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囂張的上尉和他的部下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柳德尼科夫上校俯下身子低聲請示道:“副司令員同志,您看這件事情,我們需要馬上向方面軍司令部進行報告嗎?”
崔可夫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表情嚴峻地盯着門口,一言不發。
過了良久,他輕輕地嘆口氣,看了一眼在牆邊站在一排的偵察兵們,擡頭對柳德尼科夫說道:“上校同志,安排偵察員們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我們等天亮了再說。”
柳德尼科夫對崔可夫的表現大失所望,只好無奈地說:“好吧,我這就讓人安排他們先去休息。”說完,他伸手就去拿桌上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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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上校同志。”我一把摁住他的手,制止了他打電話的舉動。
“奧夏寧娜中校,您這是做什麼?”柳德尼科夫被我這個突然的舉動搞糊塗了,他看着我不解地問道。
“暫時還不能讓偵察員們休息,我還有任務要派給他們。”我把手縮了回來,同時向柳德尼科夫以及坐在桌邊的崔可夫解釋我剛纔那個舉動的原因。
“奧夏寧娜,工程師已經失蹤了,就算派這些偵察員去繼續執行任務。他們沒有相關的專業知識,也偵察不到我們想了解的那些情報。”崔可夫可能是對我阻止柳德尼科夫打電話的舉動有些不悅,所以他毫不客氣地對我的說法進行了反駁。
“司令員同志,上校同志。”我指着牆邊的偵察兵,耐心地向他和柳德尼科夫說道:“你們兩位請聽我說。正是因爲偵察分隊裡的關鍵人物——工程師失蹤了。所以纔不能讓這些戰士休息。應該立即把他們都派出去。四處尋找工程師的下落。要知道,這裡離敵人的陣地可不遠,工程師是在驚慌失措的情況下逃走了,沒準會誤打誤撞跑到德國人那邊去。要是德國人抓住他們的話,那麼我們奪回居民點的計劃就會泄露給德國人。爲了確保反擊戰鬥的勝利,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讓他落到德國人的手裡。”
聽完我的解釋,崔可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贊同地說:“奧夏寧娜同志說得對。工程師肯定是瞭解進攻計劃的人員之一。要是他真的被德國人俘虜的話,完全有可能把我們的計劃泄露給德國人。”說到這裡,他站起身來,吩咐柳德尼科夫:“上校同志,你馬上派出最精幹的小部隊,和這些偵察兵們一起尋找失蹤的工程師,活要見人,就算死了,我也要見到他的屍體。”
我在旁邊接着補充說:“上校同志,我建議您把搜索隊分成十人一組。同時向幾個方向進行搜索。每組配備一名我師的偵察員,因爲不光他們認識工程師。工程師也認識他們,只有見到他們,工程師纔會放鬆警惕,乖乖地跟着搜索隊回來。”
“師長同志!”靠在牆邊的傷兵突然插了一句:‘我能向您報告一個情況嗎?’
我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淡淡地問道:“戰士同志,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吧。”
傷兵湊近我的耳邊,想對我說悄悄話。我連忙後退了一步,皺着眉頭對他說:“戰士同志,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你就當衆說出來吧。”
傷兵的臉紅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還是壯着膽子說道:“報告師長同志,我覺得和我們一起的工程師,有可能已經投奔德國人去了!”
“什麼?”他的話驚得我目瞪口呆,我們委以重任的工程師,居然在失蹤後,有可能跑到德國人那邊去了,這真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爲什麼?戰士同志。你爲什麼說得這麼肯定?”首先回過神來的柳德尼科夫上校,他大聲地質問這名傷兵。
傷兵瞥了一眼柳德尼科夫的軍銜,故作神秘地說:“以前在古拉格集中營時,我和工程師是住在一個工棚裡的,我曾經聽他說過,他是德國慕尼黑工業大學建築系的高材生,畢業後曾在柏林工作過兩年,後來是奉命回國的。”
“就光憑這點,你也不能隨便說他會投奔德國人啊。要知道,在我們國家,在德國留過學的人數可不少。據我所知,除了少數的敗類在爲德國人效命外,剩下的大多數人,還是站在祖國的一邊,和德國侵略者進行頑強地戰鬥。”柳德尼科夫聽完,不以爲然地說道。
“上校同志,”見柳德尼科夫不相信自己的話,傷兵有些急躁起來,他提高嗓門說道:“您知道他爲什麼被送進古拉格集中營嗎?就是因爲他曾經在德國待過幾年,有通敵 嫌疑才被內務部的人抓起來的。本來當時就要槍斃他,後來有人提議說先把他關起來,等打敗了法西斯匪徒,再把他和這些侵略者們一起處置,他才僥倖保住了一條性命。”
我聽傷兵這麼說,真是哭笑不得。工程師就因爲在德國留過學,居然被當成通敵的嫌疑人抓起來並關進了古拉格集中營。我相信他在集中營裡,一定遭受過很多非人的折磨,好不容易有個逃出生天的機會,又被自己人當成逃兵差點打死。如今他在離德國人不遠的區域失蹤了,憑着他熟練的德語,就算真的投奔過去,也會被那邊順利接納的。
想到這裡,我轉身對崔可夫和柳德尼科夫說道:“司令員、上校,不能再耽誤了,立即行動吧。要是真的等到這個工程師跑到敵人那邊去,那麼我們的計劃就泡湯了。”
崔可夫點點頭,站起來對柳德尼科夫說道:“上校同志,你把這些偵察兵都帶出去吧,把他們分配到各個搜索小隊裡去,不要遲疑,立即行動。”
柳德尼科夫答應一聲。擡腿就要向外走。忽然看到了傷兵。便停住腳步問崔可夫:“副司令員同志,這個傷兵怎麼辦?”
