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襄沒想到趙括會來。
他之前接待了許多前來討教的士子。但那些士子都是底層士子, 身份大多是貴人門客,與朱襄切磋,也是他們自己揚名的一種方式, 算是雙贏。
對於那些已經成名,或者家中有門路讓他們做官的貴族子弟而言,去找朱襄是給朱襄擡轎子, 對自己有害無益。
朱襄那一番博出名的舉動,在高高在上的貴族們看來,就是一羣猴子耍猴戲給他們看。他們看高興了, 就從中間選出最厲害的猴子,給他披上衣冠, 允許他成爲人。
平原君這個以禮賢下士聞名的四君子之一去拜訪朱襄, 就是給朱襄頒發猴戲成功, 可以當人的資格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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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括身爲馬服子, 哪怕因爲父親的話暫時不能被重用, 他也該是坐在猴山上看猴戲的一員,而不該跳進猴山裡和猴子們搏鬥。
就像是朱襄現在名氣大到這地步,身爲官宦貴族子弟的友人, 仍舊只有藺贄和李牧一樣。
這個時代對身份太過看重,哪怕朱襄將來功成名就,仍舊會有無數人用他的出身說事, 很多有才有德的人也會因此看不起他。
秦始皇時期上卿姚賈立下潑天功勞,韓非子仍舊抨擊姚賈的出身,說姚賈“世監門子,樑之大盜,趙之逐臣”,哪怕姚賈有功勞也不應該賞他, 應該驅逐甚至誅殺他,不然不利於統治。
李斯進言殺韓非子是因爲嫉妒,姚賈進言殺韓非子確實是韓非子先動的手。
韓非子對姚賈進讒言,固然有姚賈破四國聯盟,讓韓國遭遇了危險的緣故。但他會以姚賈的出身請求秦始皇誅殺或者放逐姚賈,就證明在這個時代,哪怕一個人立下再大功勞,“出身”這一條也能直接定他死罪。
趙括這個能繼承爵位和封地的高等貴族子弟跑來找朱襄論戰,哪怕做出一副看不起朱襄的模樣,在外人看來也是自降身份,不能理解。
朱襄猶豫了一下,將用鼻孔看人的趙括請進了門。
門裡,藺贄正倚靠在樹上,一隻手握着羽毛撣子讓嬴小政撲來撲去,一隻手抱着酒罈子喝酒。
藺相如又大病一場,雖然藺贄在藺相如病體勉強康復之後才得知此事,還是立刻掛印歸家,被藺相如拎着棍子攆也不肯走。
趙王對藺贄的孝順十分感動,同意藺贄辭官歸家,給了藺贄許多賞賜。
藺相如住在朱襄家養病,藺贄自然也住了進來,天天陪嬴小政玩耍,免得被舅父冷落的嬴小政天天偷溜到熟睡的舅父肚子上跳踢踏舞。
藺贄看到趙括進來,揮舞着雞毛撣子的手一頓,嬴小政立刻將雞毛撣子抱到了懷裡。
藺贄笑着鬆開手,讓嬴小政“搶走”雞毛撣子,抱着酒罈子搖搖晃晃走向趙括“哎喲這不是全趙國都很有名氣的馬服子嗎你屈尊降貴來朱襄這個小地方幹什麼你該不會想和朱襄論戰吧以你的身份和地位去找朱襄,你這也太看得起朱襄了。”
藺相如和趙奢交情不錯,藺贄和趙括當然從小便認識。
藺贄是士子中出了名的浪蕩子,不愛做官,只領着閒職晃悠,還和朱襄這等平民交好,簡直是貴族子弟中的恥辱。
趙括從小就飽讀兵書,十分上進,以比自己父親趙奢更厲害爲目標奮鬥,一言一行都是貴族子弟的典範。
藺相如以前總愛用“學學趙括,讀書習武你總要會一樣”來教訓藺贄;趙奢卻非常喜愛藺贄,說藺贄這樣的人才是有大智慧。
兩人從小便勢同水火。長大後性子才成熟一些,變成了形同陌路。但一見面,藺贄還是習慣性地諷刺趙括。
趙括一看到醉醺醺的藺贄,就像是看到了臭蟲一樣,一張高傲的臉都皺成了一團。
他以袖掩鼻,做出一副臭不可聞的表情。若不是他記得藺相如也在這裡,已經出口辱罵藺贄了。
對藺贄這種人,陰陽怪氣沒用,只能直言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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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襄和藺贄是摯友,自然知道藺贄和趙括不和。他立刻打圓場“我記得你們二人是從小玩在一起的摯友玩伴,需要我給你們留下敘舊的空間嗎政兒,過來。”
