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下,五光十色的街燈映照路面與飛馳而過的汽車爲城市的道路披上一道絢彩,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面。與之相對,最爲妖豔的莫過於血的鮮紅,濃烈豔麗。
一道尖亮的笛聲響起,路上的汽車紛紛退讓開來,好奇的人們轉目相望,看着一輛救護車從中飛駛而過,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白影。
偏遠處的一條公路上,停放着一臺出租車,出租車上沒有人,卻將所有的燈打開,似乎要照亮四周的一切。車前蹲坐着一個男人,臉面蒼白,拿煙的手不由自主的劇烈顫抖,彷彿世界的末日已經來臨。在他腳下有一潭鮮紅的血液緩緩的涌動,但血的主人並不是他,而是他前方兩米處側躺着的一個女孩,女孩的衣裳完全被血液給浸溼,分外鮮紅,分不出原本的顏色,微微睜開的雙眸蒙上一片淡淡的水霧,努力的眺向遠方,似乎在期盼着什麼。
過了許久一輛救護車姍姍而來,從車上下來了幾個穿着白衣的人,到女孩的身邊檢查了一番,無奈的搖了搖頭,將一塊白布蓋住了女孩的全身,接着把她擡到了車上,又拉響了警笛,消失在濃濃的夜幕中。
經過了三年的工作,蕭傑也成爲了院內的一名老員工,至少對於保衛部的人來說,能在此待上三年着實是件很了不起的事。若非生活所迫,誰又願來此日夜苦熬,而領取僅能維持生活的薪水。所以不論蕭傑的行爲再怪,只要沒有大錯,院方領導還是很樂意他繼續待下去。
待的時間長了,認識的人也就多了,就連醫院門外的出租車司機們也與蕭傑成爲了好友,每次遇見多少都要叨上幾句,因爲保安們有權不讓他們把車停在醫院大門外,而把他們趕到更遠些的路邊,爲了方便攬客,提高收入,和醫院內的保安搞好關係是很有必要的事。
人民醫院是市內最好的醫院,位置正處市中心,人流量極大,白日裡門庭若市,擺放出租車的人相對的也就多了起來。因爲出租車太多,不能將所有的司機名字一一記清,只好順着他們的車牌號叫喊,時間一長大家也就習慣了這種叫法。
平日閒時,出租車司機們大多圍聚在醫院門口聊天,因爲他們得看着自己的車子,時刻等侯有人坐車,甚少會進到院內。但醫院保衛也是一份煩悶的工作,等院領導不在時,院內的一些保安們都會跑出去與院門外的司機聊天,從他們口中得知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打發寂寥的時間,小韋便是其中的一員。每當小韋從院外回來,都可收絡到不少有趣的小道消息,回到崗亭又能聚上一幫人對他口中的新聞品頭論足,無聊至極。
今天小韋依如往昔般的從院門外探風回來,看他的樣子似乎又收絡到了些有趣的事,神色興奮異常,快步的走到蕭傑跟前,向後叫道:“快些,你怎麼和只烏龜似的!”
蕭傑順着他的身後看去,見一位出租車司機慢慢的跟來,其間不時的回望院外,生怕錯過了要坐車的客人,漏掉一單生意,卻又被小韋不住叫着,臉上滿是無奈。
蕭傑記不得他的名字,只知道大家都管他叫作3373,與小韋一樣,3373也是院門外出了名的八卦王,大到國際政治,小到路邊傳聞,沒有他不談論的話題,這倆人撞到一塊,就像老姑婆遇上了小媳婦,說長道短,永遠也講不完。如果給自由轉行,相信他能成爲一名出色的記者。
小韋站定了身子,故作神秘的對蕭傑說:“聽到件趣事,包傑哥你喜歡!”
能讓蕭傑好奇喜歡的事不多,小韋雖這麼說,在他看來不外乎又是一些荒堂的小道新聞,諸如小姨勾引姐夫,富豪慘遭情婦毒手,全都不值一哂。聽得多了也就淡了,打了個哈欠問道:“什麼事?”
