止,接着一陣喝彩。我不太懂詩,當時卻也覺得精彩。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都離開,我揉着痠痛的腿走出去,全沒了賞景的心。拖着疲憊的身子去偏房找小苔準備打道回府了。
正奇怪爲什麼偏房還亮着燈,門卻關着,這些丫頭們,在做“小動作”麼?忽覺有人從背後拍拍我的肩,將我往旁邊拉。我大驚,轉過頭去看,卻是小苔。
她朝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指指房內。我隨她靠近些,聽清了裡面的對話。
“還能有什麼呀,那個田側福晉太得寵了,沒做什麼就已經算做的多啦。你也知道我們主子那脾性,可氣壞了,在宴席上才口不擇言了。”
“要我說,這太子妃警告你主子,也不全在你們府上的事,你也知道,這太子妃過門也快兩年了,不僅自個兒一子未出,那側福晉倒是生了不少。你主子啊不該提子女地位啊…”
我打了個冷噤,後面的話都沒聽進去了,心裡不由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