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因天氣炎熱,傳來幾聲不識趣的蟬鳴。樹上的果子越發紅潤,到了垂垂欲落的時節,皮肉都是羞紅的臉,卻懸而未落,死死地捆着樹底下人的饞念。
古色古香的屋外,兩個僕人頭低地倒倒的,聲音軟膩地嚼着舌根,眼神中流露出顏色傳聞的竊喜,低沉近乎耳語的交流卻吐着畏懼。
果昔並不知道是怎麼了。她十日前接到蘇堂主的手諭,一旬之內從波斯國趕回,將之前訛詐的三千多塊玉石全部埋在米莊以西一個地貧人傻的村旁,而後緊趕慢趕回來覆命。
只是剛一到地方,玉歡閣上下就隱在不悲不痛的縞素中,門前屋檐下懸着的兩個煞白的燈籠,一個“奠”字讓果昔心肝都顫了顫。
本以爲是玉環主子出事了,果昔也罔顧規矩,衝進門來就是要悲慟大哭的駕駛,卻被告知出事的不是大主子,是小主子。
夫人的養子,蘇墨卿在香柳院讓人給砍了。
說起詳盡的,沒誰說的出。可這事兒,一夜之間,風風雨雨都知道了。昨兒晚上一陣黃梅雨下地蹊蹺,屋檐下躲雨的人,將這事兒說遍了整個米州城。
哦,忘記說了,如今已經榮攀都督的王三響,此時正計謀着在這片地界佔山爲王,修個皇宮,封個年號,做個土皇帝。
嫌棄“米莊”這名字着實土氣,找了不少有學位的下臣思忖,改名叫“米州城。”
果昔左右地瞧着,院子裡跪了不少人,玉歡閣今兒的生意也停了,歇業的牌子早已掛出去。人都傳着,那蘇墨卿因爲睡了他家的女人,夫家尋上門來,給砍地七零八落,沒個好歹了。
果昔想着,心裡倒還多點輕鬆。蘇墨卿爲人好色,不務正業,整日花着府上人拿命換來的錢,還總是阻撓家族的生意。
死了一了百了,何曾不是件好事?
只是裡面的主子確是奇怪。印象裡,她並不喜歡這個兒子。放着李江親生的,卻因李江的嫡母還在,她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又是個喪夫之寡,怎麼都圓潤不到家庭殷實,聲名兩立的李家去。
還能多寵這個爲非作歹的養子?
聽下人說悲哭了整整一晚,茶飯不思,倒是絕。
侍女從兩側拉開桐木色的門,一個溫儒的老大夫緩緩地越過高門檻,讓徒弟扶着走出來。
這人果昔識得。他叫溫常德,是這一帶小有名氣的大夫。數月前過來時,他正給夫人摁着穴位,手法獨到地很。
身旁跟着一個着縞素的豔魅女子,似乎眼生。卻見她哭地梨花帶雨,彷彿是嬌嫩的蕊,見識了雷雨的霹靂,心肝都疼散了。
果昔朝門裡瞧瞧,老主子沒往這邊看,木訥地坐在高椅上垂淚。便側過身子,問身旁一個比她跪地還低的下人那女人的身份。
僕人知曉果昔的身份,不敢胡言,“護法,那是未過門的少夫人。”
果昔眼眸顫了顫,眼神朝女人瞥了一眼,這豐腴的肥臀,纖細的腰肢,倒像是蘇墨卿那個好色之徒喜愛的品類。
“既然是未過門的,就別喚少夫人了。”
果昔眸子冷冷地,聲色俱厲地呵斥了聲,似乎因聲音太大,驚擾了屋外屋裡的人。
女人朝這邊瞧了一眼,水汪汪的眸子裡吐着芙蓉般柔柔的傷痕,竟是把身側一衆男人的魂兒都給勾走了。
有人禁不住口癢,也顧不得果昔還在這兒,隨口就胡來,“香柳院的頭牌,果真是名不虛傳!”
果昔的瞳瞪大了些許,又速速收了回來,眉間緊蹙,高挺的鼻翼兩側不停地煽動,將怒火鋪了滿面,聽到屋裡人的喚,卻倏地藏起來。
“果兒,進來讓本夫人瞧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