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蘇微笑道:“公子的安然返回恰恰就是這個合理的藉口,歆德皇打着爲公子復仇的旗號挑起戰爭,如今公子無恙,戰爭的藉口便蕩然無存,兩方都可以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下臺。”
我不無憂慮道:“現在我最爲擔心的就是大漢在此時出兵援助大秦,如果那樣的話,晶後的態度說不定又會強硬起來。”
陳子蘇搖了搖頭道:“她不會!以晶後的智慧,她應該可以看出大漢按兵不動的用心。如果大漢在此時出兵,恐怕大秦的利益會進一步損害。”
他停頓一下又道:“再說中山國這次之所以想脫離大秦獨立,都是大漢在背後撐腰,晶後的心中一定比任何人都盼望着與大康議和。”
陳子蘇的分析不無道理,我又道:“潛入秦都並不難,可是誰能幫我和晶後單獨相見?”在沒有說服晶後以前,我最好還是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陳子蘇笑道:“公子難道忘記了一個商人?”
我微微一怔,隨即脫口說道:“錢四海!”
陳子蘇道:“自從錢四海接管田氏鹽場之後,他無論是和晶後還是肅王燕興啓之間相處都頗爲融洽。公子和他的交情也非泛泛,當年不是你,他以怎能落下這麼大的好處?現在正是向他討要回報的時候了。”
“錢四海是個唯利是圖的奸商,當時他和我交往是看中了我在晶後面前得寵,今時不同往日,難保他現在不會出賣我。”
陳子蘇笑道:“我讓唐昧事先調查了錢四海最近的經營狀況,他通過管舒衡的關係將鹽運到了齊國,和西北三國燕、韓、晉三國。可是因爲康秦再度發生戰事的關係,他的整條水運通道不得不中斷,如果想將鹽運往其他國家,必須要輾轉南下然後西行北上,運輸成本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倍。”
我地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陳子蘇果然是我的良師益友,他的真知灼見對我來說宛如久旱甘霖。一切問題已經迎刃而解。
陳子蘇主動請命道:“公子放心,明日我便親往田氏鹽場,將錢四海叫到你的面前。”
只有利益纔是錢四海永遠的朋友。但是當他的利益掌握在我手中時,我也就成了他最好地朋友。
錢四海三步並做兩步的衝到我的面前,多日不見,他地身體越發的肥胖,所以他以這種方式來到我的面前的時候。多少讓我有些感動。
“平王殿下!”錢四海肥胖而溫暖的雙手握住我的手,小眼睛裡已經是淚光盈盈。
我強忍着沒有笑出聲來,臉上流露出不亞於錢四海地激動和感傷,緊緊握住錢四海的胖手,他應該能夠感覺到我手掌所經歷的風霜。
錢四海唏噓着和我在草亭中坐下。唐昧和陳子蘇轉身離去,錢四海並沒有帶任何隨從,顯然他在向我表示誠意。
聽完錢四海一番虛情假意的感慨和問候。我直接將談話切入了正題:“胤空入秦之後首先便來拜會錢老闆,主要是想求錢老闆給我幫忙。”
錢四海揚起厚實地手掌在胸口連拍兩下:“平王放心!只要錢某能夠做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盯住錢四海的雙目道:“子蘇應該將我的意思全部轉達給你了。”
錢四海連連點頭道:“我已經做出安排,打算親自隨同殿下一起返回秦都。”
我滿意地點點頭道:“只要我能夠達成心中所願。將來你通往西方三國的航運將一路暢通,而且……”我故意停頓一下。
錢四海充滿期待的擡起頭來。
我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這才道:“我會減免你過境地一切費用。”
錢四海驚喜萬分,恭恭敬敬向我一揖道:“平王今日的這番話,錢某會永記於心。”
我和唐昧、陳子蘇、狼刺、突藉先行隨同錢四海一起返回秦都,其他人由焦鎮期帶領隨後返回,這之所以這樣安排,一是不想錢四海見到田循會心生戒備,二是爲了慧喬雲娜她們的安全起見,在我沒有確保秦都安全的情況下,我不想更多的人涉及其中。
對我來說時間就意味着一切,路途之中不敢有半點耽擱,每日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趕路,可謂是日夜兼程,錢四海雖然養尊處優慣了,可是爲了未來的利益,他居然一聲不吭的捱了下來,這令我對他的印象大爲改觀。
七日之後,終於可以看到秦都的城郭,我用勒住馬繮,久久凝視着秦都外城高大巍峨的城牆,一切彷彿從未改變過,唯一改變的就是我自己,走入這道城牆,就意味着我要暫時拋去親情、友情、愛情,全心全意的投入殘酷的政治鬥爭中去,我生平第一次可以主動去掌握大局,我的前途和命運將從此改變。
錢四海氣喘吁吁的在我身邊道:“平王可以暫時……先住在我的府上……”
我搖了搖頭道:“我已經有了一個絕佳的去處。”
“哪裡?”
