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辭別了烏巢禪師之後,師徒三人繼續西進,一路無話,只是悟空養成了一個毛病,凡是碰到江河,他都要上去打上一棍子,悟能私下裡笑話了他不知幾次,但是悟空依舊我行我素,玄奘知道他是對烏巢禪師心有怨言,一定要試一試是不是真的有水怪,倒也不管他,只是叮囑他不要誤傷了河中生靈。
這一日,師徒三人一路貪行,錯過了宿頭,正準備露營一晚。忽見前方有一座孤零零的莊子,玄奘笑道:“悟空,天色已晚,你看道旁正好有一戶人家,你上前去詢問一下,可能借宿一宿,不濟也化些齋飯回來。”悟能在一旁插嘴道:“是啊,師兄,你且去,老豬也是餓了!”悟空譏笑道:“你這個呆子,卻是戀家,這一路行來,你幾個時辰就叫一會餓,受不了苦就回高老莊接着做你的上門女婿去吧!”玄奘在一旁道:“悟能,你若是真是心中念家,也不是個出家的人,莫不如你就回去了吧?”悟能趕忙道:“師傅,你怎麼也跟這猴子一起調笑我!弟子心誠的很啊!”悟空笑道:“既如此,你去化緣。”“俺老豬不是怕嚇着人家嘛!”悟能把擔子放下,往擔子上一坐,擺出一副很無辜的表情。悟空啐了一聲,道:“老孫又比你好看到哪裡去了?”玄奘看他們鬥嘴,忍不住笑了,道:“好了,這一路上你們兄弟二人也是忙碌,這次就爲師去吧。”言罷,玄奘拄着九環錫杖,按按藤纏篾織斗篷,先奔門前,只見一老者,斜倚竹牀之上,口裡喃喃低語,玄奘一聽,竟是在念經。“這西方果然是家家向佛。”玄奘心中讚歎,不敢高言,慢慢的叫一聲:“施主,問訊了。”那老者這才知有人來到,一翻身跳將起來,忙斂衣襟,出門還禮道:“長老,失迎。你自哪方來的?到我寒門何故?”玄奘施禮道:“貧僧是南瞻部洲大秦朝和尚,奉聖旨上雷音寺拜佛求經。適至寶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萬祈方便方便。”那老兒聞言,卻是擺手搖頭道:“去不得,西天難取經。要取經,往東天去罷。”玄奘被這一番話說的心下鬱悶,沉思到:“菩薩指道西去,怎麼此老說往東行?東邊哪得有經?”那老者見玄奘沉吟,也不說話,在一旁含笑站着。
在不遠處等候的悟空和悟能卻是看出了不對勁,悟能搗了搗悟空,道:“師兄,你看那老頭跟師傅說了什麼,他怎麼就跟個木頭似的杵在那不動了。”悟空雖說沒有跟着去,但是心神都是放在了玄奘身上,早就聽了個清清楚楚,當下快步上前,怒道:“你這老倌,我家師傅不過是想討個宿頭,討些齋飯,你說的什麼混賬話,爲何西方就去不得?”那老者猛地一見悟空,面露驚恐,連連後退道:“這廝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這般嚇人!”悟空頓時就火了,上前一把薅住了老者的領子,怒吼道:“還在這跟我裝蒜,老孫一過來就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還不現身!”“悟空,不得無禮!”玄奘嚇了一跳,趕忙呵斥道,不等他接着說話,就見那老者苦着臉一笑,身上閃過一道神光,換了一身裝扮,嘆道:“小神黃風嶺土地,拜見大聖和聖僧。”玄奘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道:“土地在此何干啊?爲何戲耍貧僧?”土地笑道:“特來給聖僧示警,我們這向西去,只有三十里遠近,有一座山,叫做八百里黃風嶺,那山中多有妖怪。故言難取者,此也。”悟空怒道:“你這毛神,在我面前還敢誇耀妖魔兇狠!”“悟空不得無禮。”玄奘阻攔道,“你去把悟能帶來。”悟空哼了一聲,走過去招呼悟能牽馬挑擔走了回來。土地趕忙奉上準備好的齋飯,款待師徒三人,再也不提那黃風嶺妖魔之事,玄奘他們也不再問。臨走之時,悟空看了土地一眼,總是覺得怪怪的,但是那土地笑了笑,就離去了,悟空也說不上哪裡怪,只能把這個念頭拋之腦後。
