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藎忱這一次並沒有打算真的怪罪樂昌。
帝王家事,亦是國事。
後宮雖是帝王之後宅,但是衆多妃嬪於帝王本身,既是家人,也是臣屬,甚至在很多時候,臣屬之身份更當大於家人之身份。
李藎忱一向不喜歡後宮妃嬪以臣屬身份和自己交流、生活,這樣自己就真的變成孤家寡人了,所以他一直努力營造出來的一種氛圍就是家的氛圍。
但是不管怎麼說,後宮終究不可能變成一個完全溫馨和睦的家的。別說是後宮之中,即使是豪門大戶的後宅之中,尚且有衆多爭風吃醋、攻訐陷害以求上位之舉。李藎忱開設內府,也只是讓後宮一部分的精力轉移到了內府上罷了。
只要後宮依舊還是一個能夠影響到陛下的團體,那麼就有着權力,只要還有權力,那麼就會有矛盾和衝突甚至是陷害。
李藎忱在的時候,這種風氣當然不會流露出來。大家都很清楚陛下最討厭的是什麼。
但是當李藎忱不在的時候,後宮之中難免會有一些小人作祟。
樂昌身爲大漢的皇后,李藎忱不在宮中,自然就需要儘可能的維持自己的地位和話語權,這個時候的樂昌,並不是在李藎忱翼護下柔弱的妻子,而是一個殺伐果斷的皇后,她也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自己的衆多顧慮。
立儲之事,樂昌之前一直見不到李藎忱,因此也就不可能有機會和李藎忱面對面的交流自己的想法,並且聽取李藎忱的意見,所以有自作主張之處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底,還是因爲李藎忱離開樂昌身邊太久了。
時間一長,人心總是會有些變化的,懷疑、不信任和擔憂等等負面的情緒都會浮上心頭,佔據主導。
李藎忱伸手擡起她的下巴,讓樂昌和自己直視:“可憐天下父母心,樂兒擔憂孩子的未來,朕又如何能夠怪罪呢?只是你也未免太不相信朕,或者太不相信滄海的能力了。朕之前就曾經看過滄海的論述奏章,雖然語氣稚嫩,但是對答之間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其中不乏可圈可點之處,長此以往,縱然這孩子難以成爲聖德明君,做一個守成之主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雖然李藎忱這些年在外征戰,但是並沒有完全不管自家幾個孩子的成長,尤其是已經開始懂事的晉陵公主和皇長子,李藎忱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佈置題目以考察他們的課業。
“這就好,這就好。”樂昌喃喃說道,握緊了李藎忱的手,“陛下一生戎馬倥傯,雖已有了天下萬民稱讚擁戴,但是後宮之中衆多姊妹,得知陛下親冒矢石、征戰不休,又如何不會擔心?滄海這孩子,臣妾也不求其能夠征戰殺敵,但求能夠穩穩地守住陛下的江山就好。”
李藎忱不由得大笑:“皇后這就不對了,朕的孩子,自然也是天生麒麟。朕以滄海爲其名,便是希望其能夠目光遼遠,既能夠海納百川、融匯天下英才爲我大漢所用,又能夠放眼四海,讓我大漢之疆域更勝於歷朝歷代!若只是做一個守成之君,那朕還不如讓晉陵來坐這個位置呢!”
樂昌頓時瞪大眼睛,無奈的說道:“陛下胡說什麼呢,晉陵雖然年紀輕輕便展露聰慧,但是到底只是一個姑娘家······”
“姑娘家怎麼了,當年羋太后垂簾以有大秦,難道羋太后就不是姑娘家了麼?”李藎忱笑道,“更何況樂兒你之前帶着滄海垂簾問政,國家也沒有出什麼亂子,難道你也不是姑娘家了麼?”
“這不一樣!”樂昌氣惱道。
看樂昌終於展露出來了原來自己更加熟悉的神情語氣,李藎忱方纔鬆了一口氣。
就剛纔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李藎忱看着就心亂如麻。
“兒孫自有兒孫福,到時候他們自己會選擇的。”李藎忱笑道。
李滄海以後肯定是要進入書院學習的,甚至如果他感興趣的話還可以進入軍事學院——任何一個有熱血的男兒,沒有不想從軍以殺敵報國的,當然那種從小就沒膽子的不算,不過李藎忱相信以自己和樂昌的性格,也應該生不出來這種貨色——到時候聽從學院安排進入軍中歷練,這孩子就已經不是樂昌所能掌控的了。
剛纔樂昌的話更是讓李藎忱堅定讓自家孩子們都進入書院學習,而不是跟着先生在宮中唸書的決心,只有在社會大環境下成長出來的孩子纔是心理健康的,不然的話長在深宮婦人之手,哪怕是樂昌她們已經不算見識短淺之人,也難免因爲自己的寵溺之類的耽誤了孩子。
樂昌當然很聰明,聽李藎忱的意思就已經猜測到了大概。
雖然擔心,但是陛下已經做出決定,她自然也不好橫加干涉。
但願孩子們都有自己的福氣吧。
“後宮流言這件事,你一定要看住了,一旦需要下手的時候,絕對不能留情。”李藎忱徑直說道,“至於冊立太子之事,陳叔慎這小子精明着呢,今日被朕推遲,他就應該想明白箇中緣由,且看着,很快建康那邊唐亦舜的奏章就會過來了。”
樂昌頷首:“之前是臣妾擅作主張了,希望陛下不要責怪。”
李藎忱徑直吹滅牀頭的蠟燭,轉身一下子把樂昌撲倒在牀上:“朕當然要好好地責罰你了。”
經年未曾親熱,樂昌也早就心癢難耐,再加上之前的擔憂已經一掃而空,此時很乾脆的伸出手臂環住李藎忱的腰,呢(*)喃道:“陛下······且輕一點。”
“想了沒有?”
“陛下說呢。”樂昌湊到李藎忱的耳畔低聲說道。
“那朕覺得是的。”
樂昌只是嘻嘻發笑。
李藎忱想到了什麼:“上次家書之中問你,你還說不想呢。”
樂昌頓時大羞,伸手在他胸口輕輕一捶:“陛下還好意思說這件事,那家書又不只是給臣妾一人寫的,結果直接問臣妾這個問題,讓尉遲妹妹和沈姊姊笑話了好久!”
“朕這個問題又不是問你一個人。”李藎忱一本正經的說道,“朕不相信她們兩個沒有一點兒想法。”
“那陛下明天去問她們兩個吧。”樂昌抱緊了李藎忱,在他耳邊吹氣如蘭,“至少今天,陛下是臣妾的,誰都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