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暗器!”衛辛一邊開玩笑,一邊彎腰將滾在衛箬衣身邊的茶杯撿了起來。
“去還給人家去。”衛箬衣對衛辛說道。
“好嘞。”衛辛一邊點頭一邊朝着茶杯滾出的地方走去。
蕭瑾的心已經亂到了極致。
他來就是要見衛箬衣的,只是他卻沒想到會這麼快見到。
他原本是想收拾一下自己,讓自己看起來稍微像樣一點的。
他雖然眼睛看不清楚了,但是耳朵依然十分的敏銳,在一片嘈雜的人羣裡面瞬時就捕捉到他已經爛熟於胸,銘刻進骨血的聲音。所以他纔是一片驚慌,連杯子都沒拿住!
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巧嗎?
聽着衛辛朝着裡一步步的走來,蕭瑾猛然站了起來,他起的太急,撞在了桌子上,頓時桌子上的杯碗響成一片。怎麼辦?蕭瑾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他今日沒有易容!早知道應該易容的!
腦子裡面一片空白,蕭瑾在瞬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你慌什麼!”十一不滿的擡手按住了桌子,這桌子都要被他給撞飛了,平日裡一副風大了都能吹跑的虛弱模樣,怎麼現在這力氣這麼大了!
林亦如也覺得奇怪。
珠簾此時被人從外撩開,一名身材高大的俊朗青年走了進來,“幾位,這是你們的茶杯吧,剛剛滾了出去,髒……”
他話才說了兩句,後面的便直接湮滅在了他的喉嚨裡面了。
他的眼睛瞬間瞪的賊大,眼底透露出一片驚恐與失措。
衛辛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的目光緊緊的貼在蕭瑾的臉上。
“喂!你這人怎麼如此的無禮!”十一不喜衛辛的眼神,一拍桌子,“沒見過人家臉上有疤嗎!”
被十一吼了一聲,衛辛纔回過神來,“媽呀!不對不對!郡……那個小衛爺!我見鬼了!”被他拿在手裡的杯子再度落地,衛辛慌張的對外面吼道,“快來!”
衆人……
衛庚聞聲而入,一邊撩開珠簾,一邊笑罵道,“天還沒都黑呢!”他眸光一擡,落在了蕭瑾的臉上,隨後整個人就僵直在了珠簾之外了。
“郡……郡……郡……小衛爺!”衛庚瞪着一雙大眼珠子,木然的回首看向了衛箬衣,隨後再度轉頭又瞪向了站在裡面的蕭瑾。
“又來一個瘋子!”十一嘀咕道。
林亦如卻是看出來了,她擡手按在了十一的手背上,略搖了搖頭。這兩個人明顯是認識蕭瑾的!
衛箬衣……一個衛辛,一個衛庚,都是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怎麼現在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腔調。
她擡步朝前,擠到了衛庚的身邊,“發生什麼事情了?”她一邊問一邊朝裡面看。
心驟然有了一刻的停止跳動。
逆光之中,一個身影站立在她的視線之內。
朔光流年,倒轉了時間,好像他從沒離開過一樣。
衛箬衣的眸光之中瞬間就暈起了一層霧氣與水光,那身影與那人一般無二,水光朦朧了她的視線,他便矗立在那一片光影水色的交織之中,朦朧而又清晰無比。
“是你嗎?”衛箬衣朝前走了兩步,如同整個人的魂魄都被他的身影抽走了一樣。
衛辛拽住了衛箬衣的手臂,“來人不明,別過去!”他急道。怎麼會忽然出現一個與蕭瑾一般無二的人站在這裡!衛辛驟然警覺。
“是他!”即便衛辛這麼說,衛箬衣卻依然十分的肯定。
她不會認錯,他的氣息,他的一切,都已經深深的印刻在她的心底。
天知道她有多想他!旁人只見她在白日裡嘻嘻哈哈的樣子,卻不知道每每午夜夢迴,她想的,唸的都是他。
他活在她的心底,她的夢裡,那身影不止千邊百遍的在她的腦海之中出現,回身,淺笑,指引她前行。
只是每次夢醒,留在她身邊的便只有微微被淚水打溼的枕巾和空蕩蕩的房間。
如今他再度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她的眼前,那麼真實,又那麼的虛幻,誰也不能阻止她朝前,不能阻止她抱住他!不能阻止她告訴他,她有多想他!
