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夏寧娜將軍,”見自己所下達的命令被我所阻止,盧涅夫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您也許還不知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基本可以認定波涅傑林具有通敵叛國的嫌疑,所以在去年的缺席審判中,他已經被判處了死刑。”
波涅傑林被內務部判處了死刑,這一點還真出乎我的意料。本來我以爲只是什麼普通的誤會,解釋一下就能說清,但既然此事涉及到內務部,我就不得不慎重對待了。我停頓了片刻,試探地問盧涅夫:“盧涅夫同志,不知道你們內務部是根據什麼情報,認定了波涅傑林將軍的通敵叛國的罪行呢?”
“在我們繳獲的資料中,”盧涅夫盯着被兩名戰士架着的波涅傑林,語氣嚴厲地說:“有幾張波涅傑林和德軍軍官合影的照片。從德軍軍官的表情來看,他們之間所進行的交談是非常愉快的。”
“還有別的證據嗎?”我心裡覺得僅僅憑几張繳獲的照片,就認定波涅傑林有通敵的嫌疑,這顯然是說不通的,便繼續說道:“我認爲我們不能憑藉幾張照片,就懷疑我們的一位中高級指揮員背叛了祖國和人民。”
盧涅夫搖了搖頭,不服氣地說:“有他和德國人合影的照片,這還不夠嗎?”
“不夠,盧涅夫同志,這樣的證據是遠遠不夠的。”聽完盧涅夫所說的牽強理由,我覺得自己應該站出來爲波涅傑林辯解幾句。我用手指着坑裡那些或站或坐,蓬頭垢面、虛弱到了極點的戰俘們說道:“請您仔細地看看我們的這些戰士,在經過德國人長達三年的折磨後,已經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假如波涅傑林將軍真的叛變了,德國人會將他放在這樣的戰俘營裡,讓他在受盡折磨後死去嗎?”
我的話讓盧涅夫變得啞口無言,趁着這個機會,我吩咐還從左右架着波涅傑林的戰士:“戰士同志,請放開這位將軍,他絕對不是什麼叛徒。”等戰士不甘心地鬆開了波涅傑林的手後,我還補充了一句,“他是我們國家的英雄。”
被戰士們鬆開的波涅傑林,聽到我對他的評價後,不禁瞪大了眼睛,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將軍同志,您真的相信我不是叛徒,還是…還是…祖國的英雄嗎?”也許是缺乏信心,他最後一句話已變得微不可聞。
“是的,將軍同志。”我提高嗓門對他說道:“如果您沒有堅定的信念,始終保持着對祖國、對人民,”說到這裡,我想到身旁站着內務部的重要人物,我所說的這番話,可能會被一字不漏地上報給貝利亞和斯大林,於是有意強調說:“對斯大林同志的忠誠,面對德軍提出的權利、地位的誘惑都不爲所動。您在戰俘營裡忍受了長達三年之久的煎熬,卻始終沒有向敵人屈服,而是和他們進行着艱苦卓越的抗爭……就憑您所做的這一切,您就無愧於英雄的稱號。”
聽完我的這番話,波涅傑林的眼睛變得有些溼潤了,他激動地說道:“將軍同志,您剛剛說,要將我們這些戰俘都編入軍隊,這都是真的嗎?”
“沒錯,波涅傑林將軍,你們將會被編入阿富寧少將的近衛第18軍,參與收復烏克蘭的最後戰鬥。”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搖晃了幾下:“我希望你們能重新拿起武器,用德國人的鮮血,來洗刷你們這麼多年所受到的屈辱。”
波涅傑林被我的這番話感動了,他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衛戍司令布拉科夫走到的身邊,低聲地問我:“奧夏寧娜同志,既然要將這些戰俘編入部隊,您是不是該對他們說點什麼?”
