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哎,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我們衛家,就因爲我那該死的哥哥和嫂子,在我們那小區都已經出名了,販毒,吸毒,沒錢了就問我媽,我爸要,他們哪裡有錢?錢都給我弟弟買房去了,沒錢就來家裡鬧,跟個瘋子一樣到處搶,先是電視機,然後冰箱,最後打主意打到了兩個老人的房子上,最後房子也沒了,我和我弟弟就把爸媽接到了我們家輪流照顧,可他們兩個畜生竟然還不死心,半夜偷摸的溜到我們家,來偷我們家的錢,被我抓到之後,我和他打了起來,這麼一來一回,我們整個小區都知道了,最後也把老太太給氣的心臟病發,去了,一直到幾年之前,他們兩個被車撞死,我們家裡纔算太平一點,可撞死了又怎麼樣,警方竟然把這孩子交給了我們撫養,他跟我哥長得一模一樣,我爸寵着愛着他,可我們全家誰見了都討厭,像這種人的孩子,就該去死,他當時怎麼也不一起給撞死了?”衛振國惡狠狠地攥着自己的拳頭,一臉憤怒的對着我說道。
我的手指一直在桌上敲打着,按照他所說,這衛臨的父母的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氣死自己的母親,家當全部搶劫一空,最後連房子都賣了,我很難相信,這是一件會在現實社會裡面發生的事情。
“他還是一個孩子,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情,衛振國,你現在可以把我當成朋友,告訴我,這就是你對衛臨這樣的原因麼?”我認真的問道。
他懊惱的舉起雙手,摸着自己的腦袋,死命點頭說道:“我爸媽把我們幾個兄弟養大不容易,小時候家裡窮,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個鹹鴨蛋切成五份,小拇指那麼大的鹹菜,就是我們一天的菜,那個時候我媽甚至偷偷的跑出去賣血,後來,因爲老大執意要上大學,我和原本成績就很好的老三就把這個上大學的機會讓給了他,我們兩個就出去打工供他上學和父母的開支,可哪裡知道,那個畜生在學校裡面就染上了賭博,抽菸,喝酒,甚至還借高利貸,那些高利貸哪裡是那麼好惹的人,我們又變賣家當去給他還錢,想着他結婚了,能收斂一些了,可……總之,他只要活着,我們衛家就沒有一天消停過,死了也好,清淨一些,我當然也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可每次我見到他的那個眼神,我就火從心來,老三也是,我們是怕了,怕再養一個白眼狼……”
這是仇恨,也是恐懼,就連我都沒有辦法跨越這兩種後天帶給我的情緒,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讓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忘記,他不是一個壞人,但在衛臨的心裡,他已經是全天下最壞的人了,而且我相信,如果這個衛振國的思想在不改變,恐怕等衛臨長大之後,會有多多少少的報復心理,這種報復可以是心理上的,更可以是生理上的。
都說人心是最難以解釋的東西,的確也是如此,人心可以被所有東西左右,所以我說,人從出生開始,就各自帶着各自的罪孽,要麼不被激發,一被激發,就無路可退。
“衛振國,你也有孩子,有人這麼對待你的孩子,你會怎麼樣?我相信再壞的人也有好的一面,就像是你現在在面對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愛去往壞的那個結果考慮,說句實話,今天找你進來我的確是想要讓你對衛臨好一點,除開他是你哥哥兒子的這個身份之外,他還是你父親最寵愛的孫子,你的小侄子,你知道麼?衛臨在第二次見到我的時候,他就這樣抱着我的雙腿喊我叔叔,還跟我說只要我收留他,他絕對不會給我添麻煩,甚至只要給他一口吃的,他長大了之後自會贍養我,你自己聽一下,這是一個從十歲小孩的口中所說出來的話,衛振國,如果有一個孩子,一個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這麼跟你說,你心裡會是什麼滋味?”我一臉凝重的翹着二郎腿,擡頭看着我面前的魏振國,說道。
“我……我說過了,我不會接受這個孩子,就算我接受了他,我弟弟,我全家人都不會接受一個惡魔的兒子……”
“砰……”我伸出左手,猛地拍着我面前的桌子,憤怒的說道:“惡魔的兒子?我告訴你,一個十歲的孩子,他選擇不了自己的出生,你把這些事情都強加於他,無疑是對他宣判了死刑,就像是你哥哥加註在你身上的罪孽一樣,你讓他長大了之後怎麼想?全世界都拋棄了他,連你們這些親人都說他是惡魔,一輩子,一輩子忍受着這個你們強加與他的罪孽,這種憤恨,足以讓他變成一個殺人惡魔,這難道是你們最想要看到的?你是他的親大伯,認識他只有幾天麼?孩子本性怎麼樣你看不出來麼?老爺子爲什麼那麼寵着他?不就是因爲可憐他從小沒了爹媽麼?連一個七十幾歲的老爺子都能釋懷的事情,你們這些做子女的,難道就不能釋懷?”
我是真的有點兒想不通,不管他哥做錯了什麼事情,孩子始終都是無辜的,我不敢想象,如果當年連我爸都不要我了,如果當年沒有林天出現,給了我一個揭開那個男人真面目的希望,我會不會也墮落成他們口中所說的惡魔,我比他不幸,卻也比他幸運,不幸的是,我的仇恨比他大了很多,幸運的是,我有一個看似老不正經,老讓我處處鄙視卻真的教了我很多的老師。
想到這裡,我突然很想念林天了,想一想,我似乎也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了。
我和衛振國在這個休息室裡聊了兩個多小時,說實話,在這種聊天的過程之中,我們根本沒有注意時間,所以,如果最後不是衛振國鬆了口,說願意嘗試着接受這個孩子,或許我會跟他聊通宵,雖然我不是一個特別喜歡說話的人,但爲了這個孩子,我也算是拼了。
“好,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對了,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還希望你能回答我。”我坐在衛振國的對面,疲倦的打了一個哈欠,說道。
後者點了點頭,這心態似乎也平和了很多,媽的,他能不平和麼,兩個小時啊,整整兩個小時,尼瑪都是我一直在說話,他就負責一直點頭搖頭的,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老子在跟他煲心靈雞湯呢。
我習慣性的用手指敲打着面前的桌子,繼續問道:“那天在殯儀館,你爲什麼會抓着衛臨的脖子說出那句話?老爺子很有錢麼?”
“其實也不是因爲錢的事情,我只是想要出口氣而已,其實衛臨這個孩子,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和他爸不一樣,從小就很乖,可我們全家看到他就會想起他那死鬼老爹,這看到他的情緒自然是非常高昂,老爺子去世的時候把他叫到了自己的身邊,在他耳邊也不知道說了一些什麼,其實老爺子住在我們這邊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花過我們的錢,而且老爺子是離休幹部,政府的政策,最近這幾年拿到的養老金也有四位數,所以怎麼算也應該有幾萬塊錢了……”
他說到這裡,我玩味的笑了笑,道:“所以,你毆打你侄子的目的,就是爲了錢而已,是不是?”
“我……我們家也沒有錢,我生意不景氣,女兒也要上學,老婆最近也身體不好,全家都靠着我的這些錢來維持……所以……”衛振國老臉一紅,低頭對着我小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