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見這金聖宮娘娘滿面愁苦,一臉病容,心中也是不忍,只是不好漏了破綻,收拾心情上前道:“有禮了!”這金聖宮正因爲賽太歲要兵發朱紫國之事心中煩悶,此刻見這粗鄙妖怪竟敢這般無禮,冷哼一聲道:“這潑村怪,十分無狀!想我在那朱紫國中,與王同享榮華之時,那太師宰相見了,就俯伏塵埃,不敢仰視。這野怪怎麼也不跪拜,也不行禮?是哪裡來的這般村潑?”一旁的鹿狐侍婢上前道:“太太息怒,他是大王爺爺心腹的小校,喚名有來有去。今早差下戰書的是他。”娘娘聽說,忍怒問道:“你下戰書,可曾到朱紫國界?”悟空嘿嘿笑道:“我持書直至城裡,到於金鑾殿,面見君王,已討回音來。”金聖宮娘娘聞聽,焦急問道:“你面君,君有何言?”悟空四下一看道:“那君王敵戰之言,與排兵佈陣之事,才與大王說了。只是那君王有思想娘娘之意,有一句合心的話兒,特來上稟,奈何左右人衆,不是說處。”金聖宮揮了揮手,那些妖怪侍女全都出去了,只留下那些朱紫國中送來的宮娥。悟空搖頭到:“此話只能說與娘娘一人知曉。”金聖宮強忍怒氣,揮了揮手,那些宮娥出了門去,把門掩上了。
等到所有侍女都出去之後,金聖宮不耐道:“可能說了?”悟空嘿嘿一笑,把臉一抹,現出了本來面目,笑道:“娘娘勿驚,我乃是朱紫國王請來搭救娘娘的。名喚孫悟空,是保着東土聖僧玄奘往西天靈山取經去的和尚。因過你國倒換關文,見你君臣出榜招醫,是我大施三折之肱,把他相思之病治好了。排宴謝我,飲酒之間,說出你被妖攝來,我會降龍伏虎,特請我來捉怪,救你回國。那戰敗先鋒是我,打死小妖也是我。我見他門外兇狂,是我變作有來有去模樣,捨身到此,與你通信。”金聖宮先是一驚,聞聽悟空言語,面色帶喜,但是忽然又十分懷疑的看着悟空。悟空知她不信,從懷中把那黃金寶串取出,道:“娘娘,請看!這是那朱紫國王交付給我的信物,若非國王派來,我豈能有此寶物?”那金聖宮見這黃金寶串,愣了一下,這纔信了悟空所言,伸手搶過寶串,忍不住失聲痛哭,真個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見那金聖宮越哭聲音越大,悟空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道:“娘娘且住悲聲,切莫驚動了妖怪。”“長老說的是,本宮省得了!”金聖宮畢竟是一國正宮娘娘,連忙平復了心情,止住了悲聲。悟空問道:“我來這麒麟山時,見那山中煙火飛沙,那是個什麼寶貝?”金聖宮答道:“哪裡是甚寶貝!乃是三個金鈴。他將頭一個幌一幌,有三百丈火光燒人;第二個幌一幌,有三百丈煙光燻人;第三個幌一幌,有三百丈黃沙迷人。煙火還不打緊,只是黃沙最毒,若鑽入人鼻孔,就傷了性命。”悟空聞言,咋舌道:“厲害,厲害,只是卻不知他的鈴兒放在何處?”金聖宮搖頭道:“他哪肯放下,只是帶在腰間,行住坐臥,再不離身。”悟空聞言,轉了兩圈,回頭道:“娘娘,我只問你,你可願再回朱紫國?”“長老這是哪裡話?本宮日夜不想回歸宮中。”金聖宮聞言,鳳目一瞪道。悟空笑道:“你若有意於朱紫國,還要相會國王,卻有一事要請娘娘委屈一下。請娘娘摒棄一臉愁容,使出個**喜悅之容,歡歡喜喜與他敘個夫妻之情,教他把鈴兒與你收貯。待我取便偷了,降了這妖怪,那時節,好帶你回去,重諧鸞鳳,共享安寧也。”金聖宮娘娘聞言,猶豫了半晌,道:“好!我身上有五彩仙衣,也不怕他,就依長老所言!”悟空點了點頭,變回有來有去,走了出去,那娘娘招呼侍女來幫她梳洗裝扮。
悟空快步來至剝皮亭對那賽太歲道:“大王,聖宮娘娘有請。”賽太歲聞言,歡歡喜喜,問道:“娘娘常時只罵,怎麼今日有請?”悟空嘿嘿壞笑,道:“那娘娘問朱紫國王之事,是我說他不要你了,他國中另扶了皇后。娘娘聽說,故此沒了想頭,方纔命我來奉請。”賽太歲不疑有他,大喜道:“你卻中用。待我剿除了他國,封你爲個隨朝的太宰。”悟空面露喜色,連連謝恩,引着這賽太歲就往後面而去。
賽太歲來到金聖宮門外,就見大門洞開,梳妝一新的金聖宮正笑臉盈盈的在屋中等候,見賽太歲來到,就去用手相攙。賽太歲嚇得喏喏而退道:“不敢不敢!多承娘娘下愛,我怕手痛,不敢相傍。”娘娘道:“大王請坐,我與你說。”賽太歲坐下了,說道:“有話但說不妨。”娘娘道:“我蒙大王辱愛,今已三年,未得共枕同衾,也是前世之緣,做了這場夫妻,誰知大王有外我之意,不以夫妻相待。我想着當時在朱紫國爲後,外邦凡有進貢之寶,君看畢,一定與後收之。你這裡更無甚麼寶貝,左右穿的是貂裘,吃的是血食,哪曾見綾錦金珠!只一味鋪皮蓋毯,或者就有些寶貝,你因外我,也不教我看見,也不與我收着。且如聞得你有三個鈴鐺,想就是件寶貝,你怎麼走也帶着,坐也帶着?你就拿與我收着,待你用時取出,未爲不可。此也是做夫妻一場,也有個心腹相托之意。如此不相托付,非外我而何?”賽太歲也是色迷了心竅,大笑陪禮道:“娘娘怪得是!怪得是!寶貝在此,今日就當付你收之。”便即揭衣取寶。
