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傾大湖的湖面如明鏡般光滑,絲絲血紅在水中飄蕩。湖中央突出一塊礁石,此石露出水面三丈,粗有一丈,石上斑斑血跡散發出肅殺之氣。徐縉盤坐在石頂,身上着一件黑甲,層層疊疊的鱗片上游走着玄奧的符號。這是黑龍褪下的蛟皮,被徐縉祭煉成了皮甲,防禦直追老龜。徐縉氣行周天,緩緩收功,睜開了雙目。他在島上已住了三十年,功力進步神速,已經可以與老龜比肩,靈寶傳授的術法也精通了,至於劍術更是一日千里。他本來就因爲打黑拳而實戰豐富,潛心磨練,進步自是神速。在湖邊有一石龜,龜身上生滿了花草,正是老龜,自黑龍走後,老龜便飲了湖中龍血,閉關煉化,以求突破,三十年不動讓它變成了一直石龜。
徐縉站起身來,湖面瞬間白浪滔天,一條脣生龍鬚的鱷魚,一條渾身金黃、生出一對蛟爪的大魚和一隻半身化蛟的巨蝦從湖底浮出。這三隻妖獸是湖中水族頭領,受龍血滋養靈智大開,雖不能開口說話卻也非常機敏,被徐縉收服後對他忠心非常,每次徐縉練完功都會現身拜見。徐縉權當養了三個寵物,分別給取了代號:鱷魚叫大傻,大魚叫阿呆,巨蝦叫蝦球。爲了這三個稱呼,三妖獸不知抗拒了多少次,但每次都被徐縉打個七葷八素,只好認命了,誰讓老大拳頭硬呢!“你們三個,今天誰跟我出海尋食?”徐縉自從吃了羽蛇和巨蟹後,天天在島外轉悠,想找上幾隻不開眼的妖獸開葷,也虧得在洪荒,妖獸多不勝數,一條魚多活幾年都能吐納日月精華,他隔幾個月纔去打打牙祭,每次都有收穫。三妖獸也跟着老大吃了三十年美味,這幾個月沒出去早就憋不住了,此刻老大發話,各個踊躍,徐縉一笑,說:“算了,一起去吧!”說完,騰空飛起,三妖獸駕妖風緊隨在後。
離島千里後,三妖獸扎進了大海,先在普通的海魚羣中肆虐,大飽口福。徐縉神識展開,在周圍海域一通亂攪,頓時激怒了盤踞在此的一條大海蛇。這海蛇不過數十年道行,連靈智尚未全開,哪知來了四個煞神,氣呼呼浮出水面,張口吐出數道水箭襲向徐縉。徐縉哈哈大笑,雙手握拳,每一拳都擊破一根水箭。右手並指如劍,一指點出,只見一道劍氣破空而去,所過之處虛空生蓮,直破海蛇之頸。“誰敢殺我孩兒!?”一聲怒喝響起,遠處飆來一道白線。徐縉定睛看去,只見一條堪比羽蛇的巨大海蛇正破浪而來,而且這海蛇頭生獨角,顯然血統中有着龍血存在。徐縉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可以一戰的妖獸,興奮的紅光滿面,雙手一顫,一雙蛟皮手套出現,這手套上鱗片戟立,在鱗片邊緣更是熔鍊了鋒銳的利刃。雙拳握緊,手套的十指與手指完美嵌合,絲毫不影響雙手的靈活。徐縉彷彿又站在了拳臺上,只不過對手是一隻妖獸罷了。