“萬花樓!”
錢四海愕然道:“什麼?”他肯定是誤以爲我要去萬花樓尋春去了,不過他隨即又會意了過來,呵呵笑道:“平王高明,萬花樓的確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我馬上替你安排。”
我讓唐昧帶着兒狼刺先前往楓林閣暫住,並囑咐他不可將我回來的消息告訴其他人,即便是孫三分採雪也不例外。
我也沒有年錢四海隨我前往萬花樓,尋花問柳的事情,我比他要強上許多,再說,我還有一個目的是和慕容嫣嫣相見。
臨別之時。錢四海低聲道:“我見到太后,該安排她到何處見你?”
我微笑着指了指遠處萬花樓的方向:“如果她真有誠意,應該會屈尊移駕。”
錢四海目瞪口呆的看着我:“這……恐怕我說出來,太后就會要了我的腦袋。”
我將早已準備好地一封信交給他道:“你把信呈給太后,她一定會來。”
現在的萬花傑和過去的繁華情景完全兩樣,門前冷落車馬稀,連守門的門館兒都在那裡打着盹。康秦之間的這場戰事讓朝中的官員都變得自律了許多。便是富商也不敢在這國難之時夜夜笙歌。
我緩步走入大門,兩位曼妙女郎笑靨如花的迎了上來。我並不擔心她們會認識我,萬花樓這種檔次地風月之所。必須保證手下美女的常新面孔,如果始終是那幾張老面孔,客人恐怕早就會走光了,因爲喜歡獵豔的客人往往都是喜歡獵奇,不然有人說人會放着家中美麗地嬌妻不去呵護。卻花錢來到這種地方尋找樂子了。
“這位大爺,您好像是第一次來,不知道有沒有相熟的姑娘?”
我微笑道:“這間萬花樓我只認識慕容嫣嫣一人。”
那兩位女郎聽到我喊出老闆的名字,笑得越發燦爛:“公子是老闆的朋友?”
我搖了搖頭,目光卻已經被樓上的一位絕代麗人吸引了過去。
慕容嫣嫣站在三樓地憑欄之上。靜靜看着我,她身穿綠色錦緞長裙,肩披乳白色薄紗。嬌軀的曲線若隱若現,更增添了幾分神秘的秀美。她的纖手握住了憑欄,胸口卻在急促的起伏,兩點淚光在她明澈地雙目中閃爍。
我微笑着向她點了點頭。此時無聲勝有聲,我們的交流根本不必用言語來表達。
慕容嫣嫣許久方纔平靜了下來,她慢慢的來到我的面前,腳步卻失去了以往優雅的節奏。千言萬語凝成了一句話:“你回來了?”
我平靜的回答道:“回來了!”