我看了一眼坑裡密密麻麻的人羣,自認就算自己扯着嗓子對下面喊,估計也沒有幾個人能聽清楚我所說的話,於是便搖了搖頭,說道:“將軍同志,我看還是算了,沒有擴音設備,我就算對他們說點什麼,也沒幾個人能聽到。”
“這個不成問題。”布拉科夫朝四周一指,說道:“您瞧瞧,在坑的四周,德國人豎起了不少的喇叭,它們可以使您所說的話,都被下面的戰俘們聽到。”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在坑的邊緣果然有不少電線杆,杆上都安着喇叭。我這才放心地問道:“好吧,將軍同志,請您安排一下,我要和這些……”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停頓了一下,覺得自己再用戰俘這個詞來稱呼這些劫後餘生的戰友,是不可是的,於是便改口說道:“我要和這些戰士們說幾句話。”
布拉科夫點了點頭,隨後便跑到了坑邊的一個平臺上,走到一個像汽車方向盤似的麥克風前,打開開關後,大聲地說道:“喂,注意了!注意了!請大家注意了!現在來自大本營的代表,奧夏寧娜將軍將向你們講話,你們的命運就掌握在她的手裡。好了,現在請奧夏寧娜將軍將軍給你們講話。”
布拉科夫說完後,轉身對我點了點頭,用手一指話筒,示意我可以講話了。望着下面正朝我所在方向擠過來的軍人們,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只說出了一句:“同志們!”然後腦子裡就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該繼續說點什麼。
平臺下面數以千計的戰士們,見我忽然沉默了,都用驚詫的目光望着高高在上的我。在這種情況下,我連做了幾個深呼吸,隨後鼓足勇氣說道:“同志們,弟兄們,你們受苦了!”
說完這兩句話以後,我的思路驟然變得清晰起來:“雖然你們在這座見鬼的戰俘營裡,忍受了長達三年的煎熬,但是誰也沒有向敵人屈服,你們無時無刻不在想回到自己的部隊,重新拿起武器和敵人進行頑強地戰鬥。
同志們,你們報仇雪恨的機會到了,從現在開始,你們將被編入近衛第18軍,參加解放烏克蘭的最後戰鬥,用你們手裡的武器,向敵人討還血債,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你們這幾年所承受的屈辱!”
我慷慨激昂的講話結束後,本以爲下面肯定會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誰知下面的戰士只是呆呆地望着我,一言不發,似乎我剛剛所說的那些都是在對牛彈琴。
見到戰士們的這種表現,我不禁有些心寒。不過對於他們的這種心理,我還是非常理解的。哀莫大於心死,他們肯定是被傷透了心,本以爲我們的部隊解放了烏曼後,他們就能重獲自由,誰知道現在他們還是如同牲畜一般,被自己昔日的戰友關在這個戰俘營自生自滅。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後,接着說道:“同志們,以你們現在的身體狀態,可能暫時無法參加新的戰鬥。不過你們不要擔心,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們把身體養好。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讓每個戰士先洗個熱水澡,理個髮,換身乾淨的新軍服……”
我這次話還沒有說完,下面出人意料地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烏拉!烏拉!!”站在最前面的戰士們最先開始歡呼,接着後面的戰士們也反應了過來,跟着他們一起歡呼。
從戰士們的歡呼聲中,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空洞的口號和所謂的豪言壯語,根本比不上那些能給戰士們帶來直接利益的承諾。
想清楚這個道理後,我擡手向下壓了壓,等坑裡的戰士們都安靜下來後,我接着說道:“我們會安排醫生,爲每位戰士進行體檢,有病的戰士會得到及時地治療。對於那些病情比較嚴重,需要長期治療的戰士,我們會將他們送完後方繼續治療。從今天晚餐開始,我們將提高你們現有的配給標準……”說到這裡,我扭頭小聲地問身旁的布拉科夫,“現在的配給標準是多少?”
