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知道他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走出她的家門。
他邁開腳步,萬分不捨得走出這道門,卻看到從外面剛剛走進來一個人。
定睛一看,秦然又站住了,那不就是程汐澈嗎?這小子怎麼會來這裡?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直走過來的程汐澈,當他停下來的時候,秦然的目光已經含着敵意了。
“小塵。”程汐澈收了傘,路邊幽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眼睛黝暗,輪廓端正,不急不緩地開了口。
他倏然地轉過身,看到門後面的半張臉。她的眼睛浮起一片迷迷濛濛的詫異,開口卻是溫柔的。
“你怎麼來了?”
秦然看得傻了眼。這兩人什麼時候起就這麼好了?看上去彷彿很熟一般。她面對程汐澈的態度與自己截然不同,看來他們的關係發展得已經非同一般了。一想到這裡,他想她柔白的臉頰說不定已經遭程汐澈染指,秀麗的肩膀也被他撫摸過。他悄悄地攥起了拳頭,寬闊的額上已經突出了兩條青筋。
“你有東西忘在我家裡,我給你送過來了。”程汐澈的話令他大吃一驚。
他忍不住揚起眉毛,去檢視程汐澈的神態,卻發現他說話的語調很是鎮定,並沒有因爲他在場,而有退怯的表現。他正要往前質問程汐澈,她已經當着他的面毫不客氣地把門關上了。
秦然看着客廳裡的燈通時,不知道他們兩人在做些什麼,妒意興起,卻又無可奈何,在門外呆了半晌,眼見着雨越下越大,他只能一跺腳就衝入雨幕之中。
端木塵給程汐澈端來了一杯熱茶,請他坐下。
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條絲巾遞給她。
“你爲的就是送這個來?”她啞然失笑了。她還以爲自己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失落在他家,他才專程送來。
他被她發笑的表情盯得有些發慌,一改剛纔的鎮靜臉色,囁嚅地說道:“我怕你急用。”
“你怎麼知道我家地址?”她望着手上摺疊得方正的絲巾,想着他刻板又樸實的作風,不禁垂下眼瞼淺淺一笑。
“我向人打聽才問到。”他的臉有點發熱了。她只不過遺留一條絲巾,而自己大費周折地冒雨前來,這其中有什麼隱情他自己也不清楚。
她看着他漲紅的臉,靦腆地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決定不再逗他。
“你前夫來找你?”他看她凝肅的臉,又悄悄地四下打量了一遍客廳的擺設,輕聲地問道。
“我公公與婆婆來了,他是來接他們回去的。”一提到秦然,她就表現出意興闌珊的樣子。看到他莊嚴而沉靜的模樣,不自覺地問道:“你吃過飯了嗎?”
“還沒有。”他老實地坦白道。說實話,平常除工作與回家,他兩點一線,簡單得不得了。出去吃飯應酬也是少之又少,他情願呆在家裡自己動手做。
“我也沒有,一起出去吃吧。”她咬咬嘴脣,語氣柔和。以往她是很少出外吃飯的,一來是爲了鬧鬧,二來嫌外面的東西不乾淨。可如今她成了孤家寡人一個,所以也沒有心思花在做飯上。平常一律叫外賣。
“你家裡有吃的嗎?我還做吧。”他看了看她憔悴乏累的臉色,不由地輕聲說道。
“自己做太麻煩了,還是出去吃吧。”她看了看外面的雨天,慨然道。
“下雨天出去不方便,你別嫌麻煩,外面買的未必有我做的乾淨。”
他執意的態度令她覺得好笑。像秦然他從來不會說我來做,只會說去外面吃吧。男人與男人之間,區別也很大。
她把他帶到廚房,當着他的面,打開了冰箱。
他一看到那塞得滿滿當當的冰箱,驚訝地張了張嘴。
她悽然地苦笑道:“你請便吧。”這也是爲了鬧鬧與秦然保持下來的一個習慣,她爲了兩人的伙食,特別是孩子,總怕孩子鬧起來需要吃的時候,食物不夠,所以習慣一次性採購很多食物放在冰箱裡,以備不時之需。