悟空在一旁候着,眼不轉睛看着那怪揭起兩三層衣服,貼身帶着三個鈴兒。他解下來,將些綿花塞了口兒,把一塊豹皮作一個包袱兒包了,遞與娘娘道:“物雖微賤,卻要用心收藏,切不可搖幌着他。”娘娘接過手道:“我曉得。安在這妝臺之上,無人搖動。”轉身吩咐道:“小的們,安排酒來,我與大王交歡會喜,飲幾杯兒。有來有去,你把這紫金鈴拿去好生收藏。”悟空答應一聲,接過了豹皮包袱,來到了那梳妝檯前,收了起來,其實是拔出毫毛變個一模一樣的,掉了個包。衆侍婢聞言,即鋪排果菜,擺上些獐鹿兔之肉,將椰子酒斟來奉上。那娘娘做出妖嬈之態,哄着賽太歲開心。
悟空盜了紫金鈴鐺,抽身就往外走,還沒走出屋子,就聽見身後金聖宮一聲驚叫,那賽太歲高聲道:“孫悟空,你這猢猻,真個當我好欺不成?”悟空聞言,只覺頭皮發炸,回頭一看,就見金聖宮被推倒在地,口中吐血,精神萎靡。那賽太歲怒髮衝冠,形容愈發可怖。“好妖魔,竟敢這般欺我!”悟空怒吼一聲,唬得那賽太歲扯出一杆宣花斧,嚴陣以待。卻不想悟空轉身就跑,根本不在此多待。收了戲弄的賽太歲怒吼一聲,揮着宣花斧就追了出來。
追出了獬豸洞,賽太歲眼見悟空就要逃走,眼珠一轉,高聲嘲諷道:“你這大鬧天宮的猢猻,既脫身保玄奘西去,你走你的路去便罷了。怎麼羅織管事,替那朱紫國爲奴,卻到我這裡尋死!”悟空聞言,勃然大怒,回身喝道:“賊潑怪!說話無知!我受朱紫國拜請之禮,又蒙他稱呼管待之恩,我老孫比那王位還高千倍,他敬之如父母,事之如神明,你怎麼說出爲奴二字!我把你這誑上欺君之怪,不要走!吃外公一棒!”賽太歲哈哈大笑,使宣花斧劈面相迎。這一場好殺!你看:金箍如意棒,風刃宣花斧。一個咬牙發狠兇,一個切齒施威武。這個是齊天大聖降臨凡,那個是作怪妖王來下土。兩個噴雲噯霧照天宮,真是走石揚沙遮斗府。往往來來解數多,翻翻覆復金光吐。齊將本事施,各把神通賭。這個要取娘娘轉帝都,那個喜同皇后居山塢。這場都是沒來由,捨死忘生因國主。他兩個戰經五十回合,不分勝負。
這二人鬥了半晌,難分勝負,悟空心中焦急,這賽太歲卻是越戰越歡,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啊!”說話間,這賽太歲竟然變換了一副容貌,原先是一副凶神惡煞的妖王模樣,如今卻是面如冠玉,三綹長鬚,頭扎道髻,若不是他仍是拿一副打扮,悟空幾乎都忍不住出來!“你這廝究竟是誰?”悟空喝問道,賽太歲哈哈大笑道:“吾乃金光······”剛說了一半,這廝臉色一變,冷哼一聲,道:“我乃南海觀音座下金毛犼!”悟空聞言,驚叫一聲,手中棒子一鬆,險些被這金毛犼一斧子劈成兩半。
正此時,忽聽見空中一身叫:“住手!”金毛犼冷哼一聲,收手站立。悟空也收了棒子,回頭看去,果是觀世音。不等悟空說話,菩薩道:“我特來收尋這個妖怪。”悟空笑道:“這怪是如何逃出來的?”菩薩道:“他是我跨的個金毛犼。因牧童盹睡,失於防守,這孽畜咬斷鐵索走來,卻與朱紫國王消災。”悟空聞言,冷笑道:“菩薩反說了,他在這裡欺君騙後,敗俗傷風,與那國王生災,卻爲何說是消災?”菩薩道:“你卻是不知,當時朱紫國先王在位之時,這個王還做東宮太子,未曾登基,他年幼間,極好射獵。他率領人馬,縱放鷹犬,正來到落鳳坡前,有西方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所生二子,乃雌雄兩個雀雛,停翅在山坡之下,被此王弓開處,射傷了雄孔雀,那雌孔雀也帶箭歸西。佛母懺悔以後,吩咐教他拆鳳三年,身耽啾疾。那時節,我跨着這犼,同聽此言,不期這孽畜留心,故來騙了皇后,與王消災。至今三年,冤愆滿足,幸你來救治王患,我特來收妖邪也。”“好一張嘴,顛倒黑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身冷笑傳來,悟空聞言,大驚道:“大哥!”轉身看去,就見從那東方揚起滾滾黃沙,牛魔王一身黑鐵甲冑,肩擔鑌鐵棍,轉瞬便到面前,冷笑着看着觀世音,氣的觀音臉色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