一個死去的人有怎麼會這樣重新出現,可是她就是知道,眼前站着的消瘦男子就是他!
淚水沿着她的臉頰滾滾而落。
蕭瑾努力的睜着眼睛想要看清楚她的樣子,可惜眼前還是朦朧的一片,但是她的聲音卻是無比的清晰。
他這一路上曾經想過不知道多少次如果再次重逢,將會是什麼樣子,但是如今真的這麼遇到了,他卻什麼都不想了。
即便看不清楚,但是他的腦海之中依然清晰的勾勒出了她的輪廓,她笑的樣子,燦若朝霞,明媚如三月陽光。
腰間一緊,蕭瑾渾身一顫,他已經被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人緊緊的抱住。
“是你!”衛箬衣真真切切的將人抱入了懷裡了,這才真正的踏實了下來,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的一個勁的朝下落。
她眼前亦是一片朦朧,看不清楚,但是她就是知道,是他回來了!
衛庚和衛辛回過神來,兩個人對看了一眼,趕緊回身擋在了門口。
不管裡面的人是不是五皇子殿下,至少他們郡主現在的樣子不能讓外面的人看到,更不能傳揚出去。
林亦如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扮男裝的人就是衛箬衣,她剛要開口叫她,就忍住了,她輕輕的拽了拽十一的衣袖,示意他們一起出去,將這裡留給衛箬衣和蕭瑾。
十一點了點頭,扶着自己的夫人走了出去。
在門口遇到了衛庚和衛辛,衛庚和衛辛並未爲難他們而是讓方建清幫忙將這二位請去了另外一個地方。衛庚趕緊叫來了附近的其他暗衛,嚴密盯防住這一對來路不明的男女。衛庚趕緊將房門緊緊的關上。
這屋子裡面終於只剩下兩個人了。
衛箬衣緊緊的抱着蕭瑾消瘦的腰身,淚眼婆娑的看着他。
蕭瑾下意識的側了一下自己的頭,不想讓衛箬衣看到自己臉上的疤痕,他張了張自己的脣,卻不知道該和衛箬衣說點什麼。
他覺得自己已經笨拙到了極致。
明明自己魂繞夢縈,思念至極的人就在眼前,就在擡手抱住了他,他卻手足無措。
見他略帶一點點的閃躲,衛箬衣乾脆擡手捧住了他的臉。
掌心觸及到了他臉上的疤痕,衛箬衣努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擠掉自己眼眶裡面的淚水,這纔看清楚他半邊臉上布着的猙獰傷痕。
“別看!”留意到了衛箬衣的目光駐留在他的疤痕上,蕭瑾艱難的啞聲說道。
他都沒想到,自己和衛箬衣重逢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心如同被針刺了一樣的痛,他甚至有點想要躲藏起來。
“我是誰?”衛箬衣捧住了他的臉,問道。
“箬衣……”這兩個在心底已經呼喚了無數次的字終於從他的嘴裡吐露出來。箬衣兩個字一出口,蕭瑾的淚水也抑制不住的肆意流淌起來。
是啊,她是箬衣啊!
他的箬衣!
