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欄玉砌的卷梧宮裡,到處可見訓練有素的丫鬟在修剪花圃,嬌嫩的貢花在新植入的花圃裡生活地十分滋味,眼瞧着一個個含包怒放,比起在內務府時候的金屋藏嬌要好看許多,奴婢們奮力修剪着,都盼着屋子裡一直休憩的主子能出來瞧上兩眼,但是一連兩日,任銀行都將自己藏在屋中,太醫院的慧言來了幾次,都沒進去。
獨自鎖在屋中,任銀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精緻卻有些疲倦的眼神瞧着從闌窗中閃耀而進的陽光感受到歡欣,躺在搖椅上的時光彷彿都變得緩慢起來,她輕輕撫摸腹中的孩子,雖然身處輝煌璀璨的皇宮中,但是任銀行仍然穿着地十分樸素,和田園時候的舊衣裳一樣,兩套一直來回換洗,不願意換上尚衣局送來的錦繡龍袍。
門外有人輕巧地敲門,裡外三下,纖柔的指尖十分卓然,任銀行輕輕地瞥了一眼,知道是慧言又來了。果不其然,“娘娘,這藥您還需得忍着用一些,不然內務府那邊,奴婢着實不好交代。”
任銀行嘆了口氣,低頭瞧了瞧自己腳踝上的傷口,並不突出,也真是省得九宮的那位大主子日思夜想地惦記。“你端回去,這些名貴的藥材我用不得,我只想親自去東山上採摘些。這話你也帶給你們主子,再送藥來,可就見不着我了。”
慧言爲難道,“主兒,您明知道這眼下,放您出去東山是求不得的事兒,怎還能這樣地爲難小的?皇上現在朝裡壓力頗大,您就是心裡再不得意,這時候也不能亂說話,金口玉言,當真是性命攸關的呀。”
慧言一席話,聽地任銀行皺起眉頭,的確,蘇墨卿如今是九五之尊,和她之前創立的天啓不同,蘇墨卿心狠手辣的程度她是親眼見識過的.如果惹怒了他,那任銀行是沒辦法或者光復天啓的。
思來想去,瞧了瞧自己腳踝上的傷口,任銀行終於開口說話了,“你進來,扶着我出去走走。”
太好了!太好了!卷梧宮裡的宮女都高興地手舞足蹈,要知道,自從之前進宮以後,任銀行一直是茶不思飯不想,藥也不好好吃,現在可算是答應出去轉轉了,是天大的好事情!
前呼後擁地,大家都想圍上來跟着,任銀行擺擺手,慧言推着精緻的木雕輪椅從屋裡出來,“慧言跟着我就行了,其餘的人做你們的事兒去,莫要一股腦隨着。”
長長的宮牆,和當初離開時候又是一樣,又是不同。這般的模樣讓任銀行有些頓挫,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還有大哥,終歸是故去了。任銀行兩眼一紅,天底下的事情,最終都是要自己一身去承擔的,自己的行爲,自己的對錯,沒有人可以爲你買單。
她成立了天啓,完成了自己千秋女帝的夢想,就要承擔所帶來的一切後果,這後果很嚴重,很輕鬆,卻沒有人再可以成爲她的避風港,她必須學會和自己對話。近來她也總夢到現代的事情,有時候還會和現代的三大姑、八大姨,還有同事對話,她有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故事即將結束了。
想到這裡深愛的男人,想到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和未曾破解的古墓之謎,陽光下頓挫的任銀行心裡一陣疼,她不能在等了。
雕欄玉砌,蘇墨卿特地爲任銀行修建的花園,綿延數百米,其中栽種着奇花異草,都是旁餘宮中妃子求之不得的。蘇墨卿不知是發什麼神經,從遠處匆匆忙忙跑過來,徑直撞在了任銀行身上,這一撞將兩人暫時撞出了這個時空,身體還留存着,記憶卻飄到了另一個紀元。
一夢醒來,蘇墨卿親了口任銀行,看着她還在迷糊,自己就把從從御膳房拿來的早餐先放在桌子上,早早地跑到內務府去了。
最近宮裡氣氛似乎又陰沉起來,蘇墨卿每日觀察,發現一些人總在下面竊竊私語,似乎在說什麼和神魂壇有關的事情,無奈一直沒有見到崔領事,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蘇墨卿走近裡屋,拿起了很多字畫,開始了一天的分類整理工作,每一幅字畫蘇墨卿都要打開來細細緻致地看,分好類,二太子似乎對這些畫情有獨鍾,但每次進來,蘇墨卿說要打開兩幅給他看的時候,二太子的表情都很擰巴。