崔可夫衝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給他找個地方休息,再讓衛生員來給他包紮一下傷口。去執行吧!”
柳德尼科夫來到偵察兵的面前,對着他們說道:“小夥子們,我想你們一定又累又餓吧,這樣吧,我們先到外面吃點東西喝點茶。休息一會兒再出發。走吧,都跟我來啊。”說完,他帶頭走了出去。
偵察兵們嘩啦啦地緊跟着他的後面往外走,原本攙扶傷兵的兩名戰士,也扔下了傷兵,徑直往外走。見沒有人攙扶自己,那個傷兵慌亂起來,連忙喊道:“同志們,弟兄們,你們不能扔下我啊。我可是傷員啊!”
他喊了半天,偵察兵們也沒有一個回頭的。看到同伴們都離開了。他萬般無奈,只好手扶着木牆,單腳跳着離開了師指揮部。
當傷兵的背影從門口消失後,崔可夫重重地哼了一聲,嘟囔了一句:“該死的猶大!”聽他這麼說,我猜想他對這個出賣同僚的傷兵,也厭惡到了極點。
指揮部裡就只剩下我和崔可夫兩個人,想到剛纔柳德尼科夫向他請示,是否把內務部的胡作非爲的行爲向上級彙報,被他婉言回絕的事情,我心裡就感到格外不舒服。我故意把頭扭向了一旁,假裝在看牆上的地圖,沒有搭理他。
“奧夏寧娜,你是不是還在爲我不肯爲偵察兵們出頭,向上級彙報內務部官兵的胡作非爲的事情生氣吧?”崔可夫突然在我的後面問道。
我連忙轉過身來,望着他,腦子裡在盤算着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沒等我開口,他已經搶先說了話:“你也知道,內務部的權力太大,一般人的根本拿他們沒轍。況且內務部的督戰隊,是最高統帥本人親自下令組建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奧夏寧娜同志,你能不能體諒我的一番無奈?”崔可夫直視着我的雙眼,眼中閃動着渴望被認同的目光。
我的心情複雜地看着他,心裡百感交集。我明白他說的都是真的,對於內務部的官兵,他真的是有心無力。我沉默了一會兒,纔回應他說:“司令員同志,我理解您的苦衷。我沒有怪您的意思,我是爲了那個失蹤的工程師擔心,也不知道搜索隊能不能找到他?”
崔可夫想了想,接着對我說:“奧夏寧娜,對於搜索隊能否找到工程師,我不抱太大的希望,也許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不過我們的偵察工作不能停,要抓緊時間把居民點的敵人防禦情況搞清楚。”
我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試探地問:“司令員同志,既然不能指望搜索隊能找到工程師,那麼需要我立即回駐地,再帶一名工程師來嗎?”
崔可夫聽我這麼說,連連點頭,贊同地說道:“你說的有道理,就照你說的辦吧。你馬上動身,返回獨立師的駐地,再去帶兩三名工程師來,趁德國人還沒有察覺到我們的偵察行動之前,抓緊時間完成這次的偵察任務。”
“事不宜遲,我馬上出發吧。”看到眼下是爭分奪秒的時刻,我也不敢再繼續耽誤,和崔可夫說了一聲,就慌慌張張地往回趕。
崔可夫的吉普車和裝載警衛班的卡車都還停在外面,我離開指揮部,直接就衝到了吉普車車,拉開副駕駛這邊的車門,把坐在裡面的西多林攆了下來,然後自己坐了上去,一疊聲地催着司機快開車。
車開動後,我特意回頭看了看,好在卡車司機還比較精靈,也開着車跟了上來。
雖然吉普車的司機把車開的飛快,但我還是覺得太慢了,我深怕此刻失蹤的工程師已經落在了德國人的手裡,那樣的話,我們的偵察難度就會大大地增加。
車在駐地森林外剛停穩,我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也不等後面的警衛班,撒開腳丫就往謝傑里科夫的團指揮部跑。
由於警衛班都被我帶走了,此刻指揮部門口沒有執勤的戰士,所以我就橫衝直撞地闖了進來。也許是我進門的動靜太大,把指揮部裡的謝傑里科夫和拉祖梅耶娃都嚇了一跳,大尉甚至連手槍都拔出來指向了我。
看到原來是我。大尉一邊把手槍插回槍套。一邊關心地問:“師長同志。您回來了。逃兵的事情搞清楚了嗎?是哪個團的?”