他終於擡起了手臂,緊緊的抱住了她。
她似乎又長高了點,溫熱健康的軀體就被他這麼擁在懷裡,他卻還覺得不夠,他想要讓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裡,這樣他們就再也不會被分開……
“箬衣……”他再度沙啞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一切的一切,他的苦難,他的思念,他的掙扎,便都化在這兩個字之間,沉甸甸的,卻又帶着欣喜,帶着他所有的情感,從他的嘴裡宣泄出來。
脣上一熱,他先是被衛箬衣狠狠的在脣角咬了一口,她雖然兇悍,卻是控制好了力道的,讓他只感覺到一點點的微痛,隨後便是一個綿長而深入的吻鋪天蓋地的襲來,弄得他渾身發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他好像飄在雲端,又好像徜徉在一片溫熱的水之中,有一團火在他的心口漸漸的升騰起,又有一縷清泉在他的心底緩緩的流淌,便是在這被火與水環繞之中,他清楚的感覺到了她的存在,她的氣息環繞,讓他忽然感覺到,原來他所經歷的一切,在這一刻都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無需要什麼言語,他已經明白了,她對自己的情意沒有改變過,甚至比以前更加的濃烈,薰的他幾乎站立不穩,他幾乎是靠在衛箬衣的身上,這才支撐住自己的分量的。
即便他知道這樣很沒男子氣概,但是隻要那人是箬衣,什麼,他都認了。
那個吻幾乎快要要了他的命一樣,他喘不過氣來,卻又不想放棄,他的淚水從眼眶不住的溢出,他卻一點都不在乎。
淚水沿着臉頰流入他們的脣齒之間,他能嚐到那一絲鹹苦的味道,卻又感覺那是甜的。
良久,他才被衛箬衣緩緩的放開,他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讓新鮮的空氣涌入自己的心肺之中。
“我……”蕭瑾好不容易纔將氣給喘暈了,才說了一個字,就被衛箬衣粗暴的給打斷了,“你要是敢再給我玩這麼一次大的。我保證,一定找條鐵鏈子拴住你!哪裡也不准你去!”
蕭瑾……
他忽然有點想笑。
於是他真的笑了出來,那笑容綻放在他的脣邊,如同一縷陽光驟然穿破了層層的烏雲,金光直下,耀人眼目。
“好。”他的心幾乎柔的如同一潭清泉,他點了點頭,“我不會再來這麼一次了。”他柔聲說道。
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衛箬衣的樣子,可是即便他怎麼努力,這雙眼睛也是被淚水所模糊了的,更加的讓她的樣子變得朦朧。
算了,就這樣吧,橫豎她的模樣早就在他的心底了。
之前所有的擔心,所有的害怕,現在都已經被他拋去了九霄雲外。
“我沒死。”他輕聲說道。
“我知道。”衛箬衣又想哭了!“你這個混蛋!”她罵了一句,張開嘴,又在他的脣角咬了一下,“你讓我一頓好找,我以爲我找不到你了!”她的委屈,她所經歷的一切現在都化成了她的淚水,沿着臉頰再度流下。“我以爲你死了!我都不敢去看你的屍首。我……”她再也說不下去,哽咽住,嗚咽着,如同受了傷的小獸。
她躲入了他的懷裡,將臉緊緊的埋入了他的衣襟,她幾乎是貪婪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種她熟悉的氣息讓她感覺到心安卻又有點不安。她怕這是一個夢,只等夢醒,他就會再度消失不見。
“我們成親好不好?”衛箬衣哭着求道,“我怕你再離開我!”
成親……
這兩個字衝擊的蕭瑾幾乎有點站立不穩。
“你說的是真的嗎?”蕭瑾身子搖了兩下,要不是倚着桌子,他真的要摔倒了。
他不置信的顫聲問道。
“說的是真的。”衛箬衣堅決的說道。這並非是她一時的興起,而是在她以爲他已經死去的這些日子裡,她都是這麼想的。
她應該早點嫁給他的!
“這個……”蕭瑾忽然猶豫了一下,“我現在的樣子實在是不適合成親。”天知道他有多想!
可是他不敢了,現在他膽怯了。
他怕他的毒去除不掉,他怕他會連累箬衣。
“你想拒絕我?沒門!”衛箬衣驟然擡眸惡狠狠的看着蕭瑾,隨後擡手一揮,將桌子上所有的杯碗都掃落在地。
衛庚和衛辛在門外聽到裡面杯碗落地的聲音,兩個人皆是一驚。
兩個人對看了一眼,不知道里面發生的是什麼,他們並非不知道兩個人的對話,但是卻是猜不到現在怎麼了。
要不要進去看看?
衛庚和衛辛兩個好糾結……
”小衛爺?“衛庚輕輕的叫了一聲,隨後擡手扣了扣房門。
“叫毛線!忙着呢!”衛箬衣在裡面吼了一句。
衛庚……
他摸了摸鼻子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衛辛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小聲對衛庚說道,“爲什麼我忽然有點同情五皇子殿下了?”
衛庚心有慼慼焉的點了點頭。
“你說咱們郡主在裡面忙什麼?”衛庚還是很八卦的問道。
衛辛一攤手,“估計五皇子殿下的貞節不保了……”
兩兄弟同時再度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