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不錯的話,徐幻真應該馬上來了吧。
果然,還沒等他念頭轉完,就聽着徐幻真的聲音傳來,“既然今日是初雪,大家又這麼有興致,不如再熱上一壺小酒,豈不快哉。”
衛箬衣和衛燕齊齊的看了過去,衛燕只看了一眼,臉色就驟變。
徐幻真並非一個人前來,身後還跟着一名衣着華麗的俊俏公子。
這個人衛箬衣也見過,叫陳建。
“見過縣主。”陳建抱拳對衛箬衣行禮道,隨後笑着看向了衛燕,“衛大哥很久不見了。近來身體可好?”
衛燕明顯身子僵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十分的不自然起來,他素白的手本是攏在袖袍之中的,現在也緊張的按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微微的用力,指節顯得有點白。
他低低的應了一聲,面色凝重。
奇怪,衛箬衣暗中將大哥的反應納入眼底,其實大哥實際上是個很溫和的人,大概是性子上隨了梅姨了,不然也不會即便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也不言不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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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大哥展露出這種表情的人,應該是和大哥有不小的過節了。
只是大哥已經好幾年不怎麼出門了,這人是怎麼認識大哥的?又是怎麼讓大哥這般的不安,甚至是有點點憤慨之意蘊在眼底。
“你們認識?”衛箬衣問道。
“何止是認識。”陳建笑道,“說起來,縣主或許是已經忘記了在下,但是我家與紫衣侯府家卻是十分有緣,差點便成了親戚了。”
衛燕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
“我倒是真的不記得了。”衛箬衣實話實說,“你說你差點和我們衛府成了親戚,這是個什麼樣的親戚?”
陳建看了衛燕一眼,隨後笑道,“家姐曾與衛大哥有過婚約的,縣主忘記了嗎?”
我去!衛箬衣一聽頓時窘了。
她哪裡知道衛大哥還有這種事情,她與大哥相處這麼久,大哥對此事隻字不提,再加上現在大哥的臉色如此的難看,不用說了,這事情絕對是黃了,不光是黃了,並且還對大哥的打擊不小。
現在衛箬衣忽然有點明白爲何大哥不喜自己與衛榮的朋友走的近了。
大概就是因爲這個陳建的緣故吧。
“你也是說曾經了。”衛箬衣不齒的輕笑了一下,隨後翻了一個白眼道,“我又何必勞心費力的去記一個不知所謂,虛無縹緲的便宜親戚?難道我沒別的事情做了嗎?”她本就是跋扈之名在外的囂張縣主,現在哪怕她再傲慢一點,也無所謂。她說完之後看向了自己的大哥,對衛燕說道,“我大哥這般人才,又是我們紫衣侯府的大公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那個什麼姐姐又是個什麼貨色?你也說你姐姐與我大哥有過婚約,一個被解除了婚約的女子,又有什麼資格讓我去記?笑話!少亂攀親戚,我丟不起那個人!”
其實有的時候,衛箬衣還真的覺得這個跋扈之名挺好用的。
反正在旁人眼底她就是深井冰一塊,來啊,來和她鬥嘴啊,來相互傷害啊,看誰傷害的了誰!
說到耍起流氓和無賴來,衛箬衣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天賦的。
衛箬衣桀驁不遜的態度還有輕蔑的眼神真是深深的刺激了陳建。
就連蕭瑾也稍稍的挑眉,這倒是有點像他所熟悉的衛箬衣了,只是之前衛箬衣如此跋扈的時候,他深惡痛絕,只恨不得一腳將她蹬飛,但是剛剛她又流露出那種表情,他卻絲毫不覺得這人討厭了,反而看着她充滿了王霸之氣的囂張眼神,倒還覺得有點可愛起來。
蕭瑾忽然覺得很驚悚……莫非看着衛箬衣發神經看多了,自己也跟着不對勁起來……
陳建的臉色忽兒白,忽兒紅,他一直都拿這個事情去刺激衛燕,每次陪着衛榮去紫衣侯府,他都要到寒梅苑去提及此事,每次看着衛燕因爲聽到這個事情就狂咳不止,他的心底就是非常的解恨。沒想到今日再提這個事情,只被衛箬衣一句話就給懟了回來,還懟的他無從反駁,無地自容。
怎麼就變成了他亂攀親戚了……
明明是自己的姐姐嫌棄衛燕那個病秧子,她好好的一個伯府嫡女要去配一個侯府的庶子已經是辱沒了她了,在得知衛燕已經病的足不出戶之後,他的姐姐又怎麼能甘心?
