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塵最後決定把這套房子給賣掉。她要跟過去的生活做個了斷,就不能再這麼優柔寡斷下去。她以一個比較便宜低於市場價將這套房子賣掉,因此轉手很快。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就與人簽了賣房合同。今天是她在房子居住的最後一天,明天她就要把鑰匙給交出去了。
其實舊房子的東西都已經搬到新房子去了,所有的家電與傢俱幾乎沒有搬走,留給新的房主。她躺在自己的牀上,頓時一種無名傷感油然而起。割捨一套居住多年的房子與親人一樣,都讓人難以忘懷。
正在這時,她聽到門鈴響起,以爲是程汐澈來了,於是前去開門。然而站在門外的卻是秦然。他戴着墨色的口罩,樣子顯得鬼崇又神秘。
她並不打算讓他進來。第一他現在對自己而言只是一個不相關的人。第二鑑於他對自己有過不軌的前科,深更半夜也不方便讓他進來。
可是秦然不是一個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他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硬是闖進來。
她的力氣不足以與他抗衡。她只得放棄。
“你是不是要把這房子給賣了?”他一進門來,就直截了當地說。
她疑惑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知道她要搬家的人不多,知道她要賣房的人那就更少了。程汐澈是不可能會說出去的。
“這個與你無關吧。”她淡淡地答了一句,神色也不大好看。
“賣給誰了?賣了多少?”他關切地問道。這間房承載了他們倆夫妻太多的回憶,他們的女兒就是在這套房子里長大的,直至過世。一聽到她要賣房的消息,他痛心疾首。
她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他。秦然的面容以前是不用想就能回憶得起來的。可現在他站在自己面前,她都覺得這張臉變得陌生而又生疏。
他站在客廳的中央,以一種重生的目光打量着這套房子。她搬進這套房子之後,擺設還是按照之前的,只不過是僱了鐘點工事先打掃完了才住進來的。當初的裝修,傢俱都沒有擺動過。除了購置了必要的家電之外。
他在客廳裡踱了幾步,似乎有些焦灼不安。
“如果你真的要賣,那麼就賣給我好不好?”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底流露出留戀的目光看着客廳的擺設,彷彿跳跳隱藏在某一個角落裡。
她的嘴角掣動了一下,一絲冷笑隨之就綴了上去:“已經賣給別人了。”
“賣給誰了?你能不能拒絕他?我願意付他雙倍的違約金!”
他急切地問道,並向她伸出手來,後來才意識到不妥,悻悻地縮了回去。
“不行!”她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絕。她可以低於市場價賣給別人,也不願意賣給他。
“爲什麼?你要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只求我別賣了這套房子。你別忘記了我們的女兒就是在這裡長大的。”他原是無意的提醒,卻招惹來她厭惡的眼神。
“我的條件是你把女兒還給我,那麼我這套房子白送給你都可以!”她冷冰冰地駁了回去,心裡極端地不悅。程汐澈說的對,這房子每一個角落都留有女兒的影子,這樣的話她怎麼完全告別舊的回憶而開始新的生活呢。她不會忘記女兒,但把跳跳的音容相貌永遠都藏在自己的心底。
他噤了一噤,登時就語塞了。有錢固然好,可以買到世上許多東西,可有錢卻買不到無形的東西。就像跳跳的生命,他沒有辦法再變出個活的跳跳給她。
“秦先生,我不是說過了嗎?以後請你不要再出現了。我賣掉房子的原因之一也是不想再見到你,因爲我一見到你就想起我那兩個可憐的孩子。”
她的話毫不留情地像柄刀刃,直直地捅進他的心臟。他的臉色倏然地起了變化,仍做最後的抗爭:“我不會忘記我們的孩子。唐晚晴的孩子也沒有了,所以你放心,不會再有孩子來替代跳跳與鬧鬧的。”
她霍然地吃了一驚。唐晚晴的寶寶一向懷得穩當,怎麼說沒有就沒有了呢。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見她冷漠的臉終於因他的話有了一絲變化。秦然心如死灰的情緒重新又被點燃了,加緊說道:“是我讓她把孩子打掉的。她欠你一個孩子,現在也算是還清了。