蘇墨卿對字畫多少有些研究,他認得這些畫的落款方法,猜着,這些畫應該是龍王病之前所畫的。
按理說,二太子因爲親緣關係,一直都對龍王十分記恨,這些舊的東西,早該丟掉了。
只是還留着,看的時候表情還很詭異,這讓蘇墨卿也想不通。
這個二太子,看着溫婉如玉,卻有那麼多的秘密,不知道這個人整日都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又在圖什麼。
有妻子,妻子還懷孕,卻能夠狠心算計她,把她扔到那樣一個陰冷恐怖的地方。
把龍王囚禁起來,也不知道病情是好是壞,總之都不見。 WWW Tтkan ¢O
唯獨對這字畫,還上心的很。
“都幹什麼呢!能不能快點!龍王出了事情你們擔待地起嗎?有幾個腦袋啊!”
外面傳來崔領事火急火燎的聲音,蘇墨卿跑出去一看,崔領事的眼睛都熬紅了。
蘇墨卿上前,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大事了?”
崔領事嘆了口氣,道:“龍王的病啊,吃不住了!”
蘇墨卿瞳孔瞪大,有些緊張,前些日子才見過,病情怎麼會這麼快惡化呢?
蘇墨卿嚥了咽口水,道:“不會吧,我上次纔剛去過。”
崔領事匆忙讓蘇墨卿閉嘴,低聲道:“這話可不敢亂說,現在神魂壇那邊已經亂成了一團,龍王的病情不知道怎麼就突然間惡化。
三天前早晨,公主殿下突然就哭着去找二太子了,誰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進去,看着公主在二太子懷裡哭,嚇了好一陣子。”
蘇墨卿若有所思道:“難道,太醫沒有辦法麼?”
崔領事一揮手,道:“害,那羣傢伙能幹什麼,龍王病了這些年,每天內務府都會催着太醫去看,無奈這些個老東西看二太子對龍王態度很淡,所以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現在二太子障礙神魂壇發火呢!”
蘇墨卿嘆氣道,來了龍宮這般久,幹什麼都被阻撓,如今連着第二香的影子都不曾見到,龍王卻又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蘇墨卿道:“那依你看,還有治好的意思嗎?”
崔領事深深嘆了一口氣,道:“龍王這身體大病以後,就一直弱的厲害,公主一向沉穩,那日居然那般着急,甚至連她和二太子之間的恩怨都不顧…我猜着,可能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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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領事眼睛一瞥,道:“小子,我看你本事也是大,上天入地的,你有啥好法子麼?”
蘇墨卿猶豫道:“有倒是有,無非是給龍王渡一些真氣而已,只是,我現在進不去神魂壇啊。”
崔領事道:“要不,我去和二太子說說,你去試試。”
蘇墨卿道:“這怕是使不得。我總感覺,這宮裡勢力複雜,就連二太子身邊的那些人,也似乎是分屬不同陣營,對他不是一心一意的。冒然暴露我的身份,只怕會有所麻煩。”
崔領事嘆氣道:“這可咋辦呢!”
蘇墨卿看着崔領事,道:“按道理,龍王不是你的仇人麼,怎麼,你這麼着急要治好他?”
崔領事嘆氣道:“唉,都這把年齡了,誰還沒個年輕犯錯的時候,固然當初他犯了錯誤,但也不得不說,他給我妻子和龍晟,去所不能給的好生活。總不能讓他們娘倆跟着我去東奔西跑,躲避仇家。
如今,龍晟已經完全敏滅了原來的善良性子,不知道這孩子在想什麼,讓他承認我這個父親已經是不可能,想要讓他變回原來的樣子,只能是靠他的老父親,東海的龍王了。”
蘇墨卿想想,道:“我去一趟看看吧,萬一能治,我定會盡力而爲。”
崔領事看着蘇墨卿,眼神裡滿是感激,道:“那便真的多謝你了,小子!”
