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郊外的繁星點點,林動躺在柔軟的草地上。
丁香給他留了聯繫方式,一再表示麻煩是因自己而起,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儘管開口。
“你可以幫我一時,而我要過活一世。”林動閉上眼睛,淡淡地說。
天上的星星閃了閃,像是贊同他的話。
十三歲那年,林動翻牆逃出孤兒院。
那年他隻身一人,來到這個城市,來到這條充滿誘惑而危險的街。
七十二街,誘惑與欺詐並存,危險與僞善同在。
林動蜷縮在一家早餐店的門口。
早餐店老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淡定地抽了根菸,終於還是嘆了口氣,把今天賣剩下的包子拿了兩個給林動。
林動鞠了一躬,拿到包子就狼吞虎嚥。
早餐店老闆又從煙盒抖出一根菸,點上說,“小孩,你是哪裡來的?”
林動想了想說,“不知道。”
早餐店老闆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淡淡地問,“流浪?”
林動點了點頭。
早餐店老闆叼着煙,看着遠方,看了很久很久,眼神中的熱誠終於冷卻。
林動已經把兩個包子都吃完了。
早餐店老闆淡淡地說,“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你想留下嗎?”
林動抹了抹嘴,一個勁點頭。
早餐店老闆把煙掐滅,淡淡地說,“進來吧。”
這一晚,林動睡在堅硬的椅子拼起來的臨時小牀,雖然不太舒服,總好過露宿街頭。
第二天,林動醒來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這個早餐店裡。
林動發現周圍一片漆黑,還能感覺到搖晃。他聽出汽車的引擎聲,還摸到了一條手臂,還是溫熱的。
“我們在哪兒?”林動開口問。
“不知道。”黑暗中有人回答。
“你也是被賣的嗎?”黑暗中另一人問。
“這裡是哪兒?”林動皺了皺眉,大聲問。
“一輛車。”黑暗中回答。
“我們要被送去做研究!”黑暗中有人驚恐地說。
“我不想死!”明顯剛纔那句話一出口,引來了大家的恐慌。
林動突然明白,這裡同樣都是流浪的小孩,而這一車人的宿命,就是被送往某個秘密的生化研究所之類的地方去,等待大家的十有八九就是死亡。
林動突然想起了他的妹妹。
“我的承諾還沒有兌現,我不能死!”林動使勁敲打車廂的門。
“沒用的。”黑暗中有人悲傷地說。
“放棄吧。”黑暗中有人絕望地說。
“我們都要死了。”黑暗中有人嗚咽。
“我絕不會死在這裡!”林動使出平生最大力氣敲那扇門。
“該起牀了小孩,我留你在這裡可不是要你睡懶覺的。”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林動猛地坐起,自己還在早餐店裡,店主叼着煙,淡淡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林動趕緊說。
“給你五分鐘洗漱。”店主指着衛生間的門說。
衛生間有一扇窗戶,窗戶是開着的。
林
動並沒有洗漱,而是從窗戶逃了出去。
他一路沒頭沒腦地狂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做。
一個染了黃頭髮的青年開玩笑喊,“小孩你跑什麼?剛摸了別人的錢包麼?”
