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瞬間的愣神，因爲看見陸成洺緩緩地從兜裡掏出手槍。
他瘋了嗎！
可我阻止不了，從韓老佔據上風開始談條件起，陸成洺的目光就再沒有投向過我。槍支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和迴音，激起一陣細塵。
我心裡狠狠一顫。
原來他還在在乎我的。
韓老似乎也有些意外，許是沒想到陸成洺真會這樣聽話，居然自願卸除了武器，直接暴露在強大的危險之下。
韓老得意地笑起來，拉住我往後退了兩步，“陸老弟！看來你真的挺在乎顧霏柔的嘛！”
大門敞開，室外的雨嘩嘩的下着，韓老的聲音也擴大了幾倍。
“說吧，你的條件。”陸成洺依然冷漠。
“哈哈哈哈！”韓老陰森的聲音從我的耳後響起，混和在雨聲裡顯得有些模糊，“我的條件就是，用你的命，換她的命！”
韓老話音落下，有一剎那，時間彷彿停滯了。空氣像是乾涸的泥土迅速凝固，我只聽見自己的心臟強而急促地跳動，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撞擊着胸腔。
用陸成洺的命，交換我的。
雖然早就想過韓老的目的，可由韓老親口說出來，卻跟晴天霹靂，將我腦中苦苦維持的清醒思維擊得分崩離析。
我的身體輕微擅抖，眼睛因爲淚水的關係變得更加清亮透澈，臉上卻由於驚懼而顯現出少有的慘白。
陸成洺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堅毅的下頜線條緊繃着，眼角微微眯起來，看着韓老沉默不語。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那張英俊冷肅的臉上連半分心思都沒透露出來。
陸成洺這樣的反應令韓老有些失了底氣。韓老已經一無所有，所有勢力都灰飛煙滅，如今我是他最後的王牌。他用槍指着我的太陽穴，眼睛卻盯住陸成洺，手指無意識地抽搐痙攣了幾下。
“我給你五秒鐘的時間考慮。時間一到，我立馬殺了你的女人！”韓老瘋狂的宣佈。
韓老被逼到絕路上已經無法回頭，只能選擇孤注一擲的做法，臨死也要拉上我陪葬。
“五！”韓老開始倒數，混亂急促的氣息
悉數噴在我的耳後，“……顧小姐，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我們一起來證實，陸成洺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愛你愛到連命都可以不要！哈哈哈！”
“四！”
“三！”數到這的時候，韓老開始有些按耐不住的罵了句，“媽的！陸成洺，你當真不顧她的死了嗎？可別忘了，她還爲你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
陸成洺依舊紋絲不動，眉宇間一派冷峻沉鬱。我越來越怕，怕陸成洺突然死了，也怕他什麼也沒做，然後我被韓老一槍斃了。彷彿有臺無形的機械正一點一點將這裡的空氣抽走，令我壓抑得快要窒息。
我看着陸成洺，這個充滿權勢與力量的男人就在我的眼前，面對此刻的情形，他鎮定得讓我覺得可怕。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那次酒吧見面的場景。他在衆人的簇擁之下一路走來，鋒利耀眼，彷彿天生有着壓倒一切的氣勢。似乎從那一刻起，他在我的眼中就始終是強勢穩定的象徵。
我從沒懷疑過這世上有什麼事是陸成洺解決不了的，也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像他，讓我以爲他可以控制所有事情。
而現在，他的沉默代表着什麼？
時間在以秒倒數，死亡的危機臨近，我的害怕也到了絕頂。
在這個關鍵時刻，只是聽從老天安排。倘若連陸成洺都沒有辦法，那麼一切就已成定局了，大概再多的恐懼也無濟於事。
我深吸了口氣，慢慢地鎮靜下來，思維有一瞬間的空白，就連近在耳後的催命般的倒數計時也沒有了意義。
我眨了眨眼睛，似乎看見頭某種閃光一閃而過，心裡一驚，我擡眸望向天花板，看見一架88式狙擊步槍正對着我們。
剛剛平復下去的心跳突地又狂跳了起來，我不知道這是陸成洺的人還是韓老的人。而身後韓老的倒數已經接近尾聲，“二，一……”
“我同意。”
在最後的時刻，陸成洺終於開口了。
他的答覆猶如一支利箭，每一個節點都掌握得恰到好處，準確而迅速地切斷了那根即將緊繃欲裂的弦。一切戛然而止，小小的房子突然安靜下來。韓老的
情緒本已接近崩潰的邊緣，卻因爲這句答覆而安靜了下來。
“你剛剛說什麼？”韓老的臉抽動了一下，握着搶的力道不受控制的加重。
陸成洺的聲音再一次重複，“我同意交換。”
這一回韓老終於聽清了，他反應過來的同時，想也不想便立刻把槍口從我的太陽穴上移開，分毫不差地對準陸成洺扣動扳機。一切都發生在瞬間，韓老幾乎沒有去刻意瞄準，已經崩潰的精神壓力讓他無法再去做多餘的舉動。
“砰——”
“砰——”
兩種不同的槍聲差不多同時響起，大片的血霧擴散開來，瀰漫了我的雙眼。
一秒，兩秒……
過了好一會兒，我還保持半彎腰的姿勢一動不動，槍響之前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一定不能阻擋陸成洺的人搶殺韓老，於是微彎着腰。
即使槍口離開了自己，我仍舊沒動，我害怕因爲我的移動而改變了韓老對準的位置。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可是這個念頭僅僅維持了幾秒鐘，我就後悔了。
因爲我看到了韓老的子彈射中了陸成洺。
一切都發生得那樣快，幾乎容不得任何人思考。
我憑着本能，選擇確保讓生命不受威脅。
可是陸成洺……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門口已經一涌而進十數人。
陸成洺單膝跪在地上，手掌按住胸口，刺目的鮮血已從指縫間大量涌出，滴落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上，形成觸目驚心的一攤印跡。
子彈正中要害。
我呆立在原地，彷彿身陷噩夢一般，挪不開腳步。
陸成洺吃力地擡起眼睛，親看看着韓老側身倒在地上，他臉上神情卻微微鬆動。
“陸成洺！”
我後知後覺地撲入他懷中，緊緊地樓住他。
從未發現，我居然會這樣迫切地需要擁抱陸成洺，他全身冰冷，精緻的下巴也冒出了深青色的疲憊，我雙手扣在他背後，環緊的時候，整個身子顫抖不已。
“柔柔。”陸成洺一隻手臂環住我的腰際，語氣溫和的問，“……你愛過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