師徒三人繼續西行,走不上三十里地,就見一片山嶺,綿延數百里,就見那:高的是山,峻的是嶺;陡的是崖,深的是壑;響的是泉,鮮的是花。那山高不高,頂上接青霄;這澗深不深,底中見地府。山前面,有骨都都白雲,屹嶝嶝怪石,說不盡千丈萬丈挾魂崖。崖後有彎彎曲曲藏龍洞,洞中有叮叮噹噹滴水巖。又見些丫丫叉叉帶角鹿,泥泥癡癡看人獐;盤盤曲曲紅鱗蟒,耍耍頑頑白麪猿。至晚巴山尋穴虎,帶曉翻波出水龍,登的洞門唿喇喇響。草裡飛禽,撲轤轤起;林中走獸,掬律律行。猛然一陣狼蟲過,嚇得人心趷蹬蹬驚。正是那當倒洞噹噹倒洞,洞噹噹倒洞當山。青岱染成千丈玉,碧紗籠罩萬堆煙。
玄奘看了看,道:“徒兒們,看來此處就是那黃風嶺了,仔細些。”悟空笑道:“師傅放心,”就在這時,忽聞得一陣旋風大作,吹得玄奘在馬上連連晃悠,道:“悟空,風起了!”悟空笑道:“這風有什麼好怕的,此乃天家四時之氣,有何懼哉!”玄奘道:“爲師感覺此風其惡,比那天風不同。”悟空笑了笑,與悟能對視一眼,悟能笑問道:“怎見得不比天風?”玄奘解釋道:“你看這風:巍巍蕩蕩颯飄飄,渺渺茫茫出碧霄。過嶺只聞千樹吼,入林但見萬竿搖。岸邊擺柳連根動,園內吹花帶葉飄。收網漁舟皆緊纜,落篷客艇盡拋錨。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擔難挑。仙果林間猴子散,奇花叢內鹿兒逃。崖前檜柏顆顆倒,澗下鬆篁葉葉凋。播土揚塵沙迸迸,翻江攪海浪濤濤。”悟能聞言,忍住笑,一把扯住悟空道:“師兄,師傅說的嚇人,我們且躲一躲兒乾淨。”玄奘這才反應過來,笑指道:“你們這兩個傢伙,早就知道這風不尋常,就在這裡看爲師笑話是不是?”悟空笑道:“師傅不要生氣,我們開個玩笑。等我把這風抓一把來聞一聞看。”悟能在一旁笑道:“師兄又胡扯,風又好抓得過來聞?就算你是能抓住,也被它跑了。”悟空敲了一下悟能的頭,道:“又在這笑鬧,這抓風之法你能不會?”悟能笑了笑,不再說話,悟空讓過風頭,把那風尾抓過來聞了一聞,有些腥氣,道:“果然不是好風!這風的味道不是虎風,定是怪風,師傅小心點。”“知道了,咱們繼續走吧。”玄奘定了定神,倒也是對自家兩個弟子十分有信心,師徒三人繼續上路去了。
剛剛走到山腳下,忽然一陣惡風撲面而來,只見一頭白額猛虎衝着玄奘就撲了過來!悟能自從拜師還沒施展過手段,此刻一見,哈哈大笑,道:“師兄不要與我搶,待我打殺了這畜生,給師兄你添件衣裳!”說話間,丟了行李,掣釘鈀,大喝一聲道:“孽畜!哪裡走!”趕將去,劈頭就築。卻忽見那隻虎直挺挺站將起來,把那前左爪輪起,摳住自家的胸膛,往下一抓,唿剌的一聲,把個皮剝將下來,站立道旁。悟能倒是被這一下搞得來了興致,他也是見過不少妖魔,卻沒見過正等剝皮變身的,笑問道:“你這樣孽障,是何來歷?”那虎妖笑道:“你這醜和尚,告訴你,某家乃是黃風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鋒。今奉大王嚴命,在山巡邏,要拿幾個凡夫去做案酒。你是那裡來的和尚,敢擅動兵器傷我?”悟能忍不住氣笑了:“你這妖魔,要吃人竟還敢怪爺爺傷你,告訴你,你家爺爺乃是東土大秦前往西天拜佛求經的聖僧駕前二弟子,受死吧!”說罷,舉耙就築,那虎妖上前與悟能搏鬥,卻哪裡是對手,戰不幾合,落荒而逃。悟能哪裡能饒了他,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就見那虎妖來到一處草叢,伸手一撈,撈出了一對赤銅刀,回身又跟悟能戰在一處。悟能對他很感興趣,不急着殺他,與他纏鬥玩耍。
悟空在玄奘身邊守着,看的心急,道:“師傅,這悟能真是胡鬧,跟這虎妖玩上了,我去助他。”玄奘笑道:“你去吧,我這沒事。”悟空點了點頭,舉鐵棒跑了過去,叫到:“八戒,我來助你!”“你別來,我還沒玩夠呢!”悟能埋怨道,揮耙便打,一下就把那虎妖給打懵了,那怪慌了手腳,使個金蟬脫殼計,打個滾,現了原身,依然是一隻猛虎。行者與八戒那裡肯舍,趕着那虎,定要除根。那怪見他趕得至近,卻又摳着胸膛,剝下皮來,苫蓋在那臥虎石上,真身卻是化一陣狂風,直往山下跑去了,恰巧見那玄奘正端坐馬上,閉目念《多心經》,見玄奘長得細皮嫩肉,心中一動,一把拿住玄奘,駕長風攝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