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青年目光雖然深邃,但是十分的澄淨清明,少了往昔的一抹戾氣,卻多了幾分悠遠豁達。
蕭子雅仔細的看了兩眼,心底便是暗暗的吃驚。
他與蕭瑾一起長大,比蕭瑾大了幾歲,一直都被蕭瑾視作是兄長一樣的崇拜,即便蕭瑾以前不會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感,蕭子雅也能從他的目光之中看得出來。
即便是上次溫泉山莊的事情發生之後,蕭瑾叫着要和自己切斷一切的關係,眼底亦是佈滿了憤怒與暴戾之氣,而現在……蕭子雅的眉頭不經意的蹙了一下,幾乎連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
“是啊,無趣。”蕭瑾淡淡的一笑。“你言語挑唆,便是不想我與箬衣安穩的度日,你希望我生氣嫉妒懷疑。以前的我的確會,現在的我卻是不會。蕭子雅,你這樣累不累?說三句話,有兩句半都別有用心,人心只有一顆,你也不例外,並非是七竅玲瓏,如此的真真假假,以後怕是連你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說的到底是事實還是自己臆想捏造出來的。”
蕭子雅的臉色似乎在瞬間微微的變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歸回了正常。
“你若不信自可去問箬衣。”蕭子雅斂眉笑道。
“即便以前箬衣說過這樣的話,那也是因爲……”蕭瑾的笑容更濃了幾分,他的目光掃了一下蕭子雅掩蓋在白色狐毛做成的小毯覆蓋下的雙腿。
蕭子雅順着蕭瑾的目光而下,落在了自己的雙腿之上,臉色再變。
“因爲什麼?”蕭子雅落下了笑容,暗聲問道。
“因爲她在可憐你。”蕭瑾嘴角一翹,一抹帶着譏諷的笑意油然而生,眼底甚至帶着幾分鄙夷之色。“她以前是可憐你身有殘疾,其實那倒也沒什麼,你的確是可以依仗着你的雙腿來博取她對你的好感。現在你在她心底是個什麼形象,大概也不需要我來贅述了。她有眼睛看,有心去體會。所以你壓根就不配叫她的閨名,你連她半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所以你還是在嫉妒!”蕭子雅抿着脣,深深的看了蕭瑾一眼,隨後挪開了眸光看向了遠處,幽幽的說道。
“我已經無需嫉妒了。不過作爲箬衣的丈夫,本王警告你,你現在不過一介布衣,而本王乃是永寧親王,箬衣乃是永寧親王妃,下次本王若是在從你嘴裡聽到你直呼本王王妃的閨名,本王定以藐視皇親的罪名將你告入內府。相信你也不想在這種時候因爲這等事情惹上麻煩的吧。”蕭瑾淡淡的一笑,口氣卻是比適才硬了許多。
“當真是當了親王的人,語氣都不一樣了!”蕭子雅愕然了片刻,隨後失笑,“既然你以親王的爵位來壓在下,那在下倒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親王殿下,如今你我二人話不投機,我看也無需再談什麼了。”
“的確!”蕭瑾不置可否。
“那便告辭了。”蕭子雅收起了笑容,朝蕭瑾一抱拳。
“告辭。”蕭瑾依然淡笑道。
蕭子雅自己轉動了輪椅,朝着亭子之外的九折橋而去。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本王想要告訴你。”蕭瑾站在亭子裡叫住了蕭子雅。
蕭子雅停住輪椅,回眸。
“本王這次回來是要查清楚當初到底是誰指使人在本王的飲食之中下毒,又是誰放出消息引誘本王去定州。還有誰僱傭殺手刺殺本王。”蕭瑾緩聲說道。
“那在下就祝王爺早日查清事情真相。”蕭子雅亦是緩聲回道。說完之後,他就再也不回頭的轉動自己的輪椅出了亭子。
蕭瑾站在亭子之中,直到對面有拱北王府的人跑過來將蕭子雅接走,他才緩緩的收回了眸光。
天氣雖然晴好但是空氣卻是依然輕寒無比,尤其這湖面上都結了冰,溫度更要比旁的地方低上一點。
不知道箬衣怎麼樣了,成親之後第一個新年他就不在箬衣的身邊,是真的好想啊。
蕭瑾信步走出了亭子,回到了暖閣之中,他纔想要進去就被人給攔住了,“王爺,陛下吩咐了,不準人進去。所以您還是到一邊歇着吧。”門口一個小太監趕緊走了過來,行禮之後說道。他指了一下暖閣另外一側的一間宮舍。
“怎麼了?其他人呢?”蕭瑾不明的問道。剛纔走過來就覺得這裡的人似乎都走光了,各家帶進來宮裡來的隨身之人全數離開,這暖閣裡面似乎也是極度的安靜。
“回親王的話,適才小皇孫大概是出了點事情,御醫們都來了,各位王爺都帶着各自王府的人離開了。”那小太監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只能說一個大概。
“本王的侄子出事,難道本王也不能進去?”蕭瑾覺得奇怪,所以問了一句。
“還請王爺不要爲難奴才。陛下吩咐過任何人不準入內。”小太監低頭道。
“那好,本王去旁邊等候就是了。”蕭瑾點了點頭,就在他擡步準備離開的瞬間,聽到屋子裡面發出了杯盤碎裂的聲音。
他凝神仔細的聽了一下,隨後陛下的咆哮聲而至。
這暖閣的造的厚實,門窗又都關的嚴嚴實實的,所以裡面說話,外面幾乎是聽不到的。而蕭瑾習武,耳目清明,若是凝神靜氣的想聽牆角,多少還是能聽到不少的。
陛下說的大概是“究竟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給這麼小的孩子下藥!”
陛下的話音才落,宸妃娘娘的聲音就從裡面傳到了蕭瑾的耳朵裡面,她是帶着哭腔的,蕭瑾之聽了幾句就大概的猜出了裡面的情形,他不由冷冷的一笑。
天理昭昭!隨後他就大踏步的離開了暖閣門前。
蕭子雅坐着拱北王府的馬車回到王府之後,就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書房之中,一直到深夜,守候在書房之外的人才聽到書房裡面發出了叮叮咚咚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裡面砸東西。
伺候在外面的人都是蕭子雅的心腹之人,自是知道蕭子雅的脾氣,也知道他現在正在盛怒之中,所以也無人敢過問,直到屋子裡面雜亂的聲音漸止,他們才聽到蕭子雅的召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