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不錯。”好半天毛蛋才說話:“果然,瞎子纔是真正的明眼人,而所謂的明眼人,只是被假象矇蔽的瞎子。”毛蛋說話中的那份戲謔的神情已經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嚴肅的語氣。“其實我覺得,你要比徐三彪聰明的多,果然,大智若愚,大勇若怯。不過二狗子,以你那不笨的腦子看來,你一個瞎子,有可能躲得過我手裡的飛石嗎?我可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放倒了三彪子。”
“三彪子的飛刀算是半天堡一絕,這小子眼力也很準,但我覺得,你未必就能像打倒他一樣那麼容易的打倒我。”二狗子的語氣沉着,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恐懼,他背靠着石頭,給人一種破釜沉舟的壓迫感,潘七躺在那裡似乎都能感覺到從二狗子身上發出的威壓。“可是正像你剛纔所說的,在今天晚上,三彪子纔是真正的瞎子。我估計你做了很多迷惑性的動作,三彪子早就被你嚇破了膽,注意力應當都在你那慢慢揮動的飛刀上吧,你的石頭之所以能夠擊中他,靠的就是出其不意。”二狗子微微停了一下,繼續說:“你僅僅是一個廚子,會扔幾下石頭,我並不感覺奇怪。我小的時候放過羊,很多羊倌都是用石頭來圈羊,時間長了,即便是小孩都有相當的手頭,所以你的這份準度我並不感覺奇怪,石頭扔出的速度雖然比不上飛刀,可接着夜色的掩護,和石塊的大小,以及你那份擊打要害的準頭,卻足夠要了一個人的命。”
“哦?我看你的意思,彷彿是很有勝算啊。”毛蛋說完這句話之後,用最輕微的動作,悄悄的向一邊挪動,他的動作很誇張,高擡腳,輕輕的落下,好像一隻在暮色下孤芳自賞的貓。
“你所依靠的障眼法,對明眼人才有用。你只是個羊倌出身的廚子,我怎麼可能會怕你。你扔出的石塊我只要護住要害,就絕對沒有問題,你的近身格鬥身手必然不如三彪子,我雖然可能會死,但是絕對不會死在你的手上。”二狗子的臉仍然是衝着毛蛋剛纔所在的位置,看來他並沒有發現毛蛋的偷偷挪動。
但毛蛋的這種轉移真的有效嗎?潘七在心裡並沒有什麼信心。因爲只要毛蛋發出任何的聲音,那麼聽覺敏銳的二狗子肯定會馬上的察覺出來,另外,毛蛋要是繼續用石塊攻擊的話,那麼二狗子也必然可以根據石塊來的方向進行還擊。二狗子從剛纔開始,說話就很有底氣,但潘七卻注意到,二狗子從來沒有顯示過手上的武器,要說他是赤手空拳的話,那潘七決計不信。現在看來,他身上帶的很有可能是匕首一類的東西,二狗子投擲東西的功夫肯定沒有徐三彪那麼準,但是,他並不會被假象所迷惑,全力一擊之下,這麼近的距離,毛蛋應該是很難閃開。
也就是說,現在的二狗子又再次的處於不敗的位置。對於二狗子來說,最壞的結果就是,他跟毛蛋硬拼上一招,雙方都被重創。但再怎麼說,天天訓練的兵丁,都要比窩在伙房裡的廚子,身體素質強的多,贏面也會更大。
毛蛋並沒有回答二狗子的話,而是繼續的做着移動,看的出來,毛蛋很小心,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但正是毛蛋的這份小心,讓潘七的心裡有些波瀾起伏。剛剛面對三個對手的時候,毛蛋很從容,可現在似乎是處於優勢的情況下,他卻這麼小心,看起來二狗子說的是對的,毛蛋並不擅長近身格鬥,甚至他也沒有能力,純粹的依靠躲閃,避過二狗子的殺招,因此他纔會這麼小心的移動,不敢出半點的差錯。
潘七不敢說話,她生怕自己發出的聲音,會左右場上局勢的變化,毛蛋是一個神奇的人,他已經創造過很多的神奇,今天也一定會再次勝利的,只要沒什麼外界的打擾,只要他別發出什麼聲音。
場面再次的寂靜下來,夜色已經完全的降臨了,整個斷魂崖,只有風吹過石頭和枯草的聲音,這種聲音,彷彿是千百萬鬼魂的哀鳴,他們在一邊鳴叫着,一邊看着山崖上的兩個凡人,進行着事關性命的搏鬥。
毛蛋向左面移動了大概五尺的距離,然後他停了下來,潘七模模糊糊能夠看的見,毛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這個動作在毛蛋身上極少能夠見到,不過在這個動作之後,毛蛋也應該有所行動了。
果然,毛蛋緩緩的從身上拿出來了什麼,在空氣中緩緩的做這比劃,似乎在瞄準。潘七的眼睛完全適應了夜晚,因此她能夠看出,那東西是長條的,中間有一個轉角,好像是犁地用的犁頭的側影一樣,只是這玩意並不反光,看起來並不是金屬所制,從毛蛋輕巧的動作看起來,也不是很重,那應該是木質的。
伙房裡平日燒的柴火有不少是大塊的實木,即便只用小刀也可以弄出這麼個玩意,只是潘七不知道,毛蛋是什麼時候動手做成的這玩意,她更不知道的是,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在這黑夜當中,能起到什麼逆轉的效果。
毛蛋在孔子中揮舞了兩三下之後,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決心,長久的保持着蓄勢待發的動作。不過……潘七發現了問題,毛蛋所瞄準的方向似乎並不是二狗子,而是與之相反的方向,但也不是完全相反,這個投擲的方向更靠近毛蛋原來站立的地方。
正在潘七不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毛蛋出手了。他的動作很輕巧,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也沒有其他人在扔東西的時候嘴裡隨之爆發的呵斥聲,只是如同飛鳥拍擊翅膀一般,將彎曲的木棍透支而出,那木棍向着二狗子相反的方向飛去。
緊接着,電光火石一般,這個黑影居然在空中劃出了條驚人的弧線,方向也徹底的調轉了過來,直奔二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