獨角海蛇感受到徐縉的戰意,嘶鳴一聲,頭上的獨角藍光閃動,一道水雷激射而出。徐縉冷哼一聲,不閃不避,一記直拳擊中水雷。只見電光閃爍,徐縉已穿過水雷來到海蛇面前,大吼一聲,雙拳一左一右轟向那根湛藍色的獨角。海蛇對這角十分珍視,那肯讓他擊中。*的尾巴一拍海面,不退反進,獨角朝着徐縉當胸刺去,寧肯被徐縉集中頸部,也要把這個殺死自己孩子的兇手刺穿!徐縉雙目圓睜,雙拳化掌力劈而下。“轟!”一聲如驚雷般巨響響起,方圓十丈內的海面上炸起滔天白浪。徐縉倒飛而出,大口嘔血,胸口的鱗甲盡碎,連蛟皮都被劃開,胸口上有一血痕正滲出鮮血,雖未重傷,但是內臟受的震盪倒是不輕。而那海蛇就更慘了,頸骨盡碎,雙目流血,兩道巨大的傷口皮肉翻卷,舌頭幾乎被斬下,此刻正浮在海面上苟延殘喘,冰藍色的血液流入大海,立刻令海水結了一層薄冰。“MD!大傻,給我撕了這條長蟲!”徐縉運功調息,三十年沒有傷過這麼慘了,五臟全被震傷,經絡也斷了三成,怒髮衝冠之下,下了碎屍令。正在海中肆虐的龍鬚鱷一聽老大發話,立刻衝上海面,張開巨口咬住蛇頭,蛟爪魚與蛟蝦也上來幫忙,大傻如陀螺般旋轉,蛇頭被生生扯掉扔在一旁。三隻妖獸一起動手,不一會便把一條巨蛇拆得只剩骨架。
徐縉吐出一口濁氣,令道:“帶上食物,回島!”三獸忙捲了大小海蛇的殘屍,駕起妖風向島上飛去。徐縉傷重,踏上幻蓮劍御劍跟了上去。“小友慢行!”一聲呼喊傳來,徐縉回頭看去,只見一片紅雲飛來,快如閃電,只一剎那便出現在了面前。一中年男子立於紅雲之上,他光着頭不冠不髻,身着大紅金焰麒麟袍,赤着雙足,那種玩世不羈的氣質讓徐縉有一種自慚形穢之感,看他面貌,眉如利刃,目似朝陽,紫色的瞳仁中火焰躍動。徐縉感受到這不知巫妖的男子那如獄如海的威能,心知自己根本無法抗衡,他要殺自己,不比出口氣麻煩,忙拱手道:“不知有何事喚住在下?”“小友勿驚,吾乃麟王。今日入海來訪大兄祖龍,不想感應到靈寶兄的青蓮劍氣,便來一敘。不知小友與靈寶兄是何關係。”麟王一笑道,這一笑那種不染凡塵的玩世風姿頓時變得十分親切。徐縉暗自吐出一口氣,恭謹道:“靈寶道君垂愛,賜下幻蓮劍讓在下護身,不想驚動了陛下。”麟王聞聽,心頭好奇忽起,一雙神目中精光閃動將徐縉內外觀了一遍,輕咦一聲,奇道:“小友好生怪異的氣息,似妖似巫卻又非妖非巫,我對小友身份十分好奇啊!”“哎,不說也罷。在下身受天道制約,不可言明出身,望陛下勿怪。”徐縉心知自己的身份根本說不得,一說立馬遭雷劈,只得苦笑告罪。麟王不以爲意的擺手說道:“無妨。不知小友居何寶地,我想歇歇腳和小友聊聊,不知可否?”“呀,陛下屈尊降貴,在下豈敢不從?”徐縉生於現代,所知頗雜,對這古禮言辭也是知曉,此時用起也不覺生澀,只是雖然用詞謙卑,但他的語氣卻毫不謙恭,畢竟是生活在貴族絕跡的年代的人。麟王大笑,與徐縉同往海島而去。
湖中礁石之上,徐縉與麟王盤膝對坐,中間擺了些熟肉、水果和泉水,雖簡單卻與這自然相合。麟王咀嚼着蛇肉,目光掃過湖泊、高山,笑道:“小友這洞府倒是自然,不設任何陣法禁制。”徐縉臉上一紅,慚愧道:“陛下說笑了,在下雖得靈寶道君傳了些術法,卻對這陣法禁制一竅不通,連煉器都只加符籙,不含陣法的。”麟王一笑,端起石杯飲盡山泉水,看着徐縉說:“小友豁達之人,與吾平座仍如此自如,當真不凡!吾平日見多了族人的尊崇,倒也無趣的緊。大兄和小妹一個威嚴,一個淡薄都不如小友這般平淡的好。”徐縉也是不禁失笑,他生活的環境不同,擁有不同於這個時代的觀念,對這些神話人物雖不免敬意,確實在無法放下身段似下人一般。“小友若當真不畏吾之身份,不若認了我這兄長如何?”