走出了內務府,蘇墨卿仔細回憶着去神魂壇的路,崔領事從未去過,也無法帶路,自己上次走過一遍,但是…
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蘇墨卿的路癡屬性又暴露出來了。龍宮四通八達,沒有人帶路,實在是走不過去。
這可怎麼辦呢!
突然,蘇墨卿想起之前龍王曾經在神魂壇上和蘇墨卿用靈語對話,如果是這樣,那旎裳一應該也能聽懂自己的語言,於是蘇墨卿一番施法,將一個靈語糰子,通過時空隧道,送到了神魂壇。
神魂壇這天非比尋常地熱鬧,很多的太醫,宮女,都在忙前忙後,簾子後面的龍王始終不見如任何氣色,龍晟看着他,心裡的滋味很複雜。
只是單純地…不想再被他和哥哥管着而已,所以把他扔到了這裡,不是說自己喜歡安靜麼,這裡很安靜。
我還找來了我最愛的女人,每天陪着你。
爲何…爲何就是要這般和我作對。
旎裳走上前,道:“你也不要太過於擔心,父王他…應該可以挺過去。”
龍晟沒有看她,淡淡道:“這裡的日子,還好過麼?”
旎裳嚥了咽口水,道:“還好,哥,我挺好的。”
聽到那一聲哥,龍晟的表情有些痛苦,她終究,還是這般從容地接受了這一切。
龍晟道:“你很恨我吧。”
旎裳搖頭,道:“不曾。”
龍晟疑惑道:“爲何?”
旎裳道:“拿的起,放的下,我愛過你,我不恨你。這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你值得被珍惜,只希望你無論在走什麼路,都趕快停下來,不要錯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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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開旎裳炙熱的目光,龍晟沒有說話
“公主…公主!”
耳邊突然有人呼喚,旎裳轉頭一看,門外有個閃閃發光的靈語糰子。
旎裳轉身出去,糰子便一直跟着自己,走到一處沒什麼人的地方,打開了糰子,一聽,是蘇墨卿送來的。
“公主,想想辦法,把我送到神魂壇去吧!”
旎裳道:“你不是來過一次麼?連路都記不得?”
蘇墨卿道:“害,標準路癡啊!我去了,也許能看看龍王的病呢!”
旎裳點點頭,道:“好,你站穩。”
內務府這邊的蘇墨卿,聽到了旎裳所說的話,站穩在原地,等着旎裳開時空隧道,把自己送過去。
面前出現了金色的入口,蘇墨卿邁出腳去,騰空而起。
旎裳用意念在施法,聚精會神。
“殿下!”
突然身後一人一喊,旎裳猛的回過神來,隧道打開失敗了,蘇墨卿則是…高喊着啊啊啊啊就從天上摔了下來。
幸虧,護住了臉。
蘇墨卿深吸一口氣,渾身上下疼的不行,這個公主在搞什麼!
旎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看着黑衣人,道:“是你啊。”
黑衣人賊眉鼠眼,道:“殿下在這裡做什麼,太子在喊你呢!”
旎裳嚥了咽口水,道:“我只是覺得裡面有點悶,所以出來透透氣而已的。”
黑衣人點頭,道:“殿下快請進屋吧,別讓太子等着急了。”
旎裳笑着點點頭,手裡已經全是汗了。
內務府
蘇墨卿躺着,渾身痠痛,任銀行拿來藥酒,幫他上藥。
蘇墨卿疼得鬼哭狼嚎,道:“輕…輕點輕點!疼啊!這藥是什麼做的,怎麼這麼痛啊!”
任銀行沒好氣地說,道:“這也就是你還有個仙身護體,若是個像我現在一般的凡人,我看你怎麼辦,你現在怕是連骨頭都碎成渣渣了。”
蘇墨卿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道:“那…那你也要照顧我啊,我們在祠堂起過誓言的。”
任銀行颳了下蘇墨卿的鼻子,道:“你也好意思說,還不是你乘人之危,把我騙到手的!”
