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箬衣因爲“蕭瑾”的傷勢耽擱了幾日,便繼續啓航。
她一連發了幾分書信去京城向陛下告知“蕭瑾”的狀況。
在得知“蕭瑾”在前來賀壽的路上遇刺的消息,陛下勃然大怒,下令錦衣衛嚴查此事,並讓錦衣衛指揮使秦大人派人一路護送永寧親王入京。
永寧親王府的船隊再度啓航的時候,東勝王的船隊已經提早動身約莫七日的時間,遠遠的將永寧親王府的船隊甩在了後面。
“郡主。”孫淮進了船艙之後,抱拳行禮道,“又抓到了兩個奸細。”
“是嗎?”衛箬衣轉眸,緩緩的一笑,“這些人還真是不死心啊。”
“東勝王府的人上次不是上船來查驗過嗎?”孫淮不解的問道,“怎麼還會有細作不停的前來?”
“過來坐吧。”衛箬衣見孫淮的衣襬與袖口沾染着秋寒與露水,於是笑道,“讓綠萼給你泡上一壺熱茶,喝點,暖暖身子。”
已經是秋日,大梁的天氣冷的快,這江面上風大露重,半夜出去巡查一圈,潮氣就會叫人冷的受不了。
“孫將軍辛苦了。”綠萼端着剛剛泡好了的茶水過來,對孫淮笑道。
“不辛苦,不辛苦,多謝綠萼姑娘。”孫淮忙欠身說道。
將被熱水薰染的熱熱的茶杯捧在手中,孫淮微微的垂下了眼簾。
船艙之中燈火朦朧,坐在他不遠處的衛箬衣一襲素衣,臨窗而坐,閒散之中帶着幾分慵懶的神色,容光之盛,讓他不敢多看。
“你們跟着我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再隱瞞將軍了。”衛箬衣淡笑道。
孫淮神色一凜,馬上挺直了自己的腰背,“郡主請說。”
以前他一直固執的稱呼衛箬衣爲郡主,只是不想承認她嫁給了蕭瑾的這個事實。孫淮自己心底明白,只是假裝不明白罷了。
“之前我對你與馮平說過,只管相信我便是了。我不會帶着你們作出什麼違背良心道義的事情,更不會將你們推入火坑,將你們架在火上去烤。我知道你對關西騎兵營的感情,你之所以能跟着我來東勝州,便也是想親自看着這一支在你父親手裡裝大起來的騎兵。”衛箬衣笑道。
孫淮握着水杯的手輕輕的一抖,差點漾出幾滴茶水來。
衛箬衣竟然懂他……
他的心底立即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一點點的激盪着心懷。
只是她只猜到了其一,並沒猜到其二……
那其二猜不到也罷了,孫淮的心底微澀。
“你一定很奇怪爲何東勝王一而再,再而三的與我們王府作對。”衛箬衣緩聲說道,“你也一定奇怪爲何大家都是入京賀壽,爲何我們要帶這麼多人一起,而東勝王也船上所帶人數比咱們的還多。”
孫淮收攏回自己的心思,衛箬衣所說的這些,他心底早就有疑問,只不過衛箬衣一直不開口,他也不敢先詢問。
“你可知陛下病了。”衛箬衣淡淡的說道。“而他早就有削藩之意。”
孫淮的目光一縮,即便他再怎麼身處邊疆遠離京城,遠離政事,但是他畢竟也是將軍,從小熟讀兵書,腦子不笨,衛箬衣只是這麼提了一嘴,他便立馬反應過來。
“郡主的意思,東勝王有所異動?”孫淮蹙眉道,“王爺遇刺與他有關?”
“通透。”衛箬衣點了點頭,“我父親出征南疆,京城守衛空虛,此時便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鬧事的最佳時機。東勝王其心可誅,自是要絆住咱們的腳步,更是不會讓咱們王爺安生的抵達京城。”
“那些細作便是來探查咱們王府的動靜?”孫淮說道,“即便王爺已經遇刺受傷,但是他們依然賊心不死,想讓咱們停滯不前?”
