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籌莫展之間,忽然旁邊的小白龍刨了兩下蹄子,刨得河邊碎石直冒火星,驚動悟空三兄弟,悟空恍然道:“我怎麼糊塗了,這小白龍乃是西海三太子,水中妖怪來歷只管問他就是了!老沙,快把小白龍的嚼頭拿下。”悟淨趕忙上前解了嚼頭,又去了鞍韉,小白龍擰了擰身子,變作一個白袍少年,施禮道:“見過三位哥哥。”“兄弟不要多禮了,快坐下。”悟空拉着小白坐了下來,道,“兩位兄弟想來還不知道小白龍來歷。他乃是西海龍王敖順之三子,名喚敖烈,當初犯了些錯誤,險些被殺,被觀音救了下來,後來跟咱師傅當腳力,這水中之事,問他準沒錯。”小白龍敖烈笑了笑,道:“大師兄謬讚了,還請沙師兄把那妖魔的樣貌給我描述一番,這水中鱗屬,除了我們真龍少有徹底變成人形,想來能從他的面貌上看出端倪。”悟淨點了點頭,回憶道:“那廝方臉環眼,厚脣大口,脣邊有幾根如同鯉魚須一樣的鬍鬚,滿口的倒三角尖牙,鼻孔和嘴巴捱得很近,鼻樑扁平,就像沒有鼻樑一樣,鼻孔是兩個帶着渦旋的圓洞。”“這廝,生得比老豬還醜。”悟能笑道,小白龍敖烈卻是在一旁細細思索。
過了片刻,小白龍笑道:“二師兄,你還別說,此怪的還真有個別名中帶個‘豬’字。”“哦?是何妖邪?”悟空趕忙問道,敖烈答道:“方纔沙師兄描述,此怪想來是鱷魚一屬,而且還不是這西牛賀州的鱷魚,只怕是咱們東勝神州的鼉龍一族,又稱豬婆龍的就是了!而且一般的鼉龍不生鬚子,這廝只怕還有幾分真龍血脈呢,也不知是哪家的旁支,竟在此爲妖。”“還真帶個‘豬’字。”悟能笑道,“既然知道了這廝來歷,此次我和沙師弟一起下去,縱是不能勝他,也探清楚這廝的跟腳來歷,到時候猴哥你一個筋斗去找他本家神龍來治他。”悟空沉思了半晌,道:“如此也好,悟淨的武藝在陸上倒也稀鬆,到了水中卻是不凡。八戒你下了水也能使出七八成的本事,老孫卻是隻能使出五成手段。這樣,你們帶着敖烈一起下去,縱是探查不到來歷,以敖烈的本事,在水下也能幫襯一把。”“如此甚好,哥哥你只管在此等候,待兄弟們下去拿了那妖魔,救出師父來!”悟能笑了笑,脫了外衣,抄起釘耙,一個猛子紮了進去,悟淨也緊隨其後紮了進去。與兩個師兄下水不同,小白龍乃水中萬鱗之長,他施施然走進了水中,一進水中,他一身的白袍陡然起了變化,變成一身層層疊疊的龍鱗銀光鎧,耀耀奪目,腰間束着一條巴掌寬的龍吞口護腰帶,向着悟空施了一禮,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杆四尺來長的六棱銀鐗,追着悟能和悟淨去了。悟空摸了摸頭,笑道:“看着架勢,小白龍只怕在水裡還能跟老沙比比呢,幸好當初沒有跟着小傢伙在水裡打,不然只怕還要費些手段呢。”笑了笑,他把行李歸攏起來,收好了小白龍一身的行頭,頭枕在馬鞍上,等着三兄弟的消息。
卻不想,悟空剛躺下,就聽見水聲一向,三個兄弟這就出來,而且看樣子,根本就沒動手,只是他們手中拎着一個唯唯諾諾的老頭,還有一個頂着個魚頭的黑魚精。見悟空疑惑,小白龍笑道:“哥哥,事情已經清楚了,讓這黑水河神給你說吧。這是我大師兄,當年大鬧天宮的孫大聖。”那老頭趕忙拜倒:“小神黑水河神拜見大聖爺!”“你是黑水河神?那個拿我師傅的?”悟空直起身子問道,那老頭趕忙道:“大聖,我不是妖邪,我是這河內真神。那妖精舊年五月間,從西洋海趁大潮來於此處,就與小神交鬥。奈我年邁身衰,敵他不過,把我坐的那衡陽峪黑水河神府,就佔奪去住了,又傷了我許多水族。我卻沒奈何,只好向我西賀佛門所封的龍王告狀。卻不想這妖精原來是東勝西海龍王的外甥,我西賀龍王不敢得罪,也不准我的狀子,只是讓我讓與他住。我欲往東勝去啓奏玉帝陛下,奈何神微職小,不能得見玉帝。今聞得大聖到此,特來參拜投生,萬望大聖與我出力報冤!”悟空聞言,好奇道:“這等說,你們西賀也有龍王?”“正是,東勝四海龍王乃是玉帝所封真龍正神,掌管東勝、南瞻、北俱的風雨,只是不來我西賀,我佛便將西賀水中自己修成龍身的四條龍封爲西賀四海龍王,與東勝真龍商討,賜予敖姓,也稱龍王。分別是東海龍王敖廣、西海龍王敖閏、南海龍王敖欽、北海龍王敖順。”黑水河神恭敬答道,“小神就是南海龍王敖欽所封水神。”“呸,不過是龍族旁支,也敢稱四海龍王,尤其是東、北二龍,膽敢竊我大伯和我父親名諱,膽大包天!”敖烈怒道,悟空揮手攔住了他,免得他把黑水河神給打了,笑道:“賢弟,卻不想是跟你沾親的。他如今攝去了師傅,揚言要蒸熟了,去請他舅爺暖壽,原來是父王啊!”小白龍嘆道:“不曾想,竟是我西海龍親,這魚精是往西海去的信使,這是我那表弟寫的家書,大師兄請過目。”說罷,遞上一封書信。