嬴小政抱着羽毛撣子,蹦蹦跳跳撲向朱襄,把羽毛撣子送給朱襄。
朱襄話剛說出口,藺贄和趙括都露出了嫌惡的神色。
藺贄的酒都被噁心醒了。
朱襄看着兩人難看至極的臉色,樂呵呵道“你們慢慢聊,政兒,我們到一邊去。”
嬴小政抓着舅父的袖口,擡頭看了藺贄和趙括一眼,抿着嘴點頭。
他看出來了,舅父又在欺負人。
“不用,我和他沒交情。”趙括冷漠道。
“誰和你有交情”藺贄湊近趙括,噴了趙括一臉酒氣。
趙括往後面一閃,手按在了腰間長劍上,眯着眼看着藺贄。
藺贄舉着酒罈子,要用酒罈子當武器和趙括大戰一場。
在旁邊看熱鬧的朱襄立刻一手撈起嬴小政,快步上前把藺贄拉開。
他這個摯友雖然武力比他厲害,但趙括後世名聲再不好,也是能領兵打仗的將領,幾個藺贄都不夠趙括打的。
“幫我帶好政兒,馬服子是來找我的,不是來找你的,別給我添麻煩。”朱襄搶走藺贄的酒罈子,把嬴小政塞進藺贄懷裡。
被藺贄熟練抱好的嬴小政,立刻嫌棄地推開藺贄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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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理他,我們進屋說。”朱襄對趙括道。
趙括冷哼一聲,沒有拔出劍,擡着下巴跟着朱襄離開。離開時,他明明可以直行,與藺贄擦肩而過,他卻故意繞了一個大圈子,以顯示自己對藺贄的嫌棄。
藺贄也冷哼一聲,然後懶得理睬趙括,故意張開嘴對着嬴小政哈氣。
嬴小政被薰得對藺贄飽以嫩拳,惹得藺贄哈哈大笑。
朱襄回頭看了一眼玩鬧的藺贄和嬴小政,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寵溺。
趙括看到朱襄的表情,感到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傷害,不僅眼睛疼,胃裡也開始翻騰。
“你若想將來有成就,就不要和藺贄這種人來往。”趙括甕聲甕氣道。
朱襄道“我年少遭難,承蒙藺公相助才能活到現在。若我不與藺禮來往,恐怕將來才難有成就。”
聽了朱襄綿裡藏針的話,趙括沉思了一會兒,臉上倨傲的神色淡了一些,道“我雖厭惡藺贄,但你說得對。”
朱襄見趙括如此爽直,倒是對自己之前的輕視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知道最近趙括在邯鄲聲名鵲起,他自己之前經營的名聲已經無人提起,連街坊鄰里都在說馬服子如何如何好。
藺公又在那裡生悶氣。與商人打交道時,商人說馬服子最近買了很多田宅。朱襄猜測,趙王已經拜趙括爲將軍了。
朱襄曾想過做點什麼,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趙括父母的話沒用,藺公的話也沒用,趙王鐵了心要用趙括,他能做什麼
今日趙括來找他論戰,朱襄又生出了一些希望。
後世趙括與隋煬帝、李建成等人一起,被網友們供奉爲網廟大哲之一。那時的話術是,趙括其實很厲害,比白起還厲害,只是趙王拖後腿。
後些年好一些,話術變成了趙括雖然比不上白起,但他能和白起打幾個月,已經很厲害了,若沒死肯定是名將。
至於能支撐論證的證據,沒有。他不是死了嗎他沒死肯定能證明我說的話。
和朱襄一起拼單出差的考古系的同事,曾經罵過引起這些歪風的網絡營銷號很多次。
趙括他爹說趙括不行,趙括他娘說趙括不行,名臣藺相如說趙括不行,老秦王和他的臣子們經過深思熟慮認爲必須讓趙括領兵。和趙括同時代那麼多厲害的人都說趙括不行。
幾千年後的人連長平之戰古戰場在哪都經歷了幾次考古挖掘才確定,白起阬殺了多少人都還是個歷史謎題,但是他們就認爲自己比當時的人能瞭解趙括,趙括很行。
歷史中,趙括歷史中七月換掉廉頗,八月就被戒斷了糧道。白起爲了儘可能地減少秦軍損失,故意圍了趙括四十六天,九月阬殺趙軍。