我和慕容嫣嫣坐在萬花樓的後院之中,石桌上放着精心烹製地幾碟小菜,慕容嫣嫣親手爲我斟滿美酒,輕聲道:“嫣嫣敬平王一杯。”
我輕輕和她碰了碰酒杯,將杯中美酒飲盡,微笑道:“慕容老闆最近的生意好像有些清淡。”
慕容嫣嫣溫婉笑道:“有平王這一個主顧到來,即便萬花樓三年不開張都可以。”這句話包含着多重的含義。不但在暗示着我對秦康未來走勢的作用,同時也在暗示着我在她心中非同一般的位置。
我緩緩放下酒杯:“我打算說服康秦兩方和談。”
慕容嫣嫣點了點頭道:“大康朝中很多人都有和談的願望,現在最大的阻礙就是歆德皇。”
我低聲道:“我想知道這很多人中,究竟包不包括左相國?”
慕容嫣嫣又點了點頭,她輕聲道:“這場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左相國就激烈的反對,可是歆德皇一意孤行,所以才陷入今日的局面之中。”她看了看我:“平王殿下如今安然返回,陛下爲你復仇的緣由自然不再成立,他或許會接受和談。”
我微笑道:“接不接受,恐怕還需要左丞相從中做些功夫。”
“平王放心,這件事我會盡快知會給左相國,讓他全力促成和談。不過……太后那邊會不會……”
“太后方面我會負責,慕容老闆無須擔心。”我充滿信心道。
慕容嫣嫣美目忽閃了一下:“平王看來已經做好了返回大康的準備?”
我點了點頭道:“慕容姑娘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慕容嫣嫣道:“大康形勢錯綜複雜,歆德皇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立嗣就在眼前,現在諸位皇子都在爲王位而明爭暗鬥,平王此時回去極有可能成爲衆矢之的。”
我呵呵笑道:“此時再不會去,我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在父皇身邊盡孝了。”
慕容嫣嫣道:“左相國和很多大臣明確支持勤王胤禮成爲太子,而皇上似乎對興王胤更爲器重。”
我淡然道:“眼前我只會全力把和談之事做好,其他的事情,我會等到回到大康再說。”
“殿下,如果你有爭位之心,將要面臨的困難超乎想象。”
我心中暗笑,這世上還有什麼困難和痛苦我沒有經歷過?目光灼灼盯住慕容嫣嫣道:“如果我要介入皇位之爭,你會站在誰的一邊?”
慕容嫣嫣美眸中一陣慌亂,在我的逼視之下,她情不自禁的垂下頭去,低聲道:“左相國待我如同親生父母……我……”
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夜冷風寒,胤空一路長途奔波有些倦了,慕容老闆還是爲我安排一個歇息之處,我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慕容嫣嫣閃過一絲幽怨,她指了指後院道:“房間早已準備好,平王殿下儘管放心休息,嫣嫣永遠不會出賣你的利益。”
錢四海第二天一早便來找我,從他的表情來看事情的發展並不是那麼順利:“平王!那封信我已經轉呈給太后了。”
“哦!”我漫不經心的答到,從衣架上拿起外袍披在身上。
錢四海低聲道:“可是太后看了看落款,便把我打發走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拆開信箋?”
我笑道:“她一定會。”我之所以對此充滿了自信,是因爲我的字體獨樹一幟,項晶曾經多次對我的書法讚賞有加,無論當初她如何害我,我深信在她的心目中至少還有我的一席之地,況且我活在世上對她擺脫眼前的困境至關重要,無論處於哪一點她都會重視那封信。
錢四海又道:“聽說大漢已經同意發兵了。”
我冷冷道:“聽說大漢已經同意發兵了。”
我冷冷道:“漢成帝果然會選擇時機。”
錢四海不無擔心道:“若是漢成帝真的出兵,合漢秦之力,大康必敗無疑,太后重新佔盡優勢,她焉能輕易和談?”
我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錢四海的肩膀道:“其他的事情錢老闆不必過慮,這兩日幫我準備一些禮物,我也許要拜謁秦都的王卿貴族。
“好說!好說!一切包在我的身上。”錢四海連連點頭。
此時慕容嫣嫣從門外走入,她神情略顯慌張,將我拉到一旁,低聲道:“有人找你。”
“誰?”
“大內總管許公公。”
我的嘴角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晶後終於來了,我指了指萬花樓的五樓:“我在‘新月閣’見她!”
