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辛垂着頭,有些爲難,不知該如何跟趙簡解釋,只無奈道:“王掌院下的命令。”事情變成這樣,越發的脫離掌控,完全不在七齋的預料之內。
“趙簡郡主,我現在可不是沒藏寶厲,而是宋寶厲。”沒藏寶厲此時的神情頗有幾分得意,氣得趙簡垂足頓胸。真沒想到,沒藏寶厲居然無恥到這種地步,改了老祖宗留下來的姓都這般驕傲?
“元仲辛,給我解釋清楚!你們怎麼會跟他在一起?”趙簡氣急敗壞的朝元仲辛吼道。她才幾天不在,這世間就變了樣了?此時此刻,她只覺得天旋地轉頭痛欲裂,這事情真是越發複雜了。
韋衙內畏畏縮縮的接了一句話:“齋長,這你可不能怪我們。都是王寬他爹,給這個沒藏寶厲弄了個宋人身份,還請旨讓他帶着七齋打仗,我們也沒辦法啊……”衙內是最害怕上戰場的,畢竟他深知自己帶兵打仗樣樣不行,這萬一不小心喪了命可得不償失。今日此舉,實屬無奈。
話到深處,衙內語氣越來越輕,幾次三番的偷瞄趙簡,觀察她的神色,生怕她一個大發雷霆,拆了城門。
趙簡聞言果然變了臉色,皺着眉頭大聲苦笑着:“王掌院,真是好樣的!我先前怎麼不知道他有這般通天的本事?!”
她早該想到的,從她被沒藏寶厲追殺的時候起,她就應該料到這兩人定會再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趙簡實在想不通,和沒藏寶厲狼狽爲奸,王毅支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
見趙簡一臉愁苦,米禽牧北壞笑着湊近她的耳畔,不懷好意的戲謔道:“怎麼,現在還要我退兵嗎?”
趙簡回瞪了一眼米禽牧北,沒好氣道:“你少添油加醋,一碼歸一碼。你乾的好事我待會再找你算賬。”
米禽牧北仍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調笑着說道:“不用待會,現在就跟我回西夏,順便……把沒圓的洞房趁早圓了,畢竟我這定力,越發的差了。”
“米禽牧北你說什麼呢?!”趙簡面色羞紅,被撩撥的氣急敗壞。在戰場之上,敢開這種玩笑的,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米禽牧北一人了吧。
沒藏寶厲見這一來二去的兩人,總覺得自己被輕視了,更是惱羞成怒,陰陽怪氣道:“我看趙簡郡主的精神頭很好嘛,一點也不像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人。”似乎是爲了故意挑起趙簡心中那段生死一線的回憶,又似乎是爲了擾亂米禽牧北的心緒。
果不其然,米禽牧北聽了沒藏寶厲的話瞬間一改方纔嬉皮笑臉的模樣,臉色即刻陰沉下來,盯着趙簡,逼問道:“趙簡,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你最好一五一十全部告訴我。”
趙簡本打算將此時隱瞞一些時日,因爲她知道知道米禽牧北從來睚眥必報,若是讓他得知一切來龍去脈,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然而見他這副模樣顯然是動了氣,大抵是猜中了一些什麼,趙簡見瞞不下去幹脆承認了:“那日,帶領禁軍追殺我的人,是沒藏寶厲。”
米禽牧北捏緊拳頭,冷笑道:“呵,他好大的膽子!”眼神中滿是殺戮的慾望,陰冷到讓趙簡不寒而慄。
沒藏寶厲怎麼敢,對他的人動手?!
“娘子,看來這仗,是必須打了,”米禽牧北不甘的看着趙簡,氣場逐漸狠毒起來,“不要了他的狗命五馬分屍,我此生難平。”
米禽牧北說話的語氣極其柔緩,眉目中蘊含的殺氣卻越發的讓趙簡害怕。
“如此正好,我還怕你當縮頭烏龜呢。”沒藏寶厲的激將法起了作用,他成功的惹怒了米禽牧北,這場大戰,一觸即發。
趙簡仍然試圖阻止這一切,卻有些迷茫。夏人跟夏人的事,她定然不會干涉,可若是一方是友,一方既是敵也是友,又當如何?且不論她能否勸動米禽牧北,光是一個沒藏寶厲便已經讓趙簡頭疼不已了。
就在趙簡猶豫不決之際,沒藏寶厲又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居然下令將七齋其餘五人抓了起來?!趙簡驚慌失措,脫口質問:“沒藏寶厲,你幹什麼?!”
“幹什麼?這還用問嗎。這幾個小鬼是你的人,誰知道打仗的時候會不會在背地裡捅我一刀。”沒藏寶厲說的理直氣壯。
元仲辛和王寬雖是被禁錮住了,卻也並不像其餘三位這般惶恐,只氣定神閒道:“原來王毅支派我們來協助你,不是爲了打仗,而是爲了便於將七齋送來給你當人質啊。嗯,這招實在是高。”
從某一方面來說,元仲辛與米禽牧北有着極其相似之處,起碼在生死攸關的威脅面前,二人的反應出奇一致。
“西夏奪位之戰,借的卻是我大宋的兵力,沒藏寶厲,看來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趙簡迅速冷靜下來,似乎明白了王毅支三番五次的幫助沒藏寶厲是爲何,當然是爲了她身邊這個人——米禽牧北。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一個米禽牧北給自己帶來了那麼多麻煩,趙簡便越想越氣,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米禽牧北。然而他卻回敬了一個無辜茫然的眼神,納悶道:“怎麼了?”讓趙簡更是覺得有氣沒出撒。
號角又一次長鳴,所有人都知道,這次不會有人從原來而來,阻止戰事了。
兩軍吶喊着衝向敵方,聲勢極其浩蕩,米禽牧北派人將趙簡護回營,笑着看着她,溫柔道:“娘子,等我回來。”
說罷,便衝向陣前,徒留一個偉岸瀟灑的背影。恍惚間,趙簡的眼中似乎再問看不見別的青山雲海、沙場疆土,耳便再也聽不見別的鬆韻石泉、號角連營。她的眼裡,只忘記那一個人,一步一步,踏浪而行,朝着遠方漸行漸遠。她突然有些想哭,嚎叫道:“米禽牧北,回來!”因爲她突然有種預感,這很有可能是二人相見的最後一面了……
趙簡猛然意識到她看着他的時候太少了,少到幾乎快要忘記了他是劍眉還是峰眉,忘記了他眼裡的光是問天上銀塵借來的還是向湖心粼波要來的……
趙簡拼了命的掙扎,試圖擺脫米禽牧北留下的將士給予的禁錮,卻被死死的按着,不留一絲逃脫的餘地。身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她一遍一遍的喊着放開我,聲嘶力竭的模樣讓押着她的衆位將士由衷的心疼。
但是,將士們是不能違抗軍令的。況且趙簡現在身體狀態十分差距,就算上了戰場也只怕是九死一生。若是趙簡出了事,他們的將軍會瘋的吧……
“夫人,將軍吩咐要保護您的安危,您就別爲難我們了……”一位士兵愁苦低頭。
趙簡仍是倔犟掙扎,憤懣的看着他,吼道:“放開我!”她要去救元仲辛,救王寬,救她的七齋。她還要,去找她的米禽牧北啊……
雖然趙簡知道自己這副樣子上前線無異於是送死,但讓她置身事外眼睜睜的看着所有她在乎的自相殘殺,還不如了結了她!
“夫人,對不住了……”見趙簡仍是不肯就範,另一士兵爲難的嘆了口氣,便自作主張的將其擊暈。或許只有用這種辦法,趙簡才能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