其實八月趙軍被戒斷糧道時就已經敗了。
白起修建工事調兵遣將,設計趙括入包圍圈,好斷趙軍糧道花費的時間,都要用差不多一個月。可見知道趙括來了後,白起開始做準備,做完準備趙括就敗了。趙括這兵敗的速度,實在是說不上“抵擋了白起幾月”。
趙軍斷糧四十六天,是指戒斷糧道四十六天;趙軍不是斷糧後沒有潰散,而是秦軍把他們圍了起來等他們死。
就像是趙武靈王難道被圍困在沙丘行宮是不想出來,願意被餓死嗎是外面的人不准他出來。這和什麼趙軍自己意願沒關係,白起從一開始就準備打殲滅戰。
趙括也不是見勢不對英勇突圍。
他本應該在被戒斷糧道的時候就果斷斷尾求生,領着當時還有糧草的趙軍突圍。但他龜縮在包圍中等着趙國派人來救援,完全沒算到趙國已經派不出增援軍隊。直到趙軍的糧草耗盡,士卒之間開始互相殘殺吃同袍的肉時,他才醒悟不能等了,帶着快餓死的趙軍突圍。
那時候的趙軍怎麼可能還有突圍的戰鬥力
從這件事的細節還能看出一件事,普通士卒已經開始互相殘殺吃人肉的時候,趙括和他身邊的勇士還能組織起一支騎兵。這表明不僅趙括和他身邊的勇士沒有受到斷糧影響,甚至他們的馬都還有糧草。
元末明初朱元璋收佔領揚州的青軍的時候,爲何知道青軍是故意殘害揚州百姓,而不是斷糧了被迫吃人肉就是因爲青軍還養着馬。
朱元璋發現此事後,親自將青軍將領剮了以祭奠揚州百姓。
同樣是趙國的將領,李牧每隔幾日就殺馬殺牛以提升士卒士氣。無論是打匈奴還是打秦國,李牧所率領軍隊的士氣總是能碾壓對方。
趙括在糧道被戒斷的時候不思突圍,而是等到四十六天後垂死掙扎;普通士卒互食人肉,他和他身邊的勇士們還能有戰馬騎。從這兩點,現代大部分人都可以說,“我尋思我比他強一點”。
不過若是現代人,面對白起肯定是“能守住就行,我他媽腦子抽了纔去和白起打野戰。什麼不是白起領兵白起又沒死,他無論是遠程操控還是偷偷跑來,不都是分分鐘的事嗎”。
正常人不會因爲白起沒在前線出現,就當白起已經死了。
雖然不是像宋高宗那樣,拴條狗都行。但現代智商正常人的人確實可以在這件事上吹噓,“我上可能真的沒這麼慘”。
朱襄不知道歷史中長平之戰的細節。但他是這個時代的人,聽到的是這個時代趙括的名聲,所以他很早就發現,趙括確實不能領兵。
他沒有和趙括論戰過,不知道趙括兵法造詣有多高超。趙奢、趙母、藺相如等人認爲趙括不能領兵,本也不是針對趙括的兵法造詣。
和後世人以爲趙括的“紙上談兵”,是指他讀死書,不能根據實際情況調整作戰情況不同。趙奢和趙母的話非常清楚,趙括的弱點在於“對打仗嚴酷性的輕視”“對麾下將領和普通士卒的輕視”。
趙奢說,戰爭關係無數將士的性命,趙括卻不知道戰爭有多沉重。
趙母說,丈夫打仗的時候將賞賜都分給下屬和普通士卒提升士氣,從當將軍的那一天起就一心爲公,再不問家事;趙括當了將軍之後就用下巴看人,把賞賜收到庫房中,天天想着去哪置辦家產。
這樣的將領,他的失敗和兵書、和勇猛、和天時地利有什麼關係
正如趙母所說,趙括不能領兵,是因爲“父子異志,願王勿遣”,
朱襄從藺贄口中聽到過趙括父母對他的評價,也從藺贄口中聽到過趙括如何看不起普通兵卒,雖說是將領卻從來不去兵營,得了賞賜就高調地去置辦田宅,還沒去打仗就一副自己是功臣的模樣。
他對趙括的感觀不可能好。
今日一見,趙括明明厭惡藺贄,看不起朱襄這個平民,還能好好說話,朱襄又對趙括的感觀好上了一些,以爲自己能說動趙括。
歷史中趙國糧草夠不夠朱襄不知道,至少這個他當了很短時間農事官的時代,趙軍的糧草是肯定能比已經打了近三年的仗的秦軍強的。只要趙括不輕敵,就算白起來了,秦軍也得退兵。
話說朱襄就不明白了,哪怕不是白起,而是繼續讓王齕領兵,王齕身爲有許多戰績的宿將,趙括也不該如此輕視吧
朱襄懷抱着期望,與趙括論兵。
這一論兵,他就傻眼了。
他總算知道爲什麼趙奢論不過趙括了。趙括這哪是論兵啊,那是文明、羣星等戰略遊戲玩家指點江山。他的水平,和極少數真的相信給秦始皇一張世界地圖,秦始皇就能佔領全球的網友們是一致的。
打仗死了人從哪補沒關係,我假設有兵源充足。
打仗耗費糧草和兵器從哪補沒關係,我假設全部後勤都沒問題。
背後是河,那我就背水一戰;敵人背後是河,那一定會士氣潰散跪地求饒。
