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強和他媽媽立刻把歡呼雀躍的表情寫在了臉上。
我也確實很餓了。
農村的肉倒很香,我努力吃了兩大碗飯,還有菜,肉和湯。
我儘量讓肚子鼓鼓的。
吃完一會兒,我站起來抱着肚子,指着外面說,“我要上廁所。”心裡想好了,藉着上廁所自己可以先看看地形。
阿強拉着我的手,掀開那條破舊而補丁居多的布簾,布簾後面擱着一個木桶,木桶倒是新的。他指了指木桶,用夾生又讓我很難聽懂的漢話說,“在這裡解決吧。”
我明白了,那是便桶。
我搖頭,皺着眉說,“我要去外面。”
“不可以。”阿強有點結巴,嘴巴衝着我做噓噓的動作。
“我要上大的,大的!知道了嗎?就是這樣。”說着我抱着肚子做出痛苦狀。
阿強恍然,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似乎爲明白我的話而高興不已。他點了點頭,擡手示意我在原地等候,沒一會兒便又搬來一個桶,類似糞桶。
我指着黑乎乎的室外,“我要出去,不在這裡。”
“不行。”阿強搖頭,並且張開雙手攔在我跟前。我心一涼,看來這戶人家是鐵了心不讓我離開,亦做好了很多準備。
看地形的計劃已經泡湯了,我此時像泄了氣的皮球。
“那我需要紙,這個可以有?”
阿強點點頭,有一會兒功夫就返回,並且手中拿了一卷衛生紙,是那種很長的衛生紙,小時候在姥姥家見過,還記得那時我說什麼也不用它擦,姥姥說這是節約,說反正都是要丟的,要這麼柔軟又質量好的幹什麼。
我不情不願地從阿強的手裡接過紙,他大概是怕我跑了,在離我僅有一米的簾子外面等着。
我心灰意冷。
先不管事誰要害我,現在逃出去纔是關鍵。
二十一社會的今天,就算是最偏遠的鄉村也應該有通信設備吧,我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給陸成洺電話。
可是他們會讓我打這個電話嗎?他們會稀罕錢嗎?
就像那個“村官”說的,要去趕集得走幾個小時的山路,要錢有毛用。
已經整整一天了,陸成洺找不到我心裡會很慌的吧?
他還會派人跟蹤我嗎?天一亮找不到我,他很掘地三尺找我的吧?
直到現在,我還是相信陸成洺會找到自己的,儘管我怨他。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刺眼的光線透過不太緊
密的窗戶,那光線照在空氣中的灰塵上,無數飛塵在光線中飛躍跳舞。
我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那光。
早飯是稀飯,配的是一種黃色的醃菜,我問了,原來是醃製蘿蔔乾,嚼起來分外脆,很下飯,因爲要保留體力以備隨時逃跑,我一下子吃了兩碗。
在阿強的陪同下,我終於走出這個房間。
我發現自己置身於半山腰上,四下裡稀稀疏疏散落着幾十戶人家,房子都是低矮的瓦房,瓦片烏黑,看得出年頭。有幾戶人家此刻正冒着炊煙,道路彎曲曲折,高低坎坷,不是上臺階就是下土坡,這和電視裡的雲南農村倒是相似。不同的是這裡的山很高,一覽下去,可以看見遠處也有村莊,山腳下也有村莊。山腳的那個村莊有條蛇一樣的公路在山間蜿蜒盤旋,路上隱隱還爬着一兩輛車。
我轉過頭問阿強,“你們這裡叫什麼名字?”
阿強憨厚的笑着,嘴巴努力說着漢語,可是我依舊聽不明白。
我又問,“你懂得聽普通話嗎?”