蘇墨卿說着就要起身,道:“我沒有啊…當時情況所迫啊!”
看着他這麼緊張,任銀行也不逗他了,道:“好,我沒有說我不願意,快躺好,給你抹藥呢!”
蘇墨卿道:“不過今天真是邪門,眼看,我就要從隧道過去了,不知道這個公主碰到了什麼事情。”
任銀行道:“我估摸着,這些天那裡的人太多,她應該是臨時有了麻煩。龍王的病若是治不好,那我們要找的第二香,可能真的要沉入水底了。”
蘇墨卿道:“我原來,旁敲側擊地問過他,我相信龍王絕對是個深明大義的人,他應該知道我用這東西是幹什麼。
只是…現在他的龍宮亂成這個樣子,所以沒心思給我。”
任銀行道:“要想治亂,就必須扳倒二太子,要想制衡於他,就必須要治好龍王。”
蘇墨卿點頭,道:“看來,我們要做點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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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卿每日早早地跑到內務府去,就是爲了看崔領事在不在,好打聽一下神魂壇那邊的事情,可是這又一連幾天沒有見到他。
蘇墨卿坐在書房裡整理字畫,突然在箱子底部,發現了一個圖冊,蘇墨卿打開一看,似乎有人在用這個記錄什麼東西。
第一頁畫着很多兵,要開戰,第二頁到後面,則是畫了一家三口。
畫冊的名字是龍王的,蘇墨卿仔細地翻看,其中的一頁,畫的很有名堂。
這裡面的母親和孩子,應該就是二太子的母妃和他本人,一直都是甜蜜美好的,直到…
這個小孩子吞下一瓶藥,龍王似乎很生氣,從那以後就一直逼着二太子去修煉。
父子的關係,似乎從這個時候變的焦灼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瓶藥…有何特殊?
正想着,外面有人喊自己,蘇墨卿跑出去一看,是崔領事,旁邊還跟着十幾個身着華服的老人。
崔領事道:“這是龍宮的長老,他們年齡大了,上天述職不便,所以由你代爲章書,把他們要述職的話寫好給我。”
蘇墨卿點頭應是。
鋪開紙,研好墨,蘇墨卿道:“我已經準備好了,各位長老誰先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受到了很大驚嚇的樣子。
鴉雀無聲。
蘇墨卿笑道:“我只是這裡一個下人,長老們不必拘謹,該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排七個人,一共十四人,齊刷刷地搖頭。
蘇墨卿這就納悶了,道:“長老們,我家崔領事催的緊,你們這樣子,我怕是要不好做了。”
一個長老擡起頭,對着蘇墨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後搖搖頭。
指着嘴…搖頭…
蘇墨卿驚訝道:“長老們,不會…說話的麼?”
十四個人,無奈地點點頭。
這…
蘇墨卿從前聽說過,龍宮的十四位長老,是四界難得的雄辯奇才,每次天宮上舉辦辯論賽,儘管龍王嘴笨,但只要帶着他們,總能夠凱旋歸來。
居然…不會說話的麼?那…那怎麼辯論的?
蘇墨卿都要被氣笑了,無奈道:“那…這述職我要怎麼寫?我寫一句,你們點頭yes搖頭no?”
長老們互相看看,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一般,都笑着點頭,看來,喜歡這個辦法。
整整折磨了蘇墨卿一天,這些人才算滿意,看着這滿滿當當的一萬多字的述職,蘇墨卿都要寫吐了。
長老們走了,崔領事從外面回來,帶着飯,道:“怎麼樣啊,談的還順利吧?”
蘇墨卿揉着痠痛的肩膀,道:“順利啊,能不順利嗎?”
崔領事一愣,道:“你個臭小子話裡有話,怎麼了,他們爲難你了?”
蘇墨卿道:“我的大人,你也不看看,那十四個長老,不會說話的呀,這讓我怎麼寫。幸虧我原來也去述職過,不然真心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崔領事一驚,道:“原來真不會說話?我還以爲是看不起人,不愛搭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