圍城的時候我方士氣如虹,敵方城牆被我方砸出個口子,雲梯都不用就能進城;守城的時候敵方久攻不下,雲梯被我軍出城的勇士們潑火油燒了。
朱襄說到最後,手肘撐在桌面上,扶着額頭說不出話來。
趙括得意“我贏了。”
朱襄嘆氣道“趙君子,你真的認爲自己贏了嗎”
趙括嚴肅道“你還想繼續論戰”
朱襄真的很困惑“趙君子,你是真的以爲你可以這樣領兵,還是知道你現在說的話只是理論上可行”
趙括道“我說的都是兵書中已經有過的例子,你如果認爲不可能,我可以把兵書翻出來給你看。”
朱襄放下手,道“我們繼續論戰吧。”
趙括信心百倍與朱襄繼續。
朱襄“我一萬軍隊偷襲你二十萬軍隊,天降隕石砸進了你的軍營中,你軍士氣潰散,被我軍打敗。”
趙括“”
朱襄“我方有一員猛將,提着刀衝進你軍中,一刀將你軍主將梟首。你軍士氣擴散,被我軍打敗。”
趙括“”
藺贄牽着嬴小政,一大一小扒門框偷聽。
朱襄“我方有一神箭手,他藏在高地上,每一箭都能取走你方操縱攻城器械的人。你軍沒有會操縱攻城器械的人,只能退兵。”
趙括“”他開始生氣了
朱襄“你軍雖然有馬有戰車,但我方民心所向,別說普通士卒悍不畏死抱着你的馬蹄和戰車車輪願意與你軍同歸於盡,連老弱婦孺都自發上前線,用人海戰術淹沒你們”
趙括怒道“你這是論戰嗎你這是詭辯”
荀況和藺相如兜着手在窗戶縫旁偷聽,蔡澤把耳朵貼近了牆壁。
朱襄端起水小酌一口,道“爲何是詭辯”
“你敢說不會有天降隕石的事嗎”
劉秀注視着你。
“我軍主將是年輕的廉頗將軍、樂毅將軍、白起將軍,對方只是烏合之衆不行嗎”
關羽注視着你。
“神箭手一箭定乾坤的故事罕見嗎我不信,我現在就能從書裡給你翻出來。”
我軍狙擊手沒有這等本事能得個人特等功
“至於士氣和民心”朱襄道,“我軍將領散盡家財爲士卒保證溫飽,所以士卒願意爲將領赴死;我軍軍紀嚴明,凍死不折屋,餓死不虜掠,所以平民希望我軍戰無不勝。這很難理解你父親趙奢難道不是這麼做的”
趙括臉色大變。
朱襄道“我給你假設了條件,你說我是詭辯;你說兵書裡那些特例,把有利的條件都安在己方身上,難道不是詭辯”
“你說趙國沒有將領能在論戰上贏過你,有沒有可能是他們把論戰中己方地方的將士都當做人,認真思考了糧草兵器消耗的可能,而你只需要空口胡扯雄兵百萬,士氣如虹,民心所向,糧草兵器無限供應”
“我聽聞你從未將賞賜分給下屬,我聽聞你看不起士卒,我聽聞你連後勤供應絲毫不關心。我想問趙君子,你要如何保證與士卒同吃同住的宿將王齕,他率領軍隊的士氣會比你這個什麼都不做的人弱”
“啪嗒”趙括以袖子將桌上盛水的杯盞覆在了地上。
朱襄低頭看着陶製的杯盞在地上滾了幾圈,濺了一地的水,碎成了好幾塊。
“趙君子,打仗並非兒戲。將領士卒都有血有肉有思想,他們會哭泣會害怕會憤怒,他們是別人的父親、兒子、丈夫,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論兵時虛構的數字。”
朱襄站起來,拱手作揖,頭顱低垂,身體鞠躬幾乎成爲直角。
“懇請趙君子此去長平,屈尊下視,看看你身邊的將士兵卒。”
趙括坐在坐具上,看向朱襄的視線中充滿陰鷙之色。
朱襄躬身許久,他都沒有回答,任由朱襄保持着這艱難的姿勢。
藺贄看不下去了,快步走進屋,將朱襄扶起。
他還未開口諷刺趙括是不是輸不起,趙括直接起身拂袖離開,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藺贄和朱襄。
荀況和藺相如立刻藏起來,沒讓趙括看到他們。
趙括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他們擔心若趙括得知他們看到了趙括的失敗,會讓趙括記恨朱襄。
趙括乘車離去,這次論兵的結果被說成不歡而散,沒有結果。
在朱襄和趙括兩人的心中,確實都認爲這次論兵沒有結果。
這根本不是什麼論兵。
朱襄不理解“馬服子真的論兵未嘗一敗,連馬服君都贏不了他”
藺相如道“已經領兵的將軍,怎麼會與趙括論兵他論兵的對象都和你差不多。至於馬服君,馬服子是他的兒子,他已經指出了馬服子的錯誤,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朱襄沉默。