我愜意的靠在軟榻之上,一邊品嚐着上好的六安瓜片,一邊等待着晶後的到來。
珠簾輕動,身穿灰色斗篷的晶後在許公公的陪同下走入了新月閣。
我輕啜了一口香茶,目光並未投向她們的位置。
“你去外面等我!”晶後的聲音一如往常一般冷靜,即使我的出現也未能讓她的情緒有任何的波動。
我慢慢的放下青瓷茶盞,轉過身來,晶後靜靜站在門前,身後的珠簾仍然在不斷搖曳。斗篷已經除支,一襲樸素的白色長裙強調出她欣長而優美的輪廓,她靜靜的看着我,沒有欣喜,沒有憂傷,彷彿面對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我靜靜的看着她,無論我當初如何的憎恨她,可當她真真正正的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發現憎恨卻煙消雲散了,記得有人說過,男女之間因爲有愛所以纔有恨,對她的恨既然已經不存在,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對她也沒有任何的愛意。
晶後的秀美微動,一向倔強的眼光竭力在柔化下來:“胤空!”她輕聲喚道。
我的脣角露出一絲冷靜之極的微笑:“太后請坐。”
晶後的目光停頓在我的臉上,許久方纔點了點頭,來到我的對面坐下,她應該可以猜測出我叫她來此的真正目的,我也清楚的知道,她進門後對我的退讓並非是出於昔日害我的內疚。
“你變了!”晶後微笑道:“變得哀家幾乎認不出你了。”
我笑着爲她倒滿了茶水:“北疆的風霜和嚴寒足以改變任何人。”
晶後輕聲道:“如果一切可以從來,我決不會讓你去北疆參戰。”
我目光充滿嘲諷的看着她,晶後地眼眸一如往常那般深邃,讓人很難看出她內心的真下所想。
“你還在怪我?”晶後顫聲道,她的眼神卻沒有絲毫的慌亂。
我微笑道:“今日我請你來這裡相聚並不是爲了過去,而是爲了現在。”
晶後點了點頭。對我們來說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她的脊背習慣性的挺直,高貴和冷靜將我們之間地距離頓時拉遠。
“太后如果不想這場戰爭繼續下去,我可以充當兩國議和的使者。”
晶後呵呵冷笑起來:“議和?胤空,你果然會替康國考慮。歆德皇藉口爲你復仇挑起這場戰爭,搞得兩國血流成河,現在你居然完好無恙的回來了。和大康議和,我如何對得起死去地數萬將士!”
她放下茶盞站起身來,更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我不怕告訴你。漢國已經答應馬上就會出兵助我,康國的最後結局只敗亡!”
我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幾乎連眼淚都流了出來,晶後怒道:“你笑什麼?”
我好不容易纔止住笑聲,看着晶後慢慢搖了搖頭:“知不知道我忽然想起了什麼?”
晶後鳳目之中滿是怒色。她看出我的大笑分明是對她的奚落和嘲諷。“我怎麼會知道你想什麼?”
我不無嘲諷地說道:“我還以爲這世上,太后是最瞭解我的人。”
晶後的俏臉漲紅了,她正想說什麼,卻被我搶先打斷了話語:“胤空彷彿看到了蠻州大戰的重演,藉助外力來對付敵人。呵呵,不同的上次地白晷是內亂,這次的大康卻是外敵。”
晶後嬌軀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緩緩重新坐下。
我目光如炬盯住她道:“除掉白晷,損失掉大秦的三座重鎮和十餘萬將士,除掉大康又將失去什麼?多少土地?多少士後?太后地心裡已經做足了準備了嗎?”
晶後在我的逼視下,黑長的睫毛垂了下去。我看出她的心理防線即將崩潰,她已經開始迴避我地眼光。
我冷笑道:“胤空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兩國議和對大秦的好處遠遠多過大康!”