“250克麪包,50克燕麥粥,以及一份熱湯。”布拉科夫同樣小聲地回答說。
我搞清楚戰士們的伙食標準後,沒有和布拉科夫商議,便直接向戰士們宣佈:“從今晚的晚餐開始,你們的配給標準將調整爲麪包500克、100克燕麥粥,除了每天有熱湯外,同時還給你們增加50克的香腸和同樣數量的奶酪……”
由於我所說的這些內容,和戰士們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所以幾乎是我宣佈一個,便會引起下面的一陣歡呼,聲浪此起彼伏響個不停。
我對戰士們講完話以後,便吩咐布拉科夫:“將軍同志,就按照我剛剛所說的辦。我知道你們要一下提高兩萬多人的伙食標準,對你們來說,有一定的難道,但是您看看我們的這些戰士,都虛弱到了什麼程度,如果不及時地給他們補充營養,他們怎麼能拿槍打仗?”
見我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說話,布拉科夫只好無奈地答應道:“好吧,奧夏寧娜將軍,我會盡量按照您的指示辦理,立即通知軍醫來給他們進行體檢,同時再通知後勤部門,給這裡運送更多的糧食和物資過來。”
“這就對了,將軍同志。”見布拉科夫表現得如此配合,我滿意地笑了笑,剛想叫他一起回到地面去,卻發現一直和我如影隨形的盧涅夫不見了蹤跡,便好奇地問布拉科夫:“您看到盧涅夫同志了嗎?”
布拉科夫擡手朝上空一指,說道:“盧涅夫同志回上面去了,他說要將這裡的情況,向莫斯科進行彙報。”
“怪不得沒看見人,原來是打小報告去了。”聽完布拉科夫的回答後,我的心裡暗自嘀咕道:“雖說盧涅夫是貝利亞派來協助我的,但對他,我還是應該多加提防纔對。”
我們重新回到了地面後,走的有點累的我正準備找個地方坐一坐的時候,忽然看到有戰士從那片木房子的方向跑過來。他來到我們的面前後,立正敬禮,隨後禮貌地對我說:“您好,奧夏寧娜將軍!盧涅夫同志正在和莫斯科通話,他說假如您上來的話,就讓我帶您去找他。”
剛剛在來的路上,我就聽布拉科夫說,在上面的木屋區裡有電訊室,可以直接和莫斯科進行聯繫。此刻聽到戰士的報告,我便衝他揮揮手,吩咐道:“前面帶路吧!”
盧涅夫正在電訊室裡打電話,見我走進屋子,立即對着話筒說道:“貝利亞同志,奧夏寧娜將軍來了,需要讓她接電話嗎?”可能是得到了貝利亞的許可,他直接將話筒遞向了我,面無表情地說,“請接電話吧!”
貝利亞聽到我的聲音,就氣呼呼地說:“奧夏寧娜同志,你知不知道,你闖下大禍了!”
闖下大禍了?!我聽到貝利亞這麼說,心裡不禁一陣發慌,連忙緊張地問:“貝利亞同志,不知道我闖下了什麼大禍?”
貝利亞語氣冷淡地問道:“你剛剛是不是阻止了盧涅夫同志逮捕波涅傑林,並準備對他委以重任啊?”
“沒錯,”我想到這件事反正要向上報告的,所以如實地回答說:“他是一位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指揮員,我打算讓他在近衛第18軍裡擔任重要的職務。”
“糊塗!奧夏寧娜同志,你簡直是太糊塗了!”貝利亞大聲地問道:“你知不知道斯大林同志在1941年簽署的第270號命令?”
“貝利亞同志,我只聽說過這道命令。”這道命令是在我穿越前簽署的,我一直知之不詳,所以此刻聽到貝利亞問起,我只能尷尬地說:“不過這道命令中說了些什麼,我還真的不知道,您能告訴我嗎?”
聽到我的回答,貝利亞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奧夏寧娜同志,既然你不清楚這道命令,那我現在就說給你聽,斯大林同志在命令中是這樣寫的:第12集團軍司令員波涅傑林少將被敵人包圍後,儘管像他的大部分部隊一樣有很多機會可以實施突圍,但是他沒有表現出堅定的決心和必勝的信念,相反,卻驚慌失措、膽小怯懦,無恥地投靠了敵人,犯下了違背軍事誓言和叛國的罪行。”
我聽到這裡,頓時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