麟王放下石杯,正色道,目光不離徐縉雙目,倒要看看這頗合胃口的小子是否表裡如一。徐縉一怔,不可思議的問道:“此話當真?”“豈可戲言?”麟王臉色稍寒,對他懷疑自己頗爲不滿。“哈哈!”徐縉仰天大笑,長身而起,一躬倒地,直起身正視麟王雙目,傲然道:“我乃當今洪荒獨一之景,何懼兄長之位,認了又如何!還怕天下妖衆笑我高攀不成?”說話間,一股豪氣沖天,劍眉幾乎破鬢,一雙丹鳳雄目中傲氣十足。麟王觀其氣度,知其品性,也是大喜,不禁大笑道:“好,說得好!大兄小妹如知賢弟如此奇,呃,倒是不知賢弟族羣。”本是豪邁之語卻大生尷尬,徐縉大笑,舉頭望天道:“我非妖非巫,堂堂正正,豈可怕了你天道!兄長,小弟乃是人族!”這句話出口,徐縉只覺全身上下無處不舒坦,一道紫氣從他頂門衝出,如狼煙般直插天際。天空中出現一枚豎瞳,瞳仁正與紫氣狼煙相接,那瞳中閃爍無數景象,縱是麟王也難以觀明。那豎瞳沿紫氣而下,隱於徐縉顱中。“賢弟!”麟王大驚,以爲徐縉藐視天道,要以天目誅殺徐縉,正要上前,卻見徐縉已飛了起來,一層薄薄的紫氣形成了一個護罩,連他都無法靠近。
“疼!真TMD疼!”徐縉此刻如同滾油入腦一般,那沸騰的熱浪讓他生不如死,一根根的青筋暴起,雙目圓睜導致毛細血管破裂,瞳仁血紅一片。漸漸的,徐縉的眉心出現一條裂痕,數根血管如同章魚觸手一般從裂痕中探出,一點點撐大裂痕,甚至如同樹根一樣扎入了血肉之中不斷蠕動,彷彿裂痕中有一個水泵正在泵取徐縉的血液。這些血管在皮膚下生長,縱橫交錯,佈滿了徐縉的額頭,形成了一幅玄奧的符文。而徐縉的眉心生出一枚豎瞳,瞳仁紫光瑩瑩,無盡的景象走馬燈似的在瞳仁中滾動。“啊~~~!”徐縉驀地仰天大叫,豎瞳、符文隱匿不見,徐縉也落回了礁石之上,大口喘着粗氣。麟王忙上前扶起徐縉,連綿不絕的靈力注入他體內,助他恢復。“兄長,收手吧,小弟無礙。”徐縉笑着說,“那怪眼並無害處,但小弟卻調它不動,任它沉睡吧!”麟王收回手,見他當真無事,才放下心來,也不提剛纔之事,仍與徐縉隨意談笑。過了一會,徐縉笑道:“兄長,小弟本領低微,不如兄長將陣法傳給小弟一些吧。”麟王淡淡一笑,並不言語,只是探手入虛空扯出一柄四尺長劍。劍長四尺,劍身晶瑩如玉,通體火紅,柄爲麒麟嘯天,刃沿上一抹紫意如流水般滾動,彰顯了帝王之氣。“想學陣法,先與爲兄鬥劍。你撐得了一招,我教你一類陣法,撐得了十招我再教你一類,撐得過百招我把所有的陣法都教給你。”麟王長劍一擺,沖天而起。徐縉哈哈大笑,緊隨其後,幻蓮劍伴在他身旁處處生蓮。
高空中,徐縉與麟王對峙着,劇烈的罡風一刻不停的呼嘯着,亙古不變。徐縉負手而立,一頭烏黑的長髮在腦後鋪開,如同一片烏雲般濃郁深沉,袍角在崗風中獵獵作響,整個人站在那,筆挺精神,如同一柄神光內斂卻無人可以忽視的絕世寶劍。麟王垂劍立着,無論是頭髮還是袍子都不曾動過分毫,那罡風似乎被他的氣場所吞噬。他就像一個亙古存在的黑洞,永遠吞噬着一切,神秘、危險的讓人心悸。一動一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那內蘊的氣息更是千差萬別。麟王雖不動,但體內氣勁奔騰如滔滔大江,灼熱之氣充斥在那一方空間之中,而徐縉則氣息沉凝,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全身勁力凝成一塊,如泱泱沃土般厚重渾凝,卻是這數十年來養氣練心有了火候,到了境界之故。
