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蜷在自己膝畔睡熟的靜慈，胤禛想把她抱到牀上去，可還未等行動，就見顧宸悄聲開門進來了。
“什麼事？”他壓低了聲音問道。
顧宸幫忙將她放到牀上，瞧着胤禛爲她蓋好被子，合上了牀幔，纔開口道：“皇上，有件事……您絕對想不到。”
“什麼事？”明黃色的牀幔中躺着的那個人，是他這一生最在乎最想保護的人了。他胤禛可以不畏世人流言，但靜慈絕不可以遭受這些。
“前陣子，皇上讓卑職去查當年隆科多私藏玉牒一事，卑職去查了查，卻不想還查出了旁的事。”顧宸一拱手，從袖中掏出張字條，“皇上一直說，詫異隆科多那般心性不定之人爲何會爲了幫公主而私藏皇室玉牒，只怕，看了這個就明白了。”
胤禛眉頭一挑，從他手中接過字條，擺手示意他退下。
在窗前的榻上坐定，這才展開了字條。
米粒般的小字寫滿紙張，卻也不過百，他卻看了足有半個時辰。待合上字條，嘆了口氣，就着桌上的燭火將那字條化作了灰燼。
“顧宸。”他低低開口，門外的侍衛應聲進來聽他吩咐，“這件事情，不許再有第三人知曉。尤其是粘杆處。”那粘杆處就是她在朝裡朝外的無數只耳朵，若是最終傳到她耳朵裡，還不知會鬧出多大的事情。這麼多年，靜慈聰穎過人是真，可脾性剛烈也不是假的。要不然，怎能把策棱甩得遠遠的。
胤禛在那裡站定片刻，悄聲推門而出。
“皇上可是要去哪兒？”候在外面的蘇培盛見他隻身出來，聰明的沒去問公主怎樣，而是疑惑皇上這個時辰是要去哪兒。
搖了搖頭，胤禛舉目望向東面，福海南岸的秀清村依舊是日夜裊裊炊煙，煉丹的道士一日都不曾停過。帝王眼睛微眯，問蘇培盛：“弘曆如今在哪裡？”
“寶親王如今在牡丹臺啊，皇上忘了，還是公主特意將那塊兒地兒贈給寶親王的。”蘇培盛想了想回稟道
。
帝王吟吟誦道：“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
“皇上？”蘇培盛雖是個太監，去也知道，這是詩經豳風中的七月，只是不知道，皇上怎麼會突然想起這個。
“八月，到日子了。明兒一早讓弘曆來見朕。”他嘆了口氣，淡聲吩咐下去，轉身便回了殿中。
她一覺醒來，揉了揉宿醉的腦袋，瞧着這屋中的裝潢，察覺到自己竟是一夜都睡在了本應是胤禛所居的九州清晏。
“來人。”輕聲喚來宮人，見着沒見過幾次臉的小宮女低頭進來，開口問道：“什麼時辰了？皇上呢？”
“回公主，已經巳時了，皇上去了勤政親賢殿，說是等公主醒了，一起用膳。”小宮女一面說着，一面上前來扶她起來，繼而招呼一干宮人上前來伺候更衣，一面道：“寶親王辰時向皇上請過安後，就過來了說是要向公主請安，奴婢們見公主還睡着，便伺候四爺去偏殿用早膳和讀書了。”
她點了點頭，皺眉瞧着奉上的衣裳：“今兒什麼日子，怎麼顏色這麼喜慶？”
眼前薑黃色的袍子雖比不得那些嫣紅、海棠之類的豔色，卻也是她鮮少碰的色彩，連底下的馬面褶裙都是罕見的水紅色。心中存了幾分奇怪，不免多問了幾句。
“公主雖不比昔年少時光景，但保養得好，皮膚白皙，本就適合穿這種亮些的顏色。”小宮女一張伶牙俐齒，說出來的話分明是說她不年輕了，但就是讓她生不起氣來。
“用那支銀簪吧。”瞧着宮人既已將妝盒奉了上來，她隨口說道。
“公主今兒好歹是穿了身兒亮色的衣裳，怎還要用這隻銀簪來配。”小宮女忙忙勸她，“奴婢瞧着那隻金簪就好許多啊，陪着這身衣服，覺着公主一下年輕了十好幾歲呢。”
她一笑，也就依了她：“哪裡來的丫頭，這麼伶俐。”
小丫頭笑盈盈地福身一揖：“奴婢賤名未央，謝公主賞識。”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是個好名字。”她笑笑，見着這妝容已經齊整，道：“走吧，去看看弘曆。”
名喚未央的小宮女歡歡喜喜地應下，扶着她向偏殿去了。
“侄兒來給姑姑請安。”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少年朗朗的請安聲。靜慈擡起頭來，看着許久未見的侄兒：“可是從你皇阿瑪那兒來？”
“侄兒一早便向皇阿瑪請過安了，聽說姑姑昨兒喝多了幾杯，就在這九州清晏宿下了，特來此請安。”
她點了點頭，索性轉身又回到殿中，坐在椅上喝了杯熱奶茶，忽想起什麼：“你皇阿瑪召見你是有什麼事？”
弘曆想了想，覺得似乎也沒什麼可瞞的，遂道：“皇阿瑪古怪，說了許多事情，從皇爺爺時的事情一直說到他最近在革新的新政。侄兒年少不才，但很多事情以前也是聽說過的。只是不明白，怎麼皇阿瑪一個早上會說了這麼多。”
“你皇阿瑪年歲也大了，喜歡回憶往事。”將一杯奶茶遞到他眼前，“他既然說，你就聽着，這些事情啊，他也沒功夫完完整整的給你講許多次。”轉了轉眼睛，似乎……總覺得有哪裡是不太對的。
“公主難道就不覺得……皇上最近反常的地方越來越多了？”待弘曆走後，一直不曾現身的洛谷這才皺着眉頭開口。
“你也覺出來了。”桌上弘曆的那杯奶茶還冒着熱氣，她冷眼看着，一面淡淡道。
“奴才是覺着，皇上最近也太不正常了。昨兒公主醉後，顧宸來過一趟……公主……？”
“顧宸？”她重複了遍這個名字。
“公主還不要去查一下嗎？”
“你的粘杆處，有消息了？”
洛谷一臉失敗地搖了搖頭。
“他這回瞞的這麼好，你查不出來的。”她一臉瞭然，“罷了，縱使是再怎麼說不清道不明，或是不能說的事情，也早晚會有個結果的。我等着這個結果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