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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讓您小心些兒。”鄭春捏了捏袖裡那塊玉質上乘的玉佩,滿意地道。
傳一句話,便有一塊這麼好的美玉,讓他心情愉快,覺得北安王府是他的福地。他還想留下喝茶,程墨吩咐普祥陪他,然後起身走了。
鄭春不太喜歡普祥,這點並不難理解,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哪怕身體殘缺,跟一個五十開外的老頭也沒有共同語言。普祥告了罪,坐到泡茶的位置上。鄭春一臉不高興地瞅他。
程墨進了書房,站在窗邊欣賞一會兒窗外的景緻,雲可來了。
“放下手頭的活,先查一查沈定再說。”程墨輕吐一口氣,吩咐道。
沒有人懷疑沈定對皇帝的忠誠,他沒有朋友,鐵面無情,只有皇帝一個靠山,這樣的人,查他做什麼?雲可有些意外,怔了一息,躬身應:“諾。”
程墨道:“事無巨無,一概來報。”
也就是說,沈定從小到大的所有事兒,都得查。雲可再次意外了一下,恭順地應了,見程墨沒有什麼吩咐,退了出去,消失在花叢間。
鄭春幾次起身,復又坐下,一直往廳門正中那條甬道張望,普祥尷尬地咳了一聲,鄭春充耳不聞。
“鄭公公,你請茶。”實在除了喝茶兩字,再沒有別的話說了。普祥笑得臉頰的肌肉都僵了,鄭春瞄也沒瞄他一眼,不過是一個閹人,有什麼了不起的?普祥壓下心中的不滿。
自從被小陸子收爲徒弟後,鄭春在宮中的地位日漸水漲般高,一來是小陸子深得劉詢信任,不說法出令隨,在宮人內侍中也是很有威信的;二呢,小陸子只收了他一個徒弟,宮裡巴結不上小陸子的人,自然要可着勁巴結他。
鄭春小小年紀,被人捧慣了,早有些飄飄然,在他眼裡,也只有如程墨這樣的人物才配跟他坐在一起喝茶,普祥縱然是王府的大管家,還是不夠格。
茶涼了,普祥重新泡了一杯,再看鄭春,乾脆走到門口,一條腿已經邁出去了。
“鄭公公,可是有話和阿郎說?”普祥再也坐不住了,要是人家真有事,他得去把程墨請回來呀。
鄭春搖了搖頭,雙眼只是望着甬道,過了一會兒,歡喜地叫道:“哎喲,回來了。”
普祥走到他身後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陽光下,一個玉樹臨風的青年,緩步走來,看那筆直如松樹般的身形,可不正是程墨?他剛要出聲,鄭春已撒開腳丫子跑了過去,嘴裡歡快地叫着:“哎呀呀,王爺呀,你怎麼纔來?”
怎麼了?程墨不解地瞟了普祥一眼,普祥攤了攤手,他也莫名其妙。
鄭春跑到程墨面前,一把拉住程墨的袖子,道:“剛纔有好茶,可惜王爺不在,快,喝茶去。”
跟在後面的普祥差點摔倒,你這麼坐立不安,就爲了我家阿郎沒喝上新泡的茶?茶是阿郎的,他什麼時候要喝喝不到?
程墨用眼神詢問普祥,見普祥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心裡嘀咕,道:“公公就爲這事?”
你這樣失態地跑過來,失態地拉着我的袖子,就爲這個?他不動聲色把袖子從鄭春手裡抽回來,當先往花廳走去,道:“我這裡不僅茶好,點心也不錯,你要不要嚐嚐?”
完全是跟小孩子說話的語氣。
鄭春歡喜地跟在後面,進了花廳坐下,普祥稟道:“鄭公公剛纔一直在等您回來。”
這個卻是不能不稟報的,萬一鄭春真的有事呢。果然,程墨隨即道:“鄭公公有事?”
小陸子讓他過府傳話,話傳完,他就該回去了,賴在這裡,怕是真的有事。
沒想到鄭春接下來的話,差點讓程墨一個趔趄。
“沒什麼事,咱家只想和王爺說說話。”
準備退下的普祥大怒,我家阿郎什麼身份,豈有時間陪你一個閹人閒話?
程墨倒沒有多想,他對淨身入宮的內侍多少有些同情,要不是爲生活所迫,誰願意自殘身體呢?也正因此,小陸子還是小黃門時,便和他頗爲親近,宮中的內侍,對程墨的印象也極好,不自覺地在劉詢面前說他的好話。
“你想和我說什麼?”他隨意地說着,換了新茶,添了水,重新烹茶。
“聽說程氏族學乃是京城有名的私墊,咱家自小想讀書識字,只是沒有機會,不知王爺可否代爲引薦,讓咱家進程氏族學上學。”
普祥瞟了他一眼,只覺他瘋了。你一個內侍,不好好服侍皇帝,偏要跟正常人一樣讀書識字?你想幹什麼?
內侍一般不識字,原因無他,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爲了活下去,纔不得不選擇這一條路。而身爲在皇帝身邊服侍的內侍,有機會接觸奏摺,就更沒必要識字了。這些人識了字,看得懂奏摺,豈有不漏露機密的道理?
程墨道:“公公一直等我回來,就是爲了此事?”
“是呀是呀。”鄭春點頭。
他長相清秀,身段兒苗條,爲了討好程墨,可着勁撒嬌,娘態畢現,看得程墨雞皮疙瘩掉一地。
“公公能每天出宮上學麼?”
“若王爺答應,咱家再稟過師傅,請師傅準咱家的假,三天出宮一次。”他有些羞澀地解釋:“咱家只想識幾個字,不做睜眼瞎,可不是想考秀才,只要能寫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程墨笑道:“能寫自己的名字,就是讀書人了。”
在程墨上奏摺請求改舉察製爲科舉制之前,能用刻刀,在竹簡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便是讀書人,備受尊敬。當然了,現在科舉制選撥天下英才,紙張代替竹簡,學習的環境已改善很多。
但讀書,依舊是很多寒門子弟可望不可及的事。
內侍識字關係重大,程墨決定問過劉詢再說。他微笑道:“只要公公能出宮,自是沒有問題。”
鄭春歡喜之至,鄭重拜謝:“謝過王爺。”
讀書的念頭存在已久,只是之前一直不敢提出來,今天小陸子讓他過來傳話,沈定想查程墨,他認爲程墨有把柄在自己手裡,便想趁機提條件,沒想到程墨聽了這句話,隨即匆匆離開,他只好一直等着。總算不負所望。
他心情暢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