蓮香涌動,一抹寒光橫亙於天地之間,無窮虛幻的青蓮飄墜而下,徐縉劍眉倒豎,劍氣凝結在眉毛之中,根根毛髮豎立,劍氣幾乎噴薄而出。與麟王對峙,徐縉早已把賭注拋在了腦後,他全身心的沉浸在雙方的氣機交戰中,氣息一步步凝結,最終提升到了頂端。他很清楚,自己已到極限,過猶不及,若不出手自己將一敗塗地。搶攻之下,徐縉心中再無天地,只存一劍,眼中空無一物,唯有鋒芒。這一劍凝聚了徐縉三十年劍道體悟,集精氣神於一體,當真是殺氣凜然,連罡風都不再吹動,彷彿生生被凍結了一般。麟王眉峰一挑,瞳中似有烈焰升騰,一頭長髮被劍氣所迫飄飛於腦後。剎那間,幻蓮劍已至麟王面門,麟王飛身而退,長劍於虛空中脫出一道痕跡,久久不散。劍芒本是極盛,可愈是迫近麟王,那劍芒愈加黯淡,最後竟不見分毫,麟王眼中焰光一閃,只見一道紅光自下而上撩起一道玄之又玄的弧線,正與幻蓮劍撞在一處,雙劍劍尖相抵,不進不退僵持在半空之中。徐縉凌空握劍懸在空中,此刻面色如蠟,虛汗不止,大口喘着粗氣,一副虛脫的摸樣,乃是內耗過大所致,不過若是補齊精元修爲又當進上一步。罡風緩緩解凍,再次呼嘯起來,風聲中一陣“咔咔咔“的聲音格外清晰,只見幻蓮劍出現一絲裂痕,這裂痕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如冰裂之紋一般,不過片刻工夫已遍佈劍身。罡風一吹,一柄靈劍化成無窮晶粉,三團青光在罡風中躍動。
天外天中,靈寶橫劍膝上,正在參悟星辰玄機,忽而眉峰一動,淺淺笑道:“這小傢伙倒是有一套,短短數十年便走出了我的道,走上了自己的道路,日後就看你自己的了。也罷,再助你一臂之力,幫你培煉一下筋骨吧。“言罷,緩緩閉上了雙目,毫無預兆地消失不見,只在九天之上留下一片蓮香。
徐縉失了靈劍也不傷心,反正是白來的,剛剛落下身形準備調息就見那三團青光裹了無窮晶粉投入了他體內,如三條小魚一般遊血脈,過經絡,穿五臟,經六腑,不斷滋養着筋骨,每一個細胞都貪婪的吞吃着這精純的三清之氣。麟王收了劍,在一旁護衛徐縉,開始時見徐縉周身八萬四千毛孔中滲出無色液體,一股污濁之氣散發開來,後來液體排盡,那八萬四千毛孔中飄出淡淡蓮香,連帶八萬四千根汗毛也根根通透如墨晶雕成一般。朵朵天花隨着徐縉的呼吸從虛空中降下,融入他體內。“天香?縉弟好大機緣,全身通透再無一絲雜氣,精元氣血堪比天材地寶啊!”麟王在一旁不住讚歎,滿臉的欣喜,彷彿是他的了好處一樣。天花落盡,徐縉睜開雙目,兩道紫光上透九天,破浮雲,照星辰,氣衝斗牛。三息之後,神光隱匿,徐縉起身,只聽筋骨中一陣龍吼雷鳴,整個人如太古巨嶺般沉穩。“兄長,這陣法小弟是無緣了,竟連一招都沒接下。”徐縉慚愧一笑,只是得了莫大好處也並不覺得可惜,淡淡道,“只求兄長能指點小弟一些其他方面。”麟王大笑,雙目炯炯,正視徐縉道:“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