他立刻捲起袖子,問她要圍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塵封已久的圍裙取出來,站在他的背後替他繫上。程汐澈的個子比較高大,雖然也瘦,但比秦然要顯得強壯。她替他在背後紮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自己看着也笑了。她的手無意中碰到了他的後背,笑容即時斂了一斂。
他感受到她柔和適溫的手,已經許久未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了。他臉上的線條微微地起了變化,那時的她已經退出去了。
她返回到客廳裡,把茶几上的東西順手就整理了一下。廚房裡已經響起了油在鍋裡炸開的聲音,不知怎麼的,她聽到這樣的聲音覺得有一股暖流緩緩地從乾涸的心房裡流過。
程汐澈從廚房裡端出最後一盤菜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蜷縮在沙發裡睡着了,手垂在沙發的邊沿上,電視機還打開的,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正迴響在耳邊。
他本想去喚醒她,可是看到她青灰色的眼圈,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知道她應該已經有很久沒有這樣痛痛快快地睡着過了。他看了看四周圍,好像沒有什麼可以給她取暖的東西,於是拿來了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她突然翻了個身,眼看着就要從沙發上掉下來的時候,他忘情地撲上前,結果她還是掉了下來,只不過是掉到了他的懷裡。
她一下子驚醒過來,卻發現是在他的懷裡。
“對不起。”
睡意剎那間消失殆盡,她趕緊從他的懷裡起來。可是她一不小心,託着地板的手一滑,又重重地壓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次他輕哼了一聲。
她連滾帶爬地從他的身上起來,發現他滿臉痛苦的神色。
“你受傷了?”
她害怕地要命,雖然自己也不是很重,但好歹也是百來斤的份量。程律師又這麼瘦,難保不給他造成一些外傷。
“沒事。”他呻吟着從地上爬起來,看到她關切的眼神,心絃好像被輕輕地撥動了一下。他很少有這樣的感覺,對唐晚晴有過,可是對着曾經有幾分討厭的女人竟然也萌發這種情感,他覺得有些心慌,好像被人抓到了弱點一樣。
“你真的沒事?”她還是免不了擔心地問道,竟然發現他那白淨的臉頰竟然像染上了什麼色彩一樣泛紅了。她勉強地笑意止住了內心的尷尬與窘迫。“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他笑了笑,十分明朗。她睡覺好像是有點不太老實,上一次在他家住的時候,他也見識過了。
“飯菜好了,過來吃吧。”
他轉過身之後,無意中摸了摸自己的嘴脣,他想到那個遙遠模糊而不失甜蜜的意外之吻。
她沒有留意他的臉色,走到了桌前,發現有二菜一湯的時候,驚喜地用手握住了自己的嘴巴:“這都是你煮的?”
“不然呢。”他見她實在太消瘦,就拿出排骨來燉了湯,又做了蕃茄炒蛋,另外做了一盤紅燒茄子。
她拿起筷子搛了一口炒蛋,吃在嘴裡發現很是美味。其實在他家的時候已經知道他的手藝了,原來他連燒菜都這麼棒,自己真是甘拜下風。
“怎麼樣?”他看到她把腮幫子都塞得滿滿的,不自覺地露出滿意的微笑。他對自己的廚藝很是自負,吃過他燒菜的人都讚不絕口。
她朝他伸出了大拇指,以無聲勝有聲。
他替她盛了一碗飯:“你要多吃點,要不是今天時間緊迫,我可以燒得更好一點。”
“你這麼優秀,可是三十多歲卻還沒有結婚,你是不是要求太高啦。”她吮着自己手指上的茄汁,睜大眼睛對他說道。她頭一次在客人面前這麼失態,原因歸咎於他燒菜實在太厲害。如果他將來失業,可以考慮下當廚師。
“當然不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這個問題,不過在心裡卻回答了她。他差一點就要結婚了,卻陰差陽錯地跟她結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