衛燕稍稍的一愣,緩緩的擡眸,原本按壓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緩緩的鬆懈了下來,他沉思了片刻,竟是淺笑了起來。
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被冷落,不甘心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不甘心自己被人嫌棄,當所有的不甘心彙集到一起,便又成了最最深沉的自卑,他逐漸的封閉了自己,在得知就連與自己有過婚約的人寧願死都不願意嫁給他的時候,他更是自卑到了極點……
他是放了那姑娘自由了,他主動要求解除了婚約,那姑娘家中亦是同意了。陳建卻是每每見他都用這種事情來刺激他,只是因爲他偶爾的一兩次出門很巧的遇到陳建正從賭坊裡面出來。
他其實是因爲陳建姐姐的緣故所以纔將陳建賭錢的事情告訴了陳府,他的本意是好的,希望陳建以後能解除掉這一陋習,哪裡知道這就被陳建給記恨上了。
衛箬衣剛剛一番話如同醍醐灌頂,瞬間讓他變得清明瞭起來。
他何必這樣妄自菲薄呢?那陳家的小姐如此對他,他也不用爲了這件事而神傷自閉。識他愛他者,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都會不離不棄,如他的母親,如衛箬衣。至於那些不識他,不愛他的人,即便他如今身康體健,那些人看重的也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的身份或者是其他的外在條件。
想想自己居然爲了這件事情神傷那麼久,就連衛燕都在替自己不值了起來。
所以他笑了,這一笑之後,頓覺渾身輕鬆。
他感激的看向了衛箬衣,這姑娘自打這次回家之後,便好像是照射入他灰暗世界的一束光,一盞燈,溫暖而明亮。
他如今已經是徹底想通了,心底最後的一個疙瘩也解開,就好象一個久久揹負如山重擔的人,忽然之間卸下了所有的負擔,頓覺就連周圍的世界都變得光亮了許多,能夠健步如飛,敞亮輕鬆。
衛榮忙打着圓場,“都是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
“別不提。”衛箬衣說道,她覺得吧,有些人賤,非要伸臉過來讓她打,那她也不用客氣。她大哥衛燕那麼好脾氣的一個人都被這個陳建氣成這樣,今日她若是不講陳建的臉給打腫了,還真對不起她補刀小天后的稱號。
衛箬衣又翻了一個白眼,直接扔向了陳建,“我的眼睛裡可揉不得什麼沙子,什麼八杆子打不到的人也過來提和咱們家差點成了親戚的事情,我若真的坐在了這裡,傳出去還真的讓旁人以爲咱們衛家和那不知所謂的人家有親了呢!”衛箬衣說道,“我是不會與這種人同席的。剛剛就說過了,丟不起那人。”說完她就起身,一把拉住了衛燕的衣袖,“大哥,咱們走,不就是個鍋子嗎?咱們回了護國寺,一樣可以吃,咱們請方丈和咱們一起吃,也順便感謝感謝他老人家這些天一直這麼盡心盡力的幫咱們兄妹兩個。”
衛燕忍住笑,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什麼大不了的!
衛燕也起身站了起來。
衛榮一看這架勢,這是要走啊,忙對陳建用了一個眼色。
陳建的肺都要氣炸了。
遇到了衛箬衣,深深的讓他體會到了什麼是秀才遇到兵。
這人蠻不講理,胡攪蠻纏簡直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他即便再怎麼忍,聲音也是帶了些許的顫抖之意,“縣主既然如此的嫌棄在下,那在下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便不要說,我就是嫌棄你,你居然還要湊過來讓我繼續嫌棄,你是賤呢還是賤呢還是賤?”衛箬衣繼續說道。“哦。我倒是忘記了,看看我這記性,你是叫陳建是吧?果然是真賤!”
陳建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忒不留情面了……
陳建氣的連告辭都不想說,直接摔袖離去。
“站住!”衛箬衣卻不依不饒了,寒聲說道。
陳建停住了腳步,轉身回眸怒目。
“大膽!”衛箬衣見他居然敢瞪自己,更是起了心思,這人就是不打服不行的人!衛箬衣一拍桌子,桌子上的杯子都在顫抖,她的力氣大,這一下子真心是差點將一張好好的花梨木桌子給拍碎,木頭都發出了崩裂的聲音,噗碴噗碴的。
陳建就是個讀書的,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真的被衛箬衣的氣勢給唬住了,呆愣愣的看着盛怒之中的衛箬衣。
“你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甩本縣主的臉子?”衛箬衣寒聲說道,“你一介布衣而已,而本縣主乃是由陛下親封的崇安縣主,我倒不知這驪山書院便是這麼教人規矩的?你,去將你們山長叫來!今日本縣主要好好的問問他,什麼是尊卑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