“若是王爺在路途上暴斃,則咱們王府必定不能再朝京城而去,所以這些人不光是來探查的,更是來刺殺的。”衛箬衣的語調發寒。“我已經將王爺藏起來了讓衛辛與衛庚嚴密保護着,務必要讓王爺安全的抵達京城。若是東勝王對陛下發難,只怕咱們便是陛下手中的一支奇軍。等到達京城附近我們會再停靠一次,屆時會有一隊商船在碼頭等候,我需要你挑選一部分信得過的人喬裝上船,瞞過所有人的眼目,這些人一定要是絕對靠的住的。你可能做到。”
“末將明白。”孫淮抱拳道,“請郡主放心,末將自會親自挑選出這樣的人來。”
“恩。你留在我的身邊,需要實時與那些人取得聯繫,指揮他們的動向。”衛箬衣說道。
“明白。”孫淮點頭。
“此事就暫時不要告訴馮平了。他雖然人不錯,但是性子太過耿直,我怕這些日子他那肚子裡面裝不住秘密。”衛箬衣說道,“等抵達碼頭之後,你再和他說明。到時候也需要他的配合。”
“是,末將明白。”孫淮頷首。
“恩。有勞將軍了,將軍回去休息吧。”衛箬衣點了點頭,對孫淮說道。
等孫淮走後,衛箬衣才輕舒了一口氣。
即便再怎麼拖延,抵達京城也指日可待了。
之前或許不覺,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衛箬衣越來越感覺到等候在前方的是一場惡戰。她並沒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給孫淮聽,便是不想將自己的底牌亮出來。
她端起了綠萼給她斟的茶水,捧在手中,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哥已經查明瞭四皇子通過四皇子妃從寧川城以商隊的方式將大量的兵器運往京城,並且有不少柔然士兵也混入了商隊之中,一路跟着南下抵京。
所以蕭子雅肯定是要讓四皇子打在前面了。
那麼現在就有一個問題,他們到底要在什麼時候動手,若是動手鎮壓過早,蕭子雅便知道這邊早就有所準備,沒準蕭子雅爲了保存自己,很可能會丟車保帥,直接將四皇子頂在前面,賣了他,隨後自己全身而退,另謀對策。
而若是動手太晚,則怕橫生枝節,讓蕭子雅在其中渾水摸魚,反而得了手腳。
衛箬衣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真的值得大家再考量一番。
想想原著之中,最後是林詩瑤最後當了女皇,而衛箬衣將穿越過來的林詩瑤保護起來之後也曾詢問過她在原著之中的林詩瑤是怎麼當上女皇的,對於她這個稀裡糊塗的穿越者來說,林詩瑤顯然要知道的比她多的多。
原著之中的林詩瑤便是與蕭子雅搭上了線,演了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只是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與原著大相徑庭了,所以林詩瑤所講述的內容對於現在的狀況來說並不怎麼適用了。
原著之中,自己的父親起兵擁立十二皇子爲皇,想要逼迫陛下將皇位傳給十二皇子,蕭子雅和林詩瑤利用了這件事情,大大的削弱了陛下的實力,後來再讓藩王起兵,逼迫陛下禪讓皇位,而在整個原著之中,林詩瑤收服了很多能人,蕭子雅和蕭瑾都深愛林詩瑤,而蕭子雅與蕭瑾不能並存,蕭子雅要獨佔林詩瑤,所以林詩瑤毫不猶豫的殺死了蕭瑾,讓蕭子雅對她傾心以對,等蕭子雅成功登基之後,她與蕭子雅並立爲天皇與天后,複製了武則天的登位之路,再後來林詩瑤利用旁人之手,成功的刺殺了蕭子雅,又以爲了蕭子雅報仇的名義殺死了當初助蕭子雅登位的人,自此大權全數集中在她一個人手裡。
如今的情況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先自己活着,蕭瑾與自己成親,父親不可能因爲自己的死遷怒陛下與蕭瑾,更不可能以十二皇子的名義起兵造反,所以陛下的實力完全沒有被削弱,並且因爲自己與蕭瑾的存在暗中加強了。