林動沒有回答,只是沒命地跑。
最後他蹲在一條巷子的角落,靠着一隻鐵皮垃圾桶。
他想哭,但是沒有流淚。
他想過要回到孤兒院去,院長不會責怪他的一意孤行。
但是他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令他感到恐懼的念頭。
院長表面上做着慈善事業,但是背地裡會不會像那個夢裡一樣?其實院長是一個賣孤兒給研究所的邪惡商人?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我太緊張了。林動雙手抱頭,心想。
那種無助的感覺,林動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現在自己躺在這一塊柔軟的草地上,看着滿天的繁星,其實是多麼幸運。林動笑了笑,心想。
雖然現在失業了,但是那又怎樣?反正本來就一無所有,大不了從頭再來。林動閉上眼睛,在鬆軟的草地和夜風中入睡。
第二天林動騎着摩托,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打給丁香。
“他們來找你麻煩了?”丁香急切地問。
“沒,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林動說。
“我和我爸爸說了這事,可我爸爸不讓我出門了。”丁香有點生氣地說。
“別怪你爸爸,我知道那羣人不簡單。”林動淡淡地說。
“禮拜六晚上我偷偷溜出來,記得來接我哦。”丁香小聲說,聲音中掩飾不住的興奮。
不等林動回答,丁香掛掉了電話。
林動走進了一家遊戲廳,對前臺的小夥說,“我找你們老闆,就說是林動找他。”
小夥走進一間辦公室,不一會兒出來說,“老闆要見你。”
林動走進辦公室,一個戴眼鏡的大叔坐在沙發上,面前是一桌的茶具。
“聽說你惹了大麻煩。”大叔淡淡地說。
林動恭敬地回答,“是。”
大叔突然一改和顏悅色,把手裡的一杯碧螺春潑到林動臉上。
林動還是靜靜地站着。
“你以爲你是誰?居然敢惹老伯的人。”大叔氣得手都開始發抖。
“我知道這次你保不了我,我是來向你道謝的。”林動淡淡地說。
“這次我就算想保你,也需要掂量掂量我自己有幾斤幾兩。”大叔點了條煙說。
“我想見老伯。”林動平靜地說。
“你說什麼?”大叔驚得手裡的杯子都脫手了,茶水灑了一桌。
“我想見老伯。”林動用盡平生勇氣似的,又說了一遍。
“你可知道他是誰?”大叔嚴肅地說。
“我知道。”林動淡淡地說。
“他是七十二街的真正主人!”大叔厲聲道。
“所以我覺得他一定不會縱容手下去作惡。”林動平靜地說。
“林動啊林動,不管怎麼說,你到底動了他手下的人,你要給他一個臺階下。”大叔吐了個菸圈說。
“我知道,所以我要見老
伯。”林動看着大叔,平靜地說。
“我試一試。”大叔把煙掐滅,說。
“多謝。”林動鞠了一躬,說。
“這是你給我惹下的,最大的麻煩,下次我絕對不幫你。”大叔倒了一杯碧螺春,淡淡地說。
“我先走了。”林動又鞠了一躬,說。
“在外面小心點,我希望你能活到見老伯的那一刻。”大叔扶了扶眼鏡,淡淡地說。
“我會的。”林動又鞠了一躬,退出辦公室。
隨後林動買了一副墨鏡,理了個發,換了一身衣服。
如他所料,雖然也遇到過幾次老伯的手下,但並沒有直接找他麻煩。
“莫非最近錦衣嚴打,他們才這樣有所忌憚?”林動淡淡一笑,心想。
禮拜六很快就到了,當看到林動靠着摩托車等她的時候,丁香欣喜若狂。
“你真的來了。”丁香拉着林動的手說。
“是。”林動把頭盔遞給她,說。
“我們去哪兒?”丁香乖乖地把頭盔戴上,問。
“看星星。”林動拍了拍摩托的後座,淡淡地說。
兩人一路飛馳,來到沒有人認識他們的郊外。
一片鬆軟的草地,一對年輕的男女,滿天明亮的繁星,夜風溫柔的像情人的手。
那是林動十八年來最快樂的時光。
“丁香,我沒有錢。”林動淡淡地說。
“我不介意。”丁香微笑說。
“我不值得你這樣喜歡我。”林動看着星空說。
“喜歡就是喜歡,有時就算一廂情願,也說不上什麼值不值得。”丁香也看着星空說。
“我給不了你什麼,我甚至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林動自嘲。
“我只要你對我好。”丁香躺在鬆軟的草地上,慢慢地說。
“如果我這次僥倖逃過這場劫難,我會去找個新工作,租個房子。”林動點了根菸說,“至少讓我自己覺得配得上你。”
“我喜歡有上進心的你。”丁香看着林動說。
“我一定會努力的。”林動叼着煙,看着繁星發誓。
“我該回去了。”丁香輕輕地說。
“戴上頭盔,我送你回去。”林動把煙掐滅,淡淡地說。
鏡頭切到我和明天……
“明天,我怎麼覺得這個故事不會是個喜劇收尾。”我摳着鼻子說。
“我也覺得,喜劇收尾實在太牽強了,富家女愛上浪子,通常都是個悲劇。”明天摸着鬍鬚,淡淡地說。
“雖然我希望這次的故事,別像綠茶人的故事那樣,最後寫滿遺憾。”我說。
“綠茶人啊,其實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別爲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嘛。”明天淡淡地說。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看着明天。
“得不到的,就不是你應得的。”明天的眼神中閃着詭異的光。
“得不到的,才更應該努力去爭取。”我淡淡地說。
“你會明白的。明天的眼中恢復玩世不恭,”淡淡地說。
“晚安明天。”我說。
“晚安少年。”明天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