也就是說民科專家只能找網友論證火箭必須燒無煙煤,真正造火箭的人都懶得理他。而民科專家那位真正會造火箭的老父親和民科專家兒子討論一番後,立刻對外說“我兒子不會造火箭,別理他”。
“趙王爲何會讓沒有領兵經驗的人去接替廉將軍”朱襄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荀況一針見血地評價“趙王和趙括難道不是很像嗎趙王對趙括好感甚深,難以理解”
藺相如很想罵荀況侮辱他的主上。但荀況說的是事實,他只能哼哼了幾聲,把臉撇過去不說話。
“長平之戰並不緊要,趙括若能贏,趙王就能得一心儀良將;若輸,趙括退回趙國,損失的也不過是原本屬於韓國的上黨等地。”荀況侮辱完趙王后,細心分析道,“趙王不是沒有考慮過會輸,只是認爲輸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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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相如嘆了口氣,頷首。
他也是知道這一點,纔在發現趙王主意已決之後,纔不再勸說。
朱襄嘴脣翕動,最終什麼都沒說。
長平之戰對趙國確實不是很緊要。
後世看地圖,看上黨在地圖上離邯鄲很近,以爲上黨是邯鄲門戶,所以趙國必須出兵。
其實上黨是被太嶽山、王屋山、太行山圍繞的一處高地。它與邯鄲在地圖上看上去很近,實際上隔着一道太行山脈。在這個時代,太行山脈就是天塹,不可能從這裡行軍。趙國要去上黨,都是要繞行潞水。
上黨從戰國初期,一直被魏韓趙三國爭奪。雖然上黨位置上處於“天下之中”,文化上是民族起源地之一,但因爲地勢和土壤,趙國並未將其列爲主要目標。
上黨是魏韓與外界聯繫的要道,對趙國影響不大,在魏韓的兵鋒下,趙國北退,幾乎讓出了在上黨的所有勢力範圍,沿皮牢、端氏、光狼城及泫氏一線修築長城,抵禦魏韓進一步進攻。
所以對趙王而言,得到了祖父、父親丟棄的上黨是他厲害,如果戰敗就退回長城後,也不是什麼大事。
本來上黨就不是趙國的,趙王此次出兵,只是想試試自己厲不厲害。
至於長平戰敗耗費的糧草兵器和兵卒,趙王認爲耗費得起,不會影響趙國的國力。
別說趙王,趙國朝中包括藺相如在內的所有人都這麼認爲。所以他們沒有竭力阻止趙括領兵,以免得罪馬服子和趙王。
朱襄知道,只要趙括兵敗後能扯回長城內,確實如趙國所想的那樣,即使兵敗對趙國的損害也並不大。
誰會想到長平之戰最終只有兩百多個士兵回到了趙國呢
六月的時候,趙括還是領兵出發了。
沿着潞水走半個月左右,趙括就該到達長平,把廉頗換下來了。
此次趙括去接替廉頗,又帶了近十萬兵卒。
朱襄坐在田埂上,看着田地裡稀稀拉拉的黍稷,目光放空。
六七月的黍稷已經黃了。今年邯鄲附近還算風調雨順,雖然勞動力不多,沒能精心伺候田地,田地裡的黍稷仍舊結了穗,等着農人去採摘收割。
仲夏初秋的暖風吹過,金黃色的黍稷嘩啦啦作響,跟着暖風旋了個圈,好像是在向農人招手,告訴他們可以收割了。
較遠的地方,有一個發須枯白,背駝得就像是車輪的老農正拿着豁口的鐮刀,艱難地割着黍稷的穗子。
在他的身後,有一個四肢細長,肚子圓鼓鼓的小孩正俯身撿着地上穗子。
小孩個頭很矮,不需要多努力就能撿到零散的穗粒。將穗粒撿起後,他不顧穗粒上有泥土,也不顧穗粒割喉嚨,悄悄將穗粒塞進嘴裡細細咀嚼,露出了開心的神色。
老農回頭看着小孩在偷吃穗粒,用鐮刀的把手敲了一下小孩的腦袋。
小孩沒有哭。他舉起一片黍稷枯黃的葉子。老農點頭,他將葉子放進嘴裡咀嚼,表情仍舊很開心。
朱襄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指動了動。他想站起來,但最終什麼都沒有做。
嬴小政站在朱襄身後,皺着眉頭問道“舅父,我可不可以把我的糕餅給他”
朱襄道“別去。現在到處都是飢餓的人,你若送給那對爺孫糕餅,會引來許多人哄搶,危及你的性命。我已經讓人把趙王送回的千金和贈禮換作了糧食,每日以趙王的名義在村口施粥。他們不會餓死。”