晶後冷笑道:“你不要忘了,現在的主動權仍然掌握在我的手中。”
“太后也知道是現在,現在代表不了將來更無法代表永遠!”我咄咄逼人的說道:“你大可按照過去的方法借用大漢之力來對付大康,我相信大漢所期望的利益要比東胡多得多!”
晶後徹底被我擊中了要害,她默默無言的端起了茶盞,藉以掩飾複雜的表情。
我大膽的預測道:“中山國的土地要比三鎮大得多,大漢出兵的主要目的就在於此吧。”
晶後放下茶盞的時候,表情已經恢復了最初的冷靜,她輕聲道:“你這次回來就是爲了議和?”
“我回來是爲了阻止這場戰爭繼續下去,爲了讓秦康兩國的將士和百姓不再無辜流血。”
晶後久久凝視着我,我毫無畏懼的和她對視着,現在她面前的並不是作爲她義子出現的龍胤空,我代表的是大康。
“我累了!”晶後漫不經心的說出了這句話,然後站起身向門外走去,挑開珠簾的時候,她的腳步停頓了下來:“今天我就會把你平安的消息通告給康國,如果戰爭就此結束,我會將你平平安安的送返回國。”
走出新月閣的時候,慕容嫣嫣仍然在外面等我:“怎麼樣了?”
我指了指窗外陰鬱的天空意味深長道:“雨季很快就會過去。”
我安然反回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秦都,用不了太久這消息就會傳到前線,就會傳到大康。無論大秦還是大康都已經被這場戰爭拖得筋疲力盡,我的出現剛好給了他們一個停戰的契機,和談雖然沒有開始,邊界的戰爭已經全面暫停了。
走出萬花樓的時候,陰霾許久的天空奇蹟般放晴了。陽光照耀着秦都每一寸土地,百姓的臉上也出現了久違的笑臉,每一個人都清楚,戰爭就要結束,所欠缺的只是時間。
我眯起雙目望着嬌豔的太陽,絲毫不顧及陽光將我的眼睛灼痛,不知怎麼。我忽然覺到,這輪豔陽是因爲而存在,這天這地。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爲我而生。
“平王殿下!”錢四海地聲音在身後響起,肥胖的臉上堆起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我地勝利方法就代表着他的盈利,他已經將自身的利益緊密的和我聯繫在一起了,事實證明錢四海的確是一個有眼光地商人。他具備成爲巨賈的一切條件,投機和冒險,對時局敏銳的覺察和把握能力無不超羣,有些時候利益比感情更爲穩固。
“平王殿下,我爲您準備好了需要的一切。已經差人送往楓林閣,你在秦都的一切活動所需都包在我地身上。”
我摟住錢四海寬厚的肩膀:“錢兄,胤空永遠不會忘記你這個朋友。”我蒙難的時候叫他錢老闆,我即將榮歸的時候叫他錢兄,雖然僅僅是一稱呼的轉換,對他來說卻意味着巨大的褒獎。
錢四海道:“殿下,這兩日恐怕拜訪你的人會很多。”
我微笑道:“會越來越多。”
風景舊曾諳。楓林閣地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樣的熟悉,走入門前那條林蔭小道,我一眼就看到了道路盡頭的採雪。
採雪穿着一身白色羅裙,宛如出塵不染的百合花靜靜站在遠處,看到我的身影,淚水宛如露珠般無聲滑落。
我記起這是我在勤王府中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的裝扮,今日她爲了我的歸來重新換回了紅妝。
我的鼻腔微微有些發酸,經歷了太多的苦楚,太多的折磨,都沒有能讓我掉淚,讓我屈服,可見到採雪,我的眼睛不禁開始溼潤了。
我們同時向對方奔跑着,這百丈的距離竟是如此遙遠。
採雪放棄了所有的矜持,全力投入了我的懷抱,嬌軀宛如風中的花枝一般顫抖,我用力抱緊她,彷彿要將她的嬌軀溶入我的身體,吻住她櫻脣的剎那,我剋制許久的淚水終於滴落在她的俏臉之上。我們經歷了太多的分離,我們有資格享受這份深愛。
我將採雪的柔夷放入手心。輕聲道:“我們回去吧,大家都在等着。”
採雪乖巧的點了點頭,和我一起走入了楓林閣的大門。
唐昧、狼刺、突藉正在僕人的幫助下將滿院的禮品收拾進去,陳子蘇坐在庭院的石桌旁,幫我整理着小山般的拜帖。
看到我進來,他們全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站起身來。我環顧四周,卻沒有看到孫三分的影子,愕然道:“孫先生呢?”
