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夷的一座山谷中琴聲悠悠,引得百鳥和鳴。一個少年盤坐在山谷中,膝上擺着一張五絃琴,他閉着眼睛陶醉在琴聲中。這個少年便是少昊帝弟弟昌意之子姬乾荒,當年他父親去世之後,他便被少昊帶到了東夷。來到了東夷,小乾荒便喜歡上了這個地方,這裡到處都是各種美麗的鳥兒,他跟着伯父少昊學習撫琴,很快就得到了真傳,連少昊都感嘆他的進步。一晃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孩子也成長爲了一名俊美的少年,不知道多少的東夷族長都想要把自家的女兒嫁給他,但是乾荒一心撲在撫琴和與鳥嬉戲上,根本不問世事。
乾荒陶醉在琴聲中,沒有發現少昊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臉上帶着一絲的惱怒。等到他彈完這一曲之後,才發現伯父就在身邊,連忙站了起來,恭敬道:“見過伯父!”少昊看着神似昌意的乾荒,低嘆一聲,說:“你隨我來。”說完,少昊向山頂走去,乾荒趕緊跟上。來到了山頂之後,少昊看着遠處的雲彩,問道:“乾荒,你多大了?”“啊?”乾荒一愣,答道:“已經十四了。”“十四了啊!你知道當年我和你父親十四歲的時候在幹嘛嗎?”少昊帶着一絲怒意問道。乾荒聽出了伯父的不滿,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老老實實回答到:“不知道。”少昊拔出了肋下的寶劍,看着乾荒有些驚恐的眼睛,淡淡道:“我們當年已經在中原各個城中擔任官職。我們已經領兵在戰場上廝殺。我們看着年輕,但是我們的年紀已經幾十歲了,幾十年前的涿鹿之戰、阪泉之戰,我們都參加了。那時候我十八,你父親十六。你看看你,今年十四歲,每天只會在這山谷中彈琴嬉戲!你如何對得起你父親?”說到最後,少昊的聲音驟然拔高,劈手奪過乾荒手中的琴,一劍劈碎,從山頂扔了下去!“這琴是我送你的,也是我親手教你撫琴!今日,我毀了它,從今日起,你往高陽城擔任城主,若是不能得到城中人們的擁護,今生不得撫琴!”少昊沉聲說完,轉身下了山。乾荒呆呆的站在山頂,風拂過他的臉龐,兩行清淚留了下來,他不明白一直疼愛他的伯父爲何要這樣做,他甚至開始怨恨少昊毀掉自己心愛的琴,還要把自己一個人扔到遙遠的地方去。乾荒站在山頂默默的哭泣,忽然他的腦海中冒出一個身影,那是一個他以爲自己已經遺忘的身影——他的父親,昌意。乾荒忽然想起了在自己三歲的時候,父親帶着自己前去平息一場叛亂。那時候,他站在戰車上,在衆多護衛中看着父親在敵陣中衝殺,敵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裳,但是父親的臉上一直帶着自信的笑容,彷彿這世上的一切都不能讓他皺一下眉頭。他還記得得勝凱旋的時候,父親把自己抱在懷裡,笑着說:“我們家乾荒以後要做一個向父親一樣的人,對不對?”“對!乾荒要像父親一樣!”那時自己稚嫩的回答和父親的開懷大笑依然迴盪在耳邊。乾荒的淚水流淌的更多了,他跪在了地上,低聲呢喃:“對不起,父親,對不起······”
乾荒去了高陽城,他離去的時候,少昊甚至都沒有來見他,他知道這是伯父對自己的警告,他再也不怨恨伯父了,因爲伯父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他成爲一個向他父親一樣的人。乾荒來到高陽城之後,沒有人知道他是少昊帝的侄子,軒轅黃帝的孫子,他只是一個從少昊城而來的年輕官員。在這裡,他認識了很多和他一樣年紀的少年少女,他們都已經被當做成人看待,少年們參加軍隊,練習武藝,出城捕獵;少女們在家養蠶織布,製作兵器、農具。回想着自己在少昊城的作爲,乾荒感到十分的羞愧。他已經十四了,雖然練了一身武藝,但是卻根本沒有真正的戰鬥過,從今以後,自己就要改變了!