嬴小政在朱襄雙腿上坐下,不顧會弄髒朱襄的衣服,抱着雙腿道“舅父很早就準備好了他們都能活下來嗎”
朱襄道“我很早就準備好了,但我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下來。”
嬴小政把肉乎乎的小下巴擱在自己的膝蓋上,不高興地看着面前的田野。
田野上明明有黍稷,卻如荒野一般寥無人煙。
如那對爺孫般努力收割田地的人,竟是很難看得到了。
這並非村人懶惰。家裡沒人勞作,稅賦卻要繼續交。他們辛辛苦苦勞作,又餓又累搶收下來的一點點糧食,交了稅之後就沒有了,而他們勞作之後必須吃更多的糧食。這樣很容易餓死。
村人守着家裡不多的糧食,待在家裡閉門不出躺着不動,就能儘可能地少消耗糧食。若徵收的官吏來了,餓得半死不活的村人就對官吏說,糧食都在田地裡,讓官吏自己去收,全都收走,他們一點都不要。
除了他們實在斷糧了纔會踏出家門,還有一種情況。就如遠處那對爺孫一樣,老人生了病,快死了,他趕緊去收割糧食,自己累死在地裡,收割的糧食交完稅,還能供養家裡的幼兒。
這就是如今農人的智慧。
朱襄的施粥,救不了他們爲了養活家裡的幼子,而自己放棄的生命。
嬴小政問道“不能像去年那樣,讓貴族們的門客幫忙收割嗎”
朱襄回答道“不能。門客收割其實只是一個起一個象徵性地帶領作用,實際從事勞作的是趙王和貴族麾下的兵卒。但現在邯鄲已經沒有那麼多兵卒了。”
嬴小政問道“但我看邯鄲城內官吏們仍舊在舉辦宴會,參加宴會的人仍舊多得肩膀挨着肩膀。讓這些人去田地裡,肯定能收割掉大部分糧食。”
朱襄回答道“那些多得肩膀挨着肩膀的人都是士子,他們比門客的地位更高,更不會下地。農家曾經希望君王和農人一樣下地幹活,他們就是看到了這一幕。但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
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腦袋“每個人往高處走,都是希望自己不再經歷勞苦。如果讓不應該下地的人下地,那麼君王手下將不會有賢能之人投奔。”
朱襄和嬴小政一問一答的時候,荀子用腰間的劍當柺杖,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也看着荒蕪卻又確實豐收了的田野。
荀子曾以爲,朱襄不會理解他的思想,不會成爲儒者。
現在他卻發現,朱襄或許是他的知己。
儒家罵農家和墨家不知上下尊卑,將君王和貴族拉到了泥地裡,說什麼衆生平等,完是瘋話。
難道儒者真的認可有的人就該永遠高高在上,有的人就活該一輩子耕地嗎儒家的大同社會理想說得很明白,不是這樣。
他們只是實話實說,認爲農家和墨家的理想絕對不可能實現。
既然這種事不可能實現,爲何要耗費大量精力去做這對國、對家、對民都沒有益處。一種政治思想,首先要能實現,才能推行啊。
荀子認爲天行有常,荀子認爲君王無定勢,荀子還第一次提起“民心”而不是“士心”。
但荀子卻又說賢能之人應該從一而終,爲天下一統而努力;君臣必須有別,臣子不能自詡比君王更高貴的人。
後世有學者批評荀子這樣是卑躬屈膝,諂媚君王,比孔孟品行低劣。
看荀子的生平,得不出這樣的結論。
荀子只是看到了當下的大勢,選擇了一個對當下最有利的政治思想君主專制,中央集權,天下一統。
荀子知道自己會揹負罵名。因爲他這樣做,就是降低了天下原本能與君王平起平坐的士族的地位。
但荀子從不畏懼自己的身後名。只是偶爾,他也會哀嘆,心想自己能否遇到一個理解他的人。
荀況杵着長劍當柺杖,走到了朱襄身邊,訓斥道“你既然知道,又爲何無謂地哀嘆哀嘆沒有任何用處,只會讓你變得頹廢。”
“是,老師。”朱襄抱着嬴小政站起來。
荀況頷首“去做你能做的事。”
朱襄道“是。”
朱襄和荀子對話的時候,感覺體力不行了的老人,抱着收割的穗子往回走。
“朱襄公”老人看到了朱襄,立刻腳步輕快地走了過來,好像疲憊消失了似的。
家裡藏着土豆,又割了這麼多黍稷交稅,他的孫兒一定能活下來。這都是朱襄公的功勞。
他身後的小孩也一蹦一跳,好像恢復了活力。