阿強又笑呵呵地依依呀呀,比手畫腳。
我循着阿強的比劃,看到了不遠處的廁所,原來他以爲我要上廁所。
這一次溜風僅持續半小時。
天愈發黑了,他家櫃子上的蠟燭放大了這種黑暗,令人心莫名的發慌。
我要今晚就逃跑,想着這裡,心裡開始緊張,連手心夜出了汗。
又到吃晚飯時間,他們用一個木盤子託了一大碗飯和幾樣菜還有一盆湯放在屋內的櫃子上頭,飯菜在蠟燭的光線下散發着誘人的氣息。
阿強和他媽又是勸說了一通,我的肚子尚飽,但是爲了鬆懈他們的警惕性,還是吃了大半碗的飯,尤其是那份肉菜,我格外用力地吃了下去。我心裡清楚,肉和菜頂餓,吃了也有力氣逃跑。
吃完飯不久,阿強家的人又漸漸多起來,他們大多數是老頭老太,我猜測他們又看新媳婦來了。
山上的溼氣很重,一到晚上的時候就陰冷,尤其是手腳都是冰涼的。這會兒他們圍坐在房間裡的一個火爐邊,一邊在烤着火一邊拿目光盯着我看,七嘴八舌地談論。
阿強很細心地找來了一個破舊的小瓷盆,往裡面搗鼓幾塊火炭,再放到我跟前,總算取走了我身上的寒氣,身體也漸漸暖和多了。
在屋裡都這麼冷,外面一定要冷很多倍吧。
我心中計劃着逃走的時候,一定要拿走阿強的外套。
計劃着逃跑,我就不消他們對
自己的評頭品足了。
我靠在內角的牀欄上,閉着眼睛養神。有那麼幾個剎那,我忽然一個激靈就醒來,睜眼看幽暗火光下的閃動着的人影,有種到了地獄的感覺。
也不知幾點鐘了,桌子的蠟燭漸漸矮了下去,村裡的老頭老太也陸續走了,破舊的房間裡剩下阿強和他爸媽。他們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着什麼,但我看得出來阿強好像很緊張,手居然像女孩子那樣搓着衣角,看着我的眼光也格外害羞。
囑咐了一番,阿強爸媽走了。
阿強羞羞噠噠地走過來,可是又不敢靠近我,低着頭,手緊緊抓着衣袖。
我站起來,看着阿強語氣放柔了說,“我要上廁所。”
他愣了一下,搖頭。
我語氣再次放柔,“我要上廁所。”同時抱着肚子又是一番比劃。
這下阿強勉強同意了,但還是伸手攔着門不讓我出去,“不、不可以。”
“我忍不了了,快點好嗎?我要去外面,不要在這裡,很臭的,明白了嗎?”現在我把樑曉彤身上的撒嬌發嗲都用上了。
只是他依然堅決不讓出去,並示意我就在房間裡面解決。看阿強的比劃,意思是就算拉大的,也可以拉在桶裡面,天明再去倒。
我不答應,軟磨硬泡的就是要出去。
阿強見我鐵了心,於是反身就將門關了,遲疑了一下上了門閂。
“讓開。”什麼裝乖巧的全都飛走了,我來了氣,一下子撲了過去,拉開門閂。
阿強猝不及防,門閂一下子被我拉開,整個掉了下來。我反應夠快,一下子抓住門閂,不過阿強的反應比我快一步,一個反手將我的手往後掰。
“我要出去!”
我奮力掙扎,惡狠狠地將阿強推開。
“聽見沒有啊!我要出去!”我手裡的門閂揮舞,有幾下差點打在阿強身上,他往後退,反身將門再度關上,緊張之下用身子靠住門,手護着門閂的位置,“不行,你不能出去。”
阿強氣喘吁吁地盯着我,搖着頭,用夾生的普通話說,“就在這裡,不可以出去,外面冷。”
我看得出他也是緊張的。
房間的動靜把阿強父母引了過來,在門外用當地語言簡單對答了幾句,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過一會兒,我聽到門外上鎖的聲音,我一下子絕望了。
這種絕望讓我怒不可遏,我揮動着門閂沒頭沒腦地打向阿強,跟瘋了似得不顧形象大吼大叫,“混蛋!混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