“靈異事件!”小韋眉頭一揚得意的說了出來。
“哦!”蕭傑用極其平淡語調的應了聲,沒有顯示出更大的興趣。因爲小韋口中的靈異事件,大多都是沒有邊際的事情,說得玄之又玄,毫無半點依據可言。後來細細想想,正因如此,此類話題才特別受到人們的關愛。
小韋滿以爲這類話題能引起蕭傑的注意,沒想到只是個淡淡的迴應,挫敗的神情立刻映在他的臉上,非常不滿的嚷道:“傑哥你倒底是不是人啊,怎麼好像全世界的事都提不起你的興致,我保證今天的故事絕對不同,非一般小道消息,而是真人真事,有憑有據,精彩至極,不信你問3373。”
小韋邊說邊擺動着手臂,想以此加大後文的吸引力,看着他興奮的勁兒,蕭傑也不想再潑他冷水,若真有此事,聽聽倒也無妨。
小韋說完一把扯過了剛剛跟上的3373,對他使了個眼色:“你來說,往精彩裡的講。”
被小韋強拉硬扯,3373只好向蕭傑打了個招呼,緩緩道:“這事我也是聽來的,但事裡的人我卻認識,他和我們是同一個公司的司機,上兩個月出了次車禍,怎個人就變得神神顛顛的,連班也不能正常上了。”
蕭傑微微一懍,揮了揮手示意他快些說下去。
“約莫是大前月的一個晚上,我那同事剛從郊外跑車回來,見路上沒人速度也就快了一些,可沒料到快進市區時撞上了一個女孩,那女孩的身子單薄,像個紙片似的,那經得起他這麼一撞,頓時飛起幾丈高,橫飛出了老遠,才‘吧唧’一聲摔了下來,裂成了幾段,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後來我那同事就開始變得神神顛顛的,常常對人大叫‘不是我的錯,那是你自找的!’,又說那個女孩死後變成厲鬼要來找他索命,我想八成不假,這人都記着有仇報仇,何況現在是個女鬼,不把你慢慢磨死是不會善罷干休的,於是我們的幾個兄弟湊份,給他找了個道師除魔去妖,但過了幾天沒見他有半絲好轉,反而越發厲害,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把他送到了醫院,這不就在這兒的精神科裡。”
3373越說越來勁,會聲會色,好比他親眼所見,完全忘記了工作的事情,一口氣說完還意猶未盡的與小韋評頭論足,唧哩呱啦的說了半天才興興而歸。
聽完3373講的故事,蕭傑沒有再參與他們之後的談論,自個拿起了防暴棍到院內巡邏。邊走邊想,象3373所說厲鬼找人索命雖然不多,但也並非全無,用何種方法達到它們的目的,得看厲鬼的手段而言,方法萬千不是一言半句所能說清,但大多不外是從精神上日夜摧殘目標,讓他們自己走上毀滅的道路。就算有貴人相助也免不了要折損陽壽,福祿退半,總歸不是好事。而索命的厲鬼也得賠上輪迴之運,永世落入阿鼻地獄不得超生。可爲了無妄之災找人索命卻是少之又少,機率和中彩票頭獎一樣。
轉眼一週過去,又輪到蕭傑值夜班,上次與3373的談論早已被人置之腦後,換過了許多新的話題。人類就是如此健忘,蕭傑也再所難免。略微的巡完住院部大院和一到五層,來到了住院部六樓,這裡一共分爲兩個科室,一邊是與五樓相連的內科另一邊是罕有人至的精神科。之所以罕有人至,那是情理當中,人們對神經病三個字總有着很大的忌諱,甚至談其色變,避而遠之,連蕭傑也很少會來這裡,每次經過大多是勿勿一瞥就草草了事。
與以往不同,今天剛踏上六樓的樓道便感到一股強烈的咒怨,怨氣所產生的波動足以將人的精神推至崩潰,蕭傑心中大震,這得有多深的仇恨包含而成,怨氣慢慢的擴大甚至還將四周的戾氣也吸收到一塊,變成暴虐的氣流。