一晃眼,又是十年過去了。少昊站在當初訓斥乾荒的地方,聽着四禽司的彙報:“乾荒殿下到了高陽城之後,並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他親自處理政事,城中有居民的房屋需要重建了,他總是親自前去幫忙。每當出城圍獵時,殿下總是尋求單獨與野獸廝殺的機會,剛開始總是受傷,後來便成爲了所有人崇敬的出色獵手,連那些老族長都誇讚殿下是一個好城主。這些年裡,北狄進攻了高陽城三次,每次殿下都身先士卒,並且屢出奇計,每次都打敗北狄,北狄人再不敢進犯。近幾日,聽說殿下在鑄劍。”“鑄劍?”少昊疑惑道。“是的,殿下親自向高陽城中老鑄劍師求教,走遍高陽城周圍的山區,尋找銅礦、清泉,親自開掘,親自鑄劍。”少昊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笑容,過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
乾荒在一處有山泉的山谷中鑄劍,他的身後坐着位老者。他打着赤膊,站在熾熱的鑄劍爐前奮力的擊打着劍胎,他身上因爲與野獸和北狄戰鬥留下的傷疤在熊熊火光中閃動着光芒。與衆不同的是,他同時捶打着兩柄劍胎,他的眼中似乎有一股紫意躍動着。捶打了許久,乾荒忽然將兩柄劍胎扔進泉水之中,只聽得一陣“嗤嗤”聲,一陣白煙升起。乾荒從泉水中撈出了兩柄劍胎,再次放在了鑄劍爐上。一直在乾荒身後的沒有出聲的那位老者開口道:“城主,這以血淬劍乃是蚩尤軍神傳下來的方法,用鮮血淬劍之後,劍的靈氣和鋒銳都更加的出色。現在城主已經鍛打了整整九百九十九次劍胎,可以以血淬劍了!”乾荒此刻也覺得自己的心神似乎已經和劍胎建立了一種奇異的連接,而且他有一種感覺,這兩柄劍一定會名揚千古!兩道紅光閃過,伴隨着血肉被燒灼的聲音。乾荒居然直接把兩柄通紅劍胎抓在手裡,向着兩手腕割去!血光飛濺,手腕上的傷口破開之後,迅速被高溫燒灼封口。兩柄得了乾荒血液的銅劍沖天而起,在高空中迅速冷卻,等到兩劍成型,天降紫雷怒劈雙劍卻不能撼動分毫!雙劍落下,乾荒接劍在手,只見左手劍劍柄如龍首,劍身上篆有鳥跡書“騰空”二字;右手劍劍柄如鳳首,劍身上有玄奧花紋形成“畫影”兩個鳥跡書。(《名劍記》曰:“顓頊高陽氏有畫影劍、空劍。若四方有兵,此劍飛赴,指其方則克,未用時在匣中,常如龍虎嘯吟。”)雙劍劍刃上紫氣縈繞,落在乾荒手中之後,那股紫氣沖天而起,乾荒的眼中冒出了兩道紫氣。此情此景,驚得那老鑄劍師忍不住跪倒叩首。
等到乾荒和雙劍的異象消失之後,老鑄劍師已經悄然離去了,守在山谷外的兵士們說老鑄劍師離去之時說:“得見神劍出世,老朽此生足矣,從此隱居山林,再不鑄劍。”乾荒正在感嘆之時,從遠處奔來一匹戰馬,戰馬上跳下一個衣服上畫着鷹隼,揹着一個長長包裹的精壯男子。這男子來到乾荒面前跪倒在地,雙手奉上那包裹,顫聲道:“少昊帝白日御鳥飛昇,離去前吩咐將此物奉於殿下,並指定殿下繼任人皇之位!”“什麼?”乾荒只覺一陣頭暈目眩,他從未想過,少昊會這麼突然地離去,這一飛昇,天人永隔,再無相見之日!
三日後,乾荒繼任人皇之位,百族拜服,大局已定,改稱高陽氏,人稱之爲帝顓頊。
顓頊端坐在少昊曾經的宮殿中,輕輕打開了少昊留給自己最後的東西。當看到包裹中的事物之時,早已**辱不驚的顓頊再次落下了淚水。那是一張琴,一張傷痕累累的琴,能看出來這張琴曾經四分五裂,被人用樹膠細細的修復了。這就是當年被少昊劈碎扔進山谷的那張琴,顓頊撫摸着琴絃,逝去了淚水,奏起了少昊教給自己的第一首曲子,他彈得很動聽,也很投入,彈琴的時候,他彷彿看到伯父在對自己微笑。
顓頊繼位十幾年之後,四禽司來報,東夷族衆不知爲何不再祭拜天地,專司祭拜軍神蚩尤,族中大興巫祝占卜之事,畜牧耕作不再依天時而行,凡事皆以占卜而定。顓頊大怒,召集所有臣工商討此事。
大殿之中,顓頊端坐首位,面沉似水,沉聲道:“諸位都已知曉此事,不知有何看法?”“臣以爲,此事當是巫族餘孽所爲,當發兵討伐!”一位大臣高聲道,頓時引得衆臣附議。顓頊沉吟半晌,道:“先帝少昊不興刀兵,天下承平,不可妄動。”衆臣沉默了,也不知帝君有何打算。顓頊接着說:“遍告天下,從今日起朕率先爲典範,祭拜天地,誠心禮拜。天下萬民都當效仿!”所有大臣躬身領命。
從那以後,顓頊巡視天下,親自淨心誠敬地祭祀天地祖宗,爲萬民作出榜樣。又任命南正重負責祭天,以和洽神靈。任命北正黎負責民政,以撫慰萬民,勸導百姓遵循自然的規律從事農業生產,鼓勵人們開墾田地。禁斷民間以占卜通人神的活動,使社會恢復正常秩序,將東夷部落引發的占卜風潮斬斷了。等到中原地區恢復了平靜的時候,顓頊把目光投向了巫祝之風日漸昌盛的東夷地區,終於下定決心要發兵整頓東夷。這一戰,牽扯出了人族與巫族的又一次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