蕭子雅是個聰明人,若是見事態發展不好,很可能他會及時的收手並且逃逸。
佈局這麼久,要抓的肯定不是已經被推到前臺的四皇子等人,而是一定要將蕭子雅這個隱藏在後面的毒瘤剷除的,否則誰的日子都不會好做,總會感覺到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所以最好的便是能有一個什麼辦法,引誘蕭子雅能露出破綻,走到臺前來。
蕭子雅手裡還有炮,雖然自己這邊也造出了這種東西,但是如果蕭子雅暗中將火炮佈置在京城甚至是皇宮附近,到時候造成的損害並不是小事,不得不防。
蕭子雅讓東勝王來檢查他們的船隻應該就是看看他們有沒有攜帶什麼不該攜帶的東西入京。好在自己早就做好的安排,她暗地裡另外安排了一支船隊假冒成商隊的模樣一路運送火炮入京,而在自己的船隊裡面裝了幾個巨大的山水盆景用來壓船,造成大船吃水很深的現象,用來迷惑蕭子雅的耳目以及東勝王。
現在看來這條計策是奏效了。東勝王在自己的船艙裡面什麼都沒找到,必定已經告訴了蕭子雅,讓蕭子雅放了心,斷定自己運送那麼多鐵礦石入船塢只是爲了造船,並無其他的用處。
隨着時間的推移,距離陛下的壽辰的日子越來越近,各地的藩王已經陸續抵達京城,與之前不一樣的是這次他們都沒有直接入城,而是各自選擇在京郊附近紮下營寨。
東勝王一行人佔據的是水路碼頭附近,大船拋下定錨,船隊在碼頭上一字排開,氣勢不凡。
按照蕭子雅的計劃,東勝王堵住由水路而來的蕭瑾,讓蕭瑾的船隊不得靠近京城附近,這樣一來,即便蕭瑾抵達京城,也不能佔據距離京城最近的有利地形。這碼頭位於京城的東門附近,駐守這裡,不光是扼守了碼頭,更是封住了京城的東門。
松江王所帶領的隊伍彙集在京城的南門附近。洛川王府的人則安排在京城的西門。
皇宮之中,蕭瑾陪伴在陛下的身側。
“除了你永寧王府,其他的王府倒是都到了。”陛下看着最新的密報,緩聲說道,燭火搖曳,柔光之中陛下的面容晦暗不明。
“是。”蕭瑾點了點頭。
“倒是會安排。”陛下略顯的嘲諷的一笑,“東門,西門,南門皆被幾個藩王佔據,如今唯一的出口便是北門了。”陛下指着一張京城的城防圖,說道。“朕倒是真的很想看看,他們會將什麼人安插在北門附近。”
“只怕是柔然人了。”蕭瑾說道。
“好好好。”陛下怒極反笑,“柔然人不跟大齊對峙,卻跑來參與咱們大梁的家事,真是手伸的越來越長了!”
“四皇子妃乃是柔然公主,此番父皇壽辰,柔然大可汗也派出了使臣前來,不日即將抵京,他們有兩千騎兵。”蕭瑾說道,“但是從衛靜雪那邊傳來的消息,還有很多柔然士兵混在商隊之中借道寧川陸續的抵達京城附近。數目不詳。”
“那依照你的估量,大概能有多少人馬?”陛下問道。
“即便是將人員打散分批來京,我想那柔然公主能調動的人馬也不會太多。畢竟人太多了,會引人注目。”蕭瑾說道,“依照兒臣的估量,約莫在一千人左右。”
“那柔然人便是來了三千騎兵了?”陛下哼了一聲,“三千騎兵就想控制住我大梁京城的北門,柔然人是想多了吧!”
“若是三千騎兵再加上蕭子雅的大炮呢?”蕭瑾不動聲色的指點了一下道。
陛下聞言頓時將眉頭蹙起,是啊,要是三千兇悍的柔然騎兵再加上蕭子雅的大炮,則可堪萬人之用。
“錦衣衛到現在可曾找到大炮的位置?”陛下擡眸問道。
“大概有點眉目了。”蕭瑾點了點頭。“只是還未曾確定。”
“還未曾確定?”陛下眉頭蹙的更深,“那些大炮並非是小物件,怎麼就找不到了呢。”
“兒臣是覺得蕭子雅應該是將大炮拆解開來分別藏匿起來,只等時機一到纔會取出使用。”蕭瑾說道。
“這倒也是符合他謹慎的性格。”陛下哼了一聲。“抓緊去探查。”
“是,兒臣明白。”蕭瑾躬身,“父皇放心,既然藩王們都已經抵京,該露出的馬腳總是會露出來的。父皇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