悟空接過書信,展開一看,上寫着:“愚甥鼉潔,頓首百拜,啓上二舅爺敖老大人臺下:向承佳惠,感感。今因獲得二物,乃東土僧人,實爲世間之罕物。甥不敢自用。因念舅爺聖誕在邇,特設菲筵,預祝千壽。萬望車駕速臨是荷!”悟空笑道:“這廝倒也孝順,小白龍,這廝與你家是什麼關係?”小白龍答道:“他是我姑姑的第九子。我那姑姑嫁給了涇河龍王爲妻,生有九子,長子黃龍,見居淮瀆;次子驪龍,見住濟瀆;三子青背龍,佔了江瀆;四子赤髯龍,鎮守河瀆;五子徒勞龍,與佛祖司鍾;;六子穩獸龍,與玉帝鎮脊;七子敬仲龍,與玉帝守擎天華表;八子蜃龍,在大伯處砥據太嶽。這第九子就是這個鼉潔,我姑父蒙難之時,他不通世事,被姑姑帶來我西海養育,姑姑憂心姑父,心傷而死。我父王吩咐我等不得苛責他,卻不想這廝十分頑劣,被父王外派出來,想要磨磨他的性子,不想他竟然在此爲惡。”“既然如此,你就跑一趟,去告知你父親,派人來把他拿去。”悟空笑了笑,把書信遞給了小白龍,“你們自家事,自己解決。”“嗯。”小白龍接過書信,駕雲頭徑奔東方而去。
過了半日,就見一隊水軍駕浪來到黑水河中,小白龍和一個金甲將軍上了岸來。小白龍介紹到:“大師兄,這是我大哥摩昂。大哥,這便是我大師兄齊天大聖。”這摩昂太子一身金甲,與他弟弟敖烈的俊俏不同,他生得十分魁梧,十分陽剛,抱拳道:“大聖,我那不成器的表弟得罪了大聖,小龍在此賠禮了,待小龍下去拿了這廝,請玄奘師傅出來。”“有勞,有勞!”悟空客氣道,摩昂抱了抱拳,和小白龍一起轉身率軍下了水,留下悟空等人在岸上等候。
卻說那鼉龍在水府中聞聽摩昂太子率兵前來,心中不安,吩咐道:“小的們,將我的披掛鋼鞭伺候,恐摩昂此次來者不善,待我且出去迎他,看是何如。”衆妖領命,一個個擦掌摩拳準備。鼉龍出得門來,見一枝海兵紮營在右,只見:徵旗飄繡帶,畫戟列明霞。寶劍凝光彩,長槍纓繞花。弓彎如月小,箭插似狼牙。大刀光燦燦,短棍硬沙沙。鯨鰲並蛤蚌,蟹鱉共魚蝦。大小齊齊擺,干戈似密麻。不是元戎令,誰敢亂爬喳!鼉龍見了,認得是西海龍王近衛,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徑至那營門前厲聲高叫:“大表兄,小弟在此拱候,有請。”巡營的水兵急至中軍帳:“報千歲殿下,外有鼉龍叫請。”摩昂太子笑道:“三弟,隨我出去見見這小孽障。”說罷,按一按頂上金盔,束一束腰間寶帶,手提一根三棱鐗,和小白龍一起拽開步,來到營門。鼉龍一見,竟是兩位表兄來到,也不敢先說話。摩昂太子厲聲道:“你來請我怎麼?”鼉龍聞聽,趕忙進禮道:“小弟今早有簡帖拜請舅爺,想是舅爺見棄,着表兄來的,兄長既來赴席,如何又勞師動衆,不入水府,紮營在此,又貫甲提兵,何也?”摩昂太子問道:“你請舅爺做甚?”鼉龍答道:“小弟一向蒙恩賜居於此,久別尊顏,未得孝順。昨日捉得一個東土僧人,我聞他是十世修行的元體,人吃了他,可以延壽,欲請舅爺看過,上鐵籠蒸熟,與舅爺暖壽。”一旁的敖烈三太子喝道:“你這廝十分懵懂!你道僧人是誰?也敢抓來吃!”鼉龍知這三表哥脾氣暴躁,但是他本也不是個好脾氣,只是此刻不知深淺,不好發作,忍氣道:“他是秦朝來的僧人,往西天取經的和尚。”摩昂太子道:“你這廝,不知好歹,快快把玄奘放了,自縛雙手隨我前去請罪!”鼉龍聞言,倔脾氣上來了,脖子一梗,哪裡肯就範,終究是要打過一場方纔能救出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