老人放下懷裡的穗子,從懷裡掏出一個用枯黃的黍稷葉子編成的小環,塞到了被朱襄抱着的嬴小政手中。
老人笑着說“好久沒出門了。我就想着這次出門,肯定能見到朱襄公和政公子。”
朱襄聲音壓得很低“謝謝。政兒也很想你們。”
老人很高興,他和朱襄又寒暄了幾句,才抱起穗子,和小孩一前一後離開。
嬴小政在朱襄懷裡撲蹬腿,從朱襄懷裡跳了下來。
“等等”嬴小政追了上去。
他本想把懷裡的糕餅遞過去。想起舅父的話,他咬牙道“舅父在村口施粥,你們一定要去喝明年、明年我還想要新玩具”
嬴小政舉起手中的編草環。
老人笑得露出了掉了大半的牙齒“好,明年還給政公子編玩具。”
小孩也對着嬴小政笑了笑,摸出懷裡的草環對嬴小政揚了揚,然後和老人一起步履輕快地離開。
嬴小政待在原地,揚起腦袋目送他們遠去。
待看不到他們的身影后,嬴小政才轉身撲進朱襄懷裡。
朱襄俯下了身體接住嬴小政“我們回家吧。”
嬴小政悶聲道“嗯。”
荀況嘆了口氣,道“回去吧,做力所能及的事。我們去施粥。”
朱襄“嗯。”
他力所能及的事不止施粥。
秦國咸陽。
趙王在廉頗敗退的時候,一邊積極備戰,一邊聽樓昌所言派人去秦國和談。
平陽君趙豹非常支持和談。此戰趙國本就不應該摻和,如果和秦國說明白了,趙秦兩國都各自退兵,自然最好不過。
平原君趙勝不太支持和談。不過他們都拒絕了虞信請求派人賄賂楚魏等國,要求合縱抗秦的意見。
在趙王和平陽君、平原君等人看來,長平之戰獲勝就能得到上黨,長平之戰失敗也不過是失去本就不屬於趙國的土地。
如果要楚魏等國出兵,贏了楚魏等國肯定會要求分走上黨部分土地,輸了趙國還要額外付給楚魏出兵的耗費,怎麼想都不划算。
除此之外,虞信的好友魏齊是秦國應侯范雎的仇人,秦王爲了替范雎報仇將平原君騙到秦國扣留,逼死了魏齊,趙王用魏齊的頭顱換回了平原君。
虞信曾爲了魏齊而丟棄趙國的上卿之位,與魏齊一同逃亡。當魏齊被逼死後,他纔回到了趙國。
趙王對其心裡有愧,以爲虞信會因此事怨恨趙國。所以在虞信和樓昌的進言中,他選擇了樓昌。
秦王殷勤接待趙國的使臣,高調宣佈秦趙已經和解,馬上兩國就要商量怎麼瓜分上黨的土地,然後聯合起來攻打其他國家,瓜分更多的土地。
楚魏等國原本想趁秦趙兩國交戰的機會出兵佔便宜,聽聞此事後擔心被秦趙聯合毆打,於是停下了私下的行動。
但秦趙只是這樣對外宣揚,兩方都沒有停手的意思。
趙王繼續徵兵,派秦王最害怕的趙括接替廉頗;秦王不僅讓白起悄悄去了長平,還做好了親自去前線督戰的準備。
廉頗一肚子鬱氣地回到了邯鄲。他沒有回自己的封地,也沒有回邯鄲的家,甚至懶得進宮去找趙王覆命。他直接跑到了朱襄家裡住着,把腿翹到了桌子上,讓朱襄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衆人都知道廉頗心裡難受,都縱容着廉頗。連藺相如都輕言細語哄着廉頗開心,廉頗想吃什麼,藺相如就買來什麼給朱襄做菜。
廉頗今日又消滅了兩隻雞,剔着牙齒道“聽說你論兵贏了趙括那豎子別跟我說什麼不分勝負,以趙括的性格,他承認不分勝負就是你贏了。”
朱襄將當日論兵情形重複了一遍,道“我不認爲我贏了,我認爲我和他在浪費時間。”
廉頗放下剔牙的小樹枝,拍着大腿笑道“說得對,浪費時間”
他笑完之後,咬牙切齒道“君上和朝中高官還不如你,居然不知道那是浪費時間”
說完,他從懷裡掏出長平的地圖,指着地圖道“你看着地勢。”
周圍的人見廉頗已經回到邯鄲,還隨身攜帶着長平附近的地圖,眼神不由一黯。
朱襄坐到廉頗身邊,虛心聽廉頗指點論兵。
“君上問我爲什麼退那麼遠,一直退到丹水。看這地圖,丹水前是一片丘陵,哪有開闊的地方給我駐守難道要我背靠丹水少水”
長平附近的地圖是一個“川”字形河谷地帶。
廉頗退守丹水東岸,選了一個地勢較高的寬闊谷地駐紮。趙軍軍營前方是地勢開闊的丹水、少水河谷地帶,背靠太行山脈,南方也與丹水相鄰。
丹水、少水河谷無險可守,且可以用水攻,所以秦軍不能在河谷駐紮。少水西岸是一片丘陵,地勢也不夠開闊,所以秦軍只能在少水西邊較遠的地方安營紮寨。
每次秦軍攻打趙軍堡壘的時候,先要經過丹水、少水兩次切割,無法組織起戰馬和戰車的衝鋒。趙軍居高臨下,可以很輕鬆地阻擋秦兵進攻。
