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壓抑的沉默過後,陳朝華終於嘆了口氣,開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這個傻子。”陳安琪睨了我一眼,“害怕他爸媽給我施加壓力,非要把鍋背到自己身上,說是自己的問題。”
我看到岳父岳母看我的神色,瞬間不一樣了。
那種錯怪我的內疚、不好意思,還有對於這件事情的難過,特別複雜。
我總覺得,一輩子就沒見過幾次這麼複雜的神色,簡直精彩紛呈,但也讓我更加坐立不安了。
人有的時候真是賤皮子。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吧,一個人被同桌欺負捉弄,或者看不起鄙視很久了。然後突然有一天,這個同桌想開了,對那個人好一點,他會怎麼想?
估計慶幸會有,但更多的還是緊張和忐忑,覺得很不適應,甚至想同桌今天怎麼了?
我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一時間很不適應。
“那盒鍼灸用的銀針?”蘇瀾忍不住問道。
“因爲鍼灸有效果,所以他特意去學的。”陳安琪回答道。
一時間,場面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爺爺似乎搞不清狀況,左看右看,一臉疑惑。
“國鵬,對不起。”丈母孃嘆了口氣,向我道歉。
“別別別,”我慌忙擺手,“媽,要說對不起應該是我說。”
“算了,你們都別爭了。”陳朝華再度拿起筷子,沉聲道,“先吃飯吧,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
雖然他這麼說了,但丈母孃還是沒有忍住,問陳安琪好好的怎麼會有這種問題,顯得很擔憂。
妻子如實回答,就是因爲先前做銷售那會,爲了業績太拼了,喝酒喝出來的毛病。
“不是我說你,你一個女孩家家的,這麼拼幹什麼?喝出這種大問題,那能是一般應酬喝出來的嗎?”陳朝華忍不住埋怨道。
我聽得有點內疚,再清楚不過陳安琪那麼拼的原因。
我當時就特麼3000出頭的工資,房貸、水電氣、總總衣食住行加在一起,很大的擔子都壓在了她身上。
陳安琪沒有說這些,但我卻忍不住了,將情況一五一十地闡述出來。
“不是讓你閉嘴嗎?”妻子瞪了我一眼。
我沒作聲,只是覺得不吐不快。
丈母孃足足愣了半晌,這才說道:“你們不是一次付清的?”
“嗯,”陳安琪眼見我都說出來了,也沒再遮掩,“怕你們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所以都說他家裡承擔了。”
“那會我要是說是我在負擔房貸,你們還不得拉我們去民政局扯離婚證啊?”
“傻孩子,”蘇瀾的眼睛都紅了,“你們怎麼都那麼傻?”
陳朝華也不作聲了,估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都過去的事情了,你哭什麼?”他看了蘇瀾一眼。
“過去的事就算了,我那會也只想着是爲了女兒好,沒想到你們感情那麼好。古時候有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悲劇故事,我當時怎麼就沒想到?”
岳父也嘆了口氣,直接看向了我:“話說回來。我女兒這樣的問題你也給她瞞着,是不介意嗎?”
我愣了一瞬,而後認真地點頭:“嗯。”
我是很想有一個孩子,流淌着自己的一半血脈,可是···
只希望是陳安琪的。
“那你家長怎麼想的?”岳父又問道,對自家女兒的事情不可能不上心。
“我不知道,”我也跟着嘆了口氣,似乎這種下意識的舉動會傳染,“所以纔沒敢告訴他們。”
“是個問題啊。”陳朝華嘆了一口氣,鎖起了眉頭。
他想了一會,終於說道:“我覺得,還是告訴你父母吧,這麼瞞着他們也不是事。”
“再等等吧,”我也有自己的主見,“說不定三個月的鍼灸療程過後會有轉機,到時候就什麼都好說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是我沒想周全,希望老天有眼吧。”岳父放下了碗筷,這次是真的不吃了。
哪怕還有半碗米飯。
一頓飯過後,我和陳安琪收拾碗筷。
走出門檻的時候,我還能聽到丈母孃的聲音:“唉,這兩個孩子感情很好啊,怎麼偏偏就遇上這種問題?”
剩下的端午假期裡,岳父岳母對我的態度那叫一個寵。
搞得我受寵若驚,怪不好意思的。
不免也有些感慨,感覺短短時間裡面,我竟然感受到了由熱轉冷,再由冷轉熱的待遇。
而直到鄧友明家的宴席結束,我也沒再看到過鍾弘揚。
聽鄧友明家人說起,他其實問過陳安琪的老家在哪裡,應該是想來找我們一趟的。
可最終他還是沒有這樣的勇氣。
不難猜測他的心思,應該是他在鄉村舞臺上讓陳安琪看到的那一幕,讓鍾弘揚失去了這樣的勇氣。
或許,也還有和我的對比,覺得自己現在混得太差了。
江安寧說的話是有道理的。許多男人都有心中的白月光,希望她明媚如初,像當初鐫刻在心上一般美好。
而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當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死去之後,不願讓白月光看到自己現在狼狽落魄的模樣。
再貧窮困苦的男人,也是有尊嚴的。
我不喜歡鐘弘揚,但這樣的人也沒辦法讓我反感。
我額外向羅麗請了兩天假,避開了放假返回工作崗位的高峰期。
回去的動車上,一路的風景依然很美。
只是沒了吉他的彈唱聲,唱着“我們的時光,是無憂的時光。精彩的年歲,不會被什麼改寫。”
回到小區,我去到菜場,問陳安琪想吃點什麼。
一句隨便,讓我瞬間啞口無言。
所幸這次真的是隨便,我也就買了青椒和加工好的肉絲,準備炒一份青椒肉絲。另外買了點蘑菇,再煮個蘑菇湯。
吃飯的時候,我們就把話題聊到了工作上。
“說起來,明天就能看到那個韓國歐巴了吧?”陳安琪突然問了一句。
“什麼鬼?韓國歐巴,你是說那個什麼韓恩賜?”我一邊吃飯,一邊問道。
“對啊,這名字和長相,不都像韓國偶像劇嗎?”妻子笑着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