時間急迫容不得蕭傑多想,用力的推開了六樓樓門,一股暴虐的氣流奪框涌出,像一道洶急的巨浪,迎面將他向外推開,暴虐之氣猛灌入口鼻之中,沒有任何味道,卻可以感到難以忍受的巨惡,彷彿有人把一隻腐爛的青蛙硬塞到自己口中,雙腳如泥潭深陷,每前進一步都堅難無比。
蕭傑不敢有絲毫大意,雙手緊掐訣印,接連做出五行和七政指法,念起道家驅邪經文《六合咒》,經文聲從口中傳出,吐到口外散發出淡淡的金芒,層層疊疊圈向樓道內,傳到深處只聽見爆鳴聲陣陣,緊接着一個女孩的慘叫聲傳來,樓道內的怨氣立刻隨之消散。
聞聲蕭傑急忙向前衝去,想探個究竟,可還是慢了半步,只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從另一邊的樓道口飄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蕭傑微微一愣停下了腳步,腦中呼的閃過兩個字——劉婷,爲什麼會是她,她不是已經離開了嗎,怎麼會再次回到這裡,並變成如今的樣子。
回到崗亭,小韋已不在那裡,正好騰得清靜讓蕭傑能好好的思索問題,苦思半天依就不得結果,一個個疑點就像滿天驚雷接連而至,使他坐立難安。第一、劉婷爲什麼會再次變成怨魂,難道是自己的咒法失效。第二、就算如此劉婷也不該出現在醫院內,因爲她生前對醫院是那麼的熱愛。第三、劉婷是個新魂,靈力低弱,受到全力放出的六合咒竟還能抽身而退。第四、如果剛纔所見到的不是劉婷,那會是誰,難道劉婷的魂魄已被別的惡靈吞噬,轉幻化成她的樣子,爲害陽間?蕭傑越想越驚,不論如何都不希望是最後一條,回想起劉婷那專注、認真的倩影,心中不由的擔心。
那一天蕭傑失眠了,苦熬了一夜,回到家中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直至晚上,勿勿的洗漱過後帶着小黑又來到了醫院。
“幹嘛非要我跟來,你自己找不就行了嗎,動來動去害得我一天沒睡好,我要告你,告你虐待動物,非法奴役童工!”前夜裡小黑自個出去玩了一晚,回到家中本想飽食一頓,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充分的享受它的貓生。卻因爲蕭傑的原故,直鬧到傍晚才呼呼睡去,可沒睡多久又從牀上被拎了起來。
蕭傑從沒管教過小孩,更不懂如何去教導一隻小貓,所以對小黑完全是採用放任的教法,總之它還是個孩子,愛吵愛鬧那是它的天性,只要不亂惹事,蕭傑也懶得去管它。
“別鬧了,你多少也該運動運動,再這樣下去我看你遲早會變成一隻豬。”蕭傑把小黑往崗亭邊一扔,坐到了椅子上。
小黑反身一躍,跳到蕭傑的腿上,用後腿撓了下耳朵,懶洋洋的念道:“運動是一碼事,幫你也行,你得請我吃香蔥雞腿堡,外加一包龍頭魚當零食。”
懶得與小黑再爭鬧,蕭傑又把它扔到了一旁:“龍頭魚可以,漢堡就沒有,再吃下去月底我們又得喝粥了,不行的話你自個回去,龍頭魚都沒你的份。”
小黑用怨恨的眼神瞟了蕭傑一眼,又自洋得意的拍胸脯說道:“行,誰叫我心懷仁義,對兄弟從來都是義不容辭。”
“那太謝謝了!”蕭傑雙手抱拳,將語氣加得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