不僅如此,廉頗控制着丹水南邊河道,糧草可以通過丹水十分順暢地遇到趙軍營地。只要廉頗避戰不出,他就能在高高的壁壘上煮着粟米飯唱着歌,嘲諷秦軍在壁壘下無能狂怒。
“秦國已經出兵三年,且剛佔領上黨等地,糧草仍舊需要從雍州、巴蜀遠遠運來;趙國剛出兵幾月,兵營背後就是趙國本土,糧道十分短。”
“不避戰不出等着秦國自己退兵,難道讓我出去和他們拼死且不論拼不拼得過,打仗就是要敵人死得多,我方死得少。我能以最少的消耗讓秦軍退兵,爲何要讓手下將士兵卒去送命”
廉頗握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居然把木桌砸出了一個洞。
朱襄連忙幫廉頗包紮鮮血淋漓的手,問道“廉公可將這番話告知趙括”
廉頗罵道“我說了他應了但我剛得知消息,他把我留下的官吏都換了連管理後勤的人都換成了他的心腹家丁他就是鐵了心要去送死”
朱襄明白了。沉浸在吃喝中的廉頗今日突然爆發,就是因爲知道了趙括換掉了他的人,仍舊決定出擊。
長平。
趙括披着大耄,眼前放着一張和廉頗手中類似的地圖。
他什麼都沒看進去,腦海中不斷回想着父親生前的話,母親離別前的話,藺相如不屑他的話,廉頗輕視他的話還有來到了兵營中,那些他看不起的將士兵卒的竊竊私語。
這些人根本沒聽到過他的名聲。他們都不忿一個不認識的年輕將領,憑什麼換走廉上卿,成爲他們的主將。
他帶來的家丁不斷宣揚,他是馬服子,是馬服君的兒子,是趙奢親手教導的繼承人,軍中流言才漸漸平息。
趙括感到十分難堪。
所有人都認爲,馬服子是對他的誇讚。但他自己認爲,馬服子是對自己的侮辱。
難道除了馬服君的兒子,除了趙奢的兒子,他就沒有其他值得別人記住的名號了嗎
他不顧身份,如貴族的門客一樣四處尋人論兵,想宣揚自己真的很厲害,比父親還厲害,一定能如父親那樣打贏不可能的仗,一戰成名。
他父親也是一戰成名。憑什麼他就要被人輕視沒帶過兵沒打過仗名將都是一戰成名啊
他心中許多嘈雜的聲音閃過,最後定格在了那位他看不起的平民朱襄的面貌上。
趙括握拳,輕輕砸了一下桌面。
他在被拜爲將軍後,仍舊去找朱襄論兵,是因爲他知道藺相如極力阻止他當主將。他聽聞藺相如最看重朱襄,多次爲朱襄奔走。他要擊潰朱襄,讓藺相如看清自己的錯誤。
趙括怎麼可能將一個平民放在心上他知道藺相如就住在朱襄家,他的論兵是論給藺相如聽的
“我考慮了方方面面的事,你纔是詭辯”
趙括自言自語。
“父親用錢財賄賂兵卒是小道,以利誘之只是烏合之衆,應該明軍紀,正綱領,定法令我已經派人三番五次重申軍令,違令者斬”
“糧道至關重要,我已經派家丁換下廉頗的人,用最親近信任的人看守糧道”
“即便守城都必須出城野戰,困守不出只是取死。我該派精銳抓住機會蠶食秦軍的小股軍隊,不僅能削弱秦軍,還能提升我軍士氣”
趙括看着地圖,在他的眼中,地圖好像變成了真正的山川,兩軍將士正在山川中奔跑。
他的軍隊軍紀嚴明,兵卒悍不畏死,而秦軍已經經過了三年鏖戰,兵卒疲憊不堪,士氣低落;
他最親近的人守住了糧道,不斷剿滅前來襲擊糧道的秦軍,秦軍損失慘重;
秦軍孤注一擲,派兵孤軍深入,想要繞到他的後方。他親自率領勇士前去追擊,將秦軍孤軍剿滅。
他大勝而歸,士氣如虹,而秦軍經過幾次打擊,已經有了潰散之態。他立刻率兵全面出擊,追擊退兵的秦軍。秦軍丟盔棄甲,被他斬首阬殺數十萬,大敗而歸。
他一戰成名
趙括臉頰出現了一抹激動的潮紅。
在這次論兵中,他已經獲得了勝利。接下來,他只需要將自己論兵的內容一一實現
“武安君”王齕激動上前,親自扶白起下馬。
白起沒有寒暄,直接下令“你繞至趙軍壁壘北面,依託長城建立壁壘。廉頗曾經怎麼做的,你照做。我要你親自爲誘餌,誘趙括大軍隨你入北面山谷,離開丹水河道。”
白起心中長平地圖緩緩鋪開,在丹水河道上打了個紅圈。
“此戰關鍵就在於你能不能守。”白起淡漠道,“就算你死在山谷中,也要拖到我將口袋合圍。”
王齕毫不猶豫道“末將領命”
白起從佇立的將士兵卒中走過。所有人都靜默行禮,臉上皆帶着激動的笑容。現場氣氛寂靜又熱烈,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