她揚起了眉毛,對他的話不置可否。秦然的意思是一命抵一命了?唐晚晴的那個孩子至多算是個胎兒,而她的鬧鬧經過懷胎十月,再含辛茹苦地撫養到三歲,這期間花費的財力不說,光是精力就足以用嘔心瀝血來形容。這種經歷,唐晚晴有嘗試過嗎?只是她居然甘願拿掉自己腹中的胎兒,這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這是你自己的決定,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也是爲了你啊。小塵,現在我已經跟她沒有什麼糾葛了,以後也不會再跟她有什麼牽涉了。你不妨放下心結,想想我們的以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他的所做所爲,非但沒有引起她任何的感情與回心轉意,反而增加了幾分不快。
“不要把自己講得這麼好聽。我跟你離婚之後,從來沒有干涉你交往的對象。現在的決定也是你自己的想法,請不要把我牽涉進去。還有,不管你做什麼事,我們都不可能會在一起了。”
“可我是爲了你啊,爲了解除你的後顧之憂,才決定這麼做。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他的表情有點欠自然了,聲音也顯得生硬。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要跟哪個女人在一起,那是你的想法。我從來沒有提出過異議。”
聽她說的如此輕巧,他絞盡腦汁才說服唐晚晴打掉孩子。如果他沒有得到她,那豈不是白白地犧牲了一個孩子?雖然他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要跟唐晚晴結婚,直至離了婚,才認真地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唐晚晴太小家子氣,他覺得她不會是一個理想的對象,久而久之更是把這份心思給淡了。他想來想去,最適合自己的就是端木塵。
“小塵……”他好像有很多話跟她說,想坦露自己的心跡,可仔細一想,卻發現組織不了一個可以說服她的話,只得怯怯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以後請叫我端木小姐。”她毫不客氣地拉開門示意他出去。她認識了秦然十幾年,初戀也給了他,可是她發現其實自己一點也不瞭解這個男人。他爲了達到目的,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他以爲讓唐晚晴拿掉孩子,她就會原諒他嗎?事實上她更恨這個男人,沒有責任心,弄大了別人的肚子卻又不負責,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她想了想,覺得唐晚晴也有點可憐,不過誰讓她有眼無珠,託付錯了人。
秦然的腳步雖然往門口踏了一步,但還沒有出去。他已經來求過她好幾次了,她一直不肯答應回自己身邊。他頭一次在女人這裡接二連三地碰壁。他覺得比較唐晚晴來,自己還是更欣賞端木塵的性格。
可是他再怎麼強留也不行。因爲她推着那道門,已經當着他的面徐徐地關上了。他不得不走在門口的長廊上,看着那道門無情地在自己眼前關閉。
這時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秦然雖然萬般不捨,也爲了防止被人看到,戴上口罩匆忙離去。
過了幾天,她收到一個可靠的消息,也是從秦然的助理口中得知的,原來秦然後來千方百計地打聽到房子的買主,又加了十萬問他買下。她聽後也是一笑了之,他要怎麼買賣是他的自由。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她與程汐澈上街購物的時候,遇到了唐晚晴。
唐晚晴看起來整個人都不太好,臉色帶着病懨懨的黃色,彷彿瞬間老了好幾歲。以前的她出門總要精心修飾一番,儘管是三十幾歲的年紀,但是整個人看上去都很美麗很大方。可現在就是一個過了三十的婦女,頭髮只不過是捋順了在後腦勺隨意地扎一下,身上穿着是最樸素最無華的針織外套,裡面的白色亞麻長裙邊角並沒有燙平看上去皺巴巴的。她的旁邊跟着保姆。而她也發現了端木塵。
唐晚晴的目光像帶刺一樣,她先是露出錯愕的眼色,隨後上上下下把端木塵打量了好幾遍,又把她身邊的程汐澈也端詳了好幾次。這種眼光盯得端木塵很不舒服。她拉起程汐澈的手就走。他們一直走到了嬰兒食品區纔看不見唐晚晴了。
程汐澈看出了她的不安與慍怒,爲了緩解她的心情,指了指貨架上的一排食物,半開玩笑地問道:“想買這個嗎?”
她暗暗地吸了口氣,再看程汐澈所指的方向,不禁啞然,裝作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不買!”隨後就離開了那個區域。
程汐澈知道她是假裝不悅的,心想她的心情也不至於很糟糕,於是笑笑地離開了那裡。
可此時她的心情是很亂的,剛纔唐晚晴用那種令自己不舒服又滿含敵意的目光端詳着自己。她不禁往唐晚晴剛纔的方向張望了一下,發現她的人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