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莫斯科的經歷堪稱是傳奇,只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從一名小小的下士,升遷到了少將級別,甚至還直接指揮着一個主力師。在整個講述過程中,我都是用平淡的口吻,平鋪直敘地講述了自己的故事,沒有絲毫的藝術加工。我所經歷的一切,對不知情的外人來說,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據實回答已經會讓人覺得牛皮吹上了天,如果再添油加醋的話,就更難以令人置信。
雖然兩人早就猜想我在莫斯科的經歷不一般,但真正聽我講述時,還是不時地發出驚歎聲。特別是聽到我受到了斯大林的接見,奧爾洛娃更是像個不懂事的小女孩那樣興奮地尖叫了起來。
但是我並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們,一些我覺得無關輕重的事,就一言帶過,而奇怪的地鐵列車、弗洛寧工程師這些方面的東西,我就壓根沒有向她們提起,畢竟這樣的機密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知道的,哪怕就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也一樣。
在我講述的過程中,奧爾洛娃起身往放在帳篷一角的取暖爐裡添過兩次焦炭,還不時地爲我倆的茶杯裡續上熱茶。因爲帳篷裡有些熱,於是我起身脫掉了外面的軍大衣,露出了穿在裡面的軍裝。
胸前掛着的勳章被兩人看到,又是一陣驚呼聲。基里亞諾娃視線從勳章上轉移到我的臉上,好奇地問:“麗達,你能再給我們講講你是如何獲得這幾枚勳章的嗎?”
雖然我感覺她把我當成了故事大王,但勳章的事情還不得不說。於是我指着其中一枚紅旗勳章,對她倆說:“這枚紅旗勳章,是我在十月革命節前夕獲得的,和我同時獲得勳章的,還有我當時的搭檔克羅奇科夫指導員。我們還一起率領部隊參與了第二天在紅場進行的閱兵,可惜不久他就在保衛沃洛科拉姆斯克的戰鬥中犧牲了。”
“克羅奇科夫?”基里亞諾娃把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皺着眉頭努力地回想着她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好熟啊,我似乎曾經聽誰說過。”
“連長同志,這個名字您當然熟悉了。”一旁的奧爾洛娃提醒她說:“您難道忘記了,在兩個月前,上級曾經號召我們向他學習。說他率領28名戰士,頑強地阻擊德軍坦克部隊的進攻,最後全部壯烈犧牲。他當時喊出的口號:俄羅斯雖大,但是我們已經無路可退,因爲後面就是莫斯科。這可是我們人人都記得的名言啊。”
經她這麼一提醒,基里亞諾娃頓時恍然大悟:“是啊是啊,還真有這麼回事。指導員同志,你不說的話,我還真想不起來。”隨即又用羨慕的眼神看着我說:“麗達,我真羨慕你,居然和這樣了不起的英雄做過搭檔。”
我不想老是和她倆不停地說我自己的事情,於是努力岔開話題問道:“基里亞諾娃,給我說說部隊的情況吧。”
基里亞諾娃把目光轉向了奧爾洛娃,說道:“還是讓指導員同志來向你介紹情況吧。”
奧爾洛娃點點頭,說道:“我先來說說冰上運輸線的重要性。也許你在莫斯科也聽說過,列寧格勒因爲圍困,遭受了饑荒,有成千上萬的人被餓死。”說道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留意着我的表情變化,見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才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點頭,並不是像她所想象的那樣,知道列寧格勒因被德軍圍困,而有成千上萬的市民被餓死的事,並不是在莫斯科聽別人說的,而是在後世的歷史書上所瞭解到的。
“戰爭爆發後,根據居民疏散委員會的會議。城裡的小孩和老人,無論如何應該送出城市去。不光是爲了拯救他們的生命,不讓他們受飢挨凍,同時也是爲了使城市擺脫‘吃閒飯的人’,因爲現在每一塊麪包都是非常珍貴的。
疏散那些沒有必要留在前線城市的,同時疏散那些專家,沒有他們,戰爭爆發不久就開始遷到東部去的一些列寧格勒的工廠企業就難以開工。起先人們是從鐵路出去,後來是從拉多加湖上走。但是自從拉多加湖開始結冰而航運停止以後,疏散工作就暫時停頓了。
如今開闢了冰上運輸線後,這項疏散工作就正式恢復了。……”
我端起面前以前有點微涼的紅茶喝了一口,說:“接着說下去。”
“最初保障拉多加湖冰上運輸線的安全運輸的,有四個築路團,三個獨立的橋樑建築營,兩個工人營和兩個獨立的工人連。後來爲了確保冰上運輸線的安全,方面軍派出了一個步兵團。除了在拉多加湖兩岸和捷列涅茨島上集中了強大的高射炮兵;同時在冰上,每隔三公里架着輕便的速射炮,每隔五百米架着多槍筒的高射機關炮。方面軍的和海軍的飛機在拉多加湖附近進行晝夜不停的空中巡邏。”
等奧爾洛娃說完,基里亞諾娃又補充說:“由於我們所處的地段是德軍飛機轟炸的重點,所以前兩天我連移防到了這裡。”
……
時間在我們的聊天中不知不覺地過去,直到帳篷外面驟然響起的一個聲音纔打斷了我們的對話。“可以進來嗎?”
“是炊事班的戰士。”奧爾洛娃向我解釋了一句,然後衝着外面大聲地說:“進來吧。”
外面站着的人把門簾一掀,彎腰鑽進了帳篷。我看清是個單手端着托盤的女戰士,中等身材黑頭髮,也許是經常在廚房裡聞油煙的緣故,看起來有點胖乎乎的。她挺直了身體向我們報告說:“指揮員同志們,早餐準備好。”
“放桌上吧。”基里亞諾娃淡淡地說了一句。
女戰士答應一聲,走了過來,正要把盤子放下時,突然尖叫了一聲,把我們嚇了一跳。她興高采烈地大聲叫道,將盤子擱在了桌上,隨即騰出兩手向我伸了過去。
對於她的失態,我們幾人都不約而同地愣住了,搞不清楚她爲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表現。
“麗達,你不認識我了?”女兵興奮地問道。
我仔細地看了看面前這個女兵,感覺確實沒有見過,只能尷尬地笑着搖了搖頭。
“柳達同志,你這是做什麼?”奧爾洛娃嚴厲地問道。
柳達沒有打量她,而是使勁抓住我的手搖晃着說:“麗達,你真的想不起來了?我們是鄰居啊,在波奇諾克,我和你媽媽是鄰居。”
聽到她提起波奇諾克這個地名,我知道她說的十之八九是真的。也許真的麗達和她曾經是非常熟悉的鄰居,而我這個冒牌貨卻對此一無所知。爲了掩飾自己的驚慌,我故作恍然大悟地樣子說道:“原來是你啊,柳達。你看看,你穿了軍裝我都認不出來了。”不等她答話,我又接着問:“你知道我的媽媽和孩子怎麼樣了嗎?”真正的麗達曾經拜託我照顧她的孩子,我正好趁這個機會打聽一下他的下落。
“波奇諾克失守前,你媽媽已經提前離開了那裡,目前她帶着孩子正住在涅瓦河邊的一座公寓裡。待會兒我回去找找地址,找到了就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