我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喘着粗氣吩咐拉祖梅耶娃:“中士同志,你馬上和三位團長進來,讓他們立即到這裡來開會,我有重要軍情通報!”
趁拉祖梅耶娃和另外三個報務員們進行聯繫時,我擡頭對站在一旁的謝傑里科夫說道:“什麼逃兵,是蓋達爾大尉派到居民點進行偵察的偵察分隊。因爲他們沒有通行證,所以內務部的人認爲他們是逃兵。還不由分說地開槍打死了兩名戰士。”
我本來以爲我這麼說,謝傑里科夫會義憤填膺地對內務部督戰隊進行口誅筆伐,結果他聽完後,居然走到我的對面,默默地坐了下來,一聲不吭地盯着桌上的地圖發呆。
不到十分鐘,接到通知的三位團長一起來到了指揮部。
一進門,科斯嘉大尉就迫不及待地代表大家問道:“師長同志,半夜把我們幾個團長都叫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招呼他們先坐下。等他們都一一就坐後,我才站起來神情嚴肅地說道:“在兩個小時前。崔可夫將軍通過報話機,非常生氣地告訴我,說內務部督戰隊的人,在近衛第70師的防區,抓住了十幾個自稱是獨立師的逃兵。由於他們在被抓住後企圖逃跑,結果被督戰隊打死了兩人,打傷了幾個,剩下的人都束手就擒。本來督戰隊要將他們全部就地槍斃的,幸好被近衛師的巡邏隊發現了,他們將這些逃兵帶到了師指揮部,並由他們的師長柳德尼科夫上校,將這個消息向崔可夫將軍彙報。”說話時,我一直在觀察他們四人的表情,不管是我說到近衛第70師,還是柳德尼科夫上校,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顯然壓根沒有把逃兵事件和偵察分隊的事情聯繫起來。不過這也不怪他們孤陋寡聞,估計除了我這個師長,他們根本不知道別的部隊的指揮員是誰。
“您和崔可夫將軍去了近衛師的師部後,又發生了什麼?”謝傑里科夫是四名團長中,最想知道事情真相的一個,畢竟我爲什麼會半夜匆匆離開,他是知情者之一。
我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我和崔可夫將軍到近衛師的師指揮部,在師長柳德尼科夫上校的幫助下,見到了這羣被督戰隊扣留的逃兵。仔細一問,才知道這些所謂的逃兵,原來是我們師的偵察員。……”
“偵察員?!”蓋達爾聽到這個單詞時,直接從座位上蹦了起來,着急地追問道:“師長同志,是不是我派出的那些偵察兵?”
我衝着他點點頭,肯定地回答說:“是的,那些所謂的逃兵,就是大尉你派去偵察居民點的偵察分隊。由於他們的身上沒有證件,結果被內務部的督戰隊當成逃兵抓了起來,要不是湊巧有近衛第70師的巡邏隊在附近的話,他們現在都已經被槍斃了。”說到這裡,我忍不住重重地一拍桌子,衝着他吼道:“大尉同志,既然你向奧爾洛夫卡地區派出了偵察分隊,爲什麼不向我報告?”
蓋達爾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神情黯然地問道:“師長同志,偵察分隊的傷亡大嗎?”
我衝着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還好,只有兩個人被打死,一個被打傷。”雖然我一直聽說受傷的幾個人,但我在指揮部裡,卻只看到那個告密者腿上有傷,其餘的人都完好無損,所以現在向自己的部下進行通報時,也只說傷了一個人。
奧列格上尉看了看發呆的謝傑里科夫和垂頭喪氣的蓋達爾,起身問道:“師長同志,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是繼續偵察還是把偵察分隊撤回來?”
我擺了擺手,態度堅決地說:“撤回來,是不可能的。偵察分隊裡的建築工程師,在混亂中失蹤了,我已經請求柳德尼科夫上校出動人手協助搜尋了。由於工程師是這次偵察任務的關鍵,所以我們不能坐着等搜索隊的結果,應該再派新的工程師過去,接着對居民點進行細緻的偵察。”
聽到說重新派工程師過去,原本神情沮喪的蓋達爾站起身來,主動讓我請求道:“師長同志,讓我去頂替失蹤的工程師,完成這次的偵察任務吧!”
“你?!”我不信任地上下打量着他,“你能行嗎?”
蓋達爾肯定地點點頭,回答我說:“師長同志,我在戰前就是一名建築工程師,除了修建房屋外,我還參加過很多國防工事的建設工作。我有信心完成好這次的任務。”
我善意地提醒他:“大尉同志,這次偵察任務是危險的,有可能會丟掉性命,你可要考慮清楚再回答我。”
“我想清楚了,我有信心完成好這次的任務。”蓋達爾態度堅決地說。
“你真的想好了,不後悔嗎?”我再問。
“想好了!”蓋達爾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