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晚時分,當太陽再一次掛在宛城的西城牆城頭時,整個宛城已是死一般寂靜,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但是城中餘燼冒出的縷縷青煙,還是留下了凌晨拂曉時分那場廝殺的痕跡。
就在這個時候,城東曠野中的地平線上憑空升起一道細小黑影,這條黑影越來越粗。仔細看,原來是由無數人影和旌旗組成的龐大軍陣。這個軍陣從左到右都看不到邊際,也不知道它有多寬。
魏國西征主將徐晃終於帶着他的“十萬大軍”來到了宛城城下。徐晃眉頭緊鎖,被親兵將校們簇擁着,策馬行在隊伍的中間,左右分別是張郃,許攸二人。徐晃又想起正午的時刻,遇到狼狽逃回的于禁情景。
于禁來到他的坐騎前,沒說兩句話就兩眼一翻昏死過去。軍醫一檢查,發現他身上幾處重傷,最重的傷口在肚皮上,腸子都隱約可見。
情況不明的徐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幾個伴隨着于禁逃出的魏兵也只知道樑軍襲佔了宛城,對其它一無所知。於是徐晃以爲樑軍已經衝出沔水防線,佔據了南陽。
他想若真是這樣,對魏軍而言無疑是件好事。因爲這意味着魏軍不用攻堅,可直接與樑軍在南陽平原上對決。
徐晃早已耳聞樑軍鐵甲重騎的厲害,但他以爲自己帶來的五千虎豹戰騎也不是吃素的,而且還有萬餘常規魏軍戰騎助陣。即使鐵甲重騎單騎戰力能壓虎豹騎一頭,但後者憑藉數量優勢,上不僅能將這差距找回來,還能反過來碾壓對方。
徐晃的大軍隨後又斷斷續續收攏了不少於禁部的潰兵,加緊速度向宛城行來。但是數萬人的大軍可不是如於禁的三千輕騎那麼快,即使以最快的速度行軍,行至宛城城下時又是一個傍晚時分。
徐晃看着餘煙繚繞,城門大開,城頭空無一人的宛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來,他料想的好事並沒有發生,樑軍並沒有意圖在南陽平原與他的大軍進行決戰,這次應該僅僅是樑軍的一次突襲行動。
“報!啓稟主帥,城中空…空無一人,並…並無樑軍守軍。”先期進城打探的親兵前來向徐晃稟報道。他說話時,臉色煞白。
徐晃向與此人一起進城探查的兵士掃了一眼,他們同樣臉色難看的樣子,頓覺得不對,立刻向此人問道:
“汝不是結巴啊,怎麼說話吞吞吐吐的。臉色白的像病了一樣。汝是如何了?”
對方繼續啃啃巴巴的說道:“沒,沒什麼。就是屬下看到城內傷亡袍澤衆多,心中悲憤,所以說話有點失態。望將軍恕罪。”
徐晃輕哼一聲沒說話,心中卻暗道:“戰場死傷乃常有的事,你們見到死點人的陣仗,臉就變了顏色,以後還怎麼跟着老子打仗。”
等他在衆多戰騎簇擁下,進入宛都城門,方纔知道這些先期進城的斥候爲什麼個個臉色慘白。只見城內大街小巷上,隨處可見穿着魏軍號衣的屍體。有屍體並沒什麼大驚小怪,但這些屍體全部被割了腦袋,變成無頭屍身。
除了包括徐晃張郃在內長年征戰的兵將,其餘人等都感覺到無比驚怵。這些魏軍兵士屍身的腦袋,實際是被樑軍嚴顏部割下用於領取軍功。
即使身經百戰的徐晃,也只在本方勝後打掃戰場時見過這般場景,但那是割別人的腦袋。本方落敗後的如此場景,他還真從來沒見過。這也說明樑軍走的匆忙,只來得及割下首級,來不及掩埋屍體。
徐晃皺着眉揮揮手道:“分派些人手,將這些陣亡的兒郎們掩埋了,休要他們暴屍於荒野之中。”
隨軍而來的許攸,微一皺眉,捋着鬍子道:“看來,這樑軍是想給我們來個下馬威啊!”
旁邊的副帥張郃也說道:“如此,也說明樑軍的主力正向漢東郡集結。否則他們和劉備大戰後,必定缺兵短員。如此必然會吝惜兵員。又怎麼會冒險從山中跑出來,渡過沔水偷襲宛城?”
許攸略一思忖,將腦袋一搖道:“不然。這用兵之法虛虛實實,馮賊營中,深謀老算者衆多。也許他們這次突襲宛城的目的…,本就是爲了要我們以爲他們的兵力依舊雄厚。”
徐晃冷笑一聲道:“不管他們意圖如何,他有千條計,我們只按一路來。就按出兵前,王上所吩咐的做!待我們盡佔南陽各重點城池要衝後。再集中兵力攻其沔水防線上的一點。”
張郃卻問道:“樑軍沿着沔水有三個支撐點,襄陽,筑陽和丹口。公明兄看攻他哪一點爲好?”
徐晃似乎對此已是深思熟慮,脫口而出道:“襄陽!當然是襄陽。馮賊的襄陽守軍與劉備軍一場惡戰,雖然將劉備大軍打退,想必也損失不小。我們剛好可以去撿個漏。況且襄陽扼守南北要衝,是南陽通往荊州的門戶所在,這等戰略要地,我們當然要首當其衝的攻佔他。”
徐晃一愣道:“這是王上考慮的事,某沒想這麼多。”
許攸接着說道:“這確實是由王上來決定的。但王上無論打算與劉備日後結成什麼關係,我們當下先取襄陽都不可取。若是與劉備的臨江爲敵,這襄陽四面都是敵境,成了一個孤城。除非我們馬上攻克筑陽,若這樣的話我們還不如直接攻破筑陽。若是王上要和劉備長期結盟,這襄陽就是影響結盟的障礙,劉備必定會索要襄陽。你說我們魏國給還是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