採雪輕輕牽了牽我的衣袖,黯然道:“孫先生病了,在西廂房養病呢。”
“快帶我去見他。”
如果不是採雪事先告訴我,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位氣息奄奄的老者便是孫三分。
我大驚失色的奔到病榻前,抓住孫三分瘦骨嶙峋的雙手:“孫先生!孫先生!”
孫三分列力的抓住我的手作爲迴應,卻無法說出一句話來,混濁的雙目試圖睜開,最終卻無力的閉上,眼角流出兩首混濁的淚水。
採雪充滿憂傷道:“孫先生在你走後不久便病了,我本以爲他乃是當世神醫,這點小病應該不成問題,可是沒想到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三月前又突然中風,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孫三分的嘴仍然在無力的開合着,他似乎想告訴我什麼,卻始終無法發出聲音。
我的內心涌起莫名的悲哀,醫者不能自醫,縱使當世神醫孫三分也不能逃脫這個結局。可惜慧喬沒有隨我一起先來,不然的話孫先生或許可以及時得到治療。
從孫三分的房中出來,我原本開朗的內心蒙上了一層陰霾,以孫三分目前的情況,恐怕很難跟我一起返回大康了。
突藉似乎看出我的鬱悶,安慰我道:“慧喬姑娘她們應該在這幾日抵達秦都,也許會有救治孫先生的辦法。”
我點了點頭,眼前也只剩下這個希望了。
陳子蘇向我道:“公子!剛纔肅王燕興啓讓人送來了拜帖,明天一早他會來拜候你。”
我皺了皺了眉頭,這個害我被俘東胡的罪魁禍首第一時間拜候我,究竟有何目的?
陳子蘇笑道:“所有都已經看出兩國議和不可逆轉,燕興啓此時出現肯定是爲了向公子示好。”
我神秘一笑:“世間的事真是奇妙,明明是一個我的仇人,我現在卻不得不和他成爲朋友。”
陳子蘇笑道:“看來公子已經想好了,只要你回到大康,留在大秦的這些仇人也許會成爲你最親密的朋友。”
我點了點頭,微笑道:“知我者,陳先生也!”
燕興啓來拜謁我的時間比我想得還要早,拜雖然寫着明日,他當晚便驅車來到了楓林閣,這種唐突的拜會也許是想給我一個措手不及。
我對燕興啓的態度和晶後截然不同,口蜜腹劍,笑裡藏刀,他所熟知的一套,我早已掌握,老辣對新銳,我應該不會落在下風。
“兄弟!想死哥哥了!”燕興啓做戲的功夫絕對一流,當真是流着眼淚走進大門,我也是眼圈發紅的迎了上去,緊緊和他擁抱在一起,心中卻把他罵了個千遍萬遍。
燕興啓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和我攜手走入書房坐了:“兄弟,當初哥哥便苦勸太后不要讓你隨軍出征,可是終究還是拗不過她的意思,讓兄弟……受了這麼多的磨難……爲兄真是慚愧……”他又用手絹抹了抹眼淚。
我一幅感動到了極點的樣子,紅着眼圈道:“多謝哥哥牽掛,其實這次胤空有命逃離東胡,還多虧了哥哥。”
燕興啓被我的這句話給搞糊塗了,一時間呆在那裡:“兄弟指的是……”
“多虧了哥哥當初給我的那匹黑獅子,如果沒有它,我又怎能順順利利的逃出東胡。”我信口胡謅道。
燕興啓感嘆道:“還不是兄弟洪福齊天,那匹劣馬又能幫上多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