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先回到一下建安二十三年的春二月許。
建安二十二年冬末,陸仁在夷州收到了劉備準備趁亂攻取長安的消息之後,和荀做了些準備便急匆匆的趕赴漢中。與此同時,夷泉的情報精英也各自尋路趕赴北疆,去打探陸仁所需要的準確情報。
北平被胡虜圍困,其周邊各處也混亂不堪,按說是很危險的地方,不過“逃命都尉”楊威卻出人意料的表示要親自去一趟北平。
楊威以前曾經是北平城的城門都尉,負責北平一帶的公文信件傳遞,熟悉周邊環境。後來是曹操奇襲北平得手,郭嘉隨後鎮守北平時正好需要一個擅長跑路的人來實施誘敵之計,楊威纔有機會露上幾次臉。之後楊威得到郭嘉的推薦信,來到陸仁的手下成爲了負責情報工作的疾行都尉。而對陸仁來說,楊威這個人雖然有些貪生怕死,但是其機警靈變的性格實在是一個能在情報工作領域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陸仁對楊威多有重用,每每打探回重要情報,官雖然升不了什麼,但是獎金賞賜什麼的總是會給得很多。楊威怕死歸怕死,卻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得到陸仁的關照過了這麼多年安定且優越的生活,當然也想好好的報一報恩。
由海路先抵達濟州之後,楊威先在濟州那裡向北平逃出來的百姓仔細的詢問過北平一帶的情況。多年的情報工作經驗令楊威感覺到這次的情報工作重點不應該放在北平,而應該放在這些胡虜的來路上。試想一下,胡虜一舉兵就是十多萬人,而且從軍勢方面來看都是正規軍性質的編制。雖然仍有劫掠,但僅憑着劫掠而來的錢糧財物似乎根本就不足以應付十多萬人馬的軍需消耗。也就是說,楊威想調查的是這些胡虜地後勤根據地在什麼地方。
於是楊威沒有按原定的計劃在右北平一帶登陸,而是就近在帶方上了岸,只帶了幾個原先同屬“逃命營”,懂烏桓語言的人先扮作烏桓遊騎去了遼東。以前在北平當城門都尉的時候。楊威沒少和烏桓部族打交道,烏桓人的語言和生活習慣楊威比較瞭解。現在扮作烏桓遊騎去打探情報要方便許多。
遼東的襄平在北平被圍時也遭到了胡虜的攻擊,不過半數以上地兵力是來自高句麗,少部份纔是鮮卑與烏桓。至建安二十三年春四月,北平城已經岌岌勢危,襄平卻早已經被胡虜攻下。卻也正因爲如此,楊威抵達襄平時纔在烏桓軍那裡得到了第一手的重要情報——在襄北的北面有一座烏桓部族的大城。當初曹操擊破袁尚。斬殺烏桓王塌頓之後,烏桓部族內亂不堪,許多烏桓部族便向東北方向遷移。但是有一點很奇怪,就是這座大城並不是在衆多的烏桓部族遷移之後才建起來地,而是在遷移之初就有了。烏桓部族遷移之後。不過是在逐步逐步的擴建與完善而已。
得到了這一手的情報之後,楊威當即決定趁現在剛剛入夏,天暖無雪的時節趕去烏桓人口中的大城調查一下。於是一行人隨着烏桓的軍需隊,以往投本族大城爲名趕去這個大城。
抵達之後,楊威稍作調查便吃驚不小,因爲這座大城裡有許多東西竟與夷泉兩州極爲相似。要說楊威搞情況工作也那麼多年了,中原各處沒少跑。一面工作一面遊玩的,所見所聞地事極廣,但不管在哪方諸候的領地裡,能像這座烏桓大城一樣與夷泉兩州有那麼多相似之物的城池地域卻從未見過。甚至在行政方式上都有着很多的相似之處,完全不像是烏桓胡虜所能做得到的事。驚愕之中,楊威自然就加深了調查,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很快,楊威打聽到城主邀請了幾位官員一同出城狩獵。於是藉此機會楊威作了些安排,混到了狩獵的從騎之中。直到這一天,楊威終於看到了城主與手下一些官員的長相。不看不要緊。一見之下楊威驚得六神無主,因爲官員中有一位他竟然認識,就是苦諫袁紹反而下獄的田豐!說起來楊威認識田豐也是在北平城的時候,因爲有一次喝酒過頭誤了事,被田豐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而田豐地身邊似乎還有一個形影不離的朋友,按楊威的猜想,很可能是與田豐並稱的沮授;還有一個可能是逢紀。最後是城主,因爲離得遠不能上前,楊威看不清相貌,只看到這人的臉上有數道刀痕…
驚慌之中。楊威努力的保持自身的冷靜,儘量不讓自己露出什麼馬腳,而且儘可能的不與田豐碰頭。田豐認識楊威,一但碰上面被認出來,楊威十有八九就得完蛋。
好不容易堅持到狩獵結束。楊威急匆匆的趕回住所寫下這封書信。並準備帶人馬上連夜離開這座城池。可惜好不容易通過盤查出得城門,纔剛剛走出去幾十步。就碰上了田豐親自帶人來巡查,同時田豐還準備把剛剛出城的人喚回來再問一問。楊威大驚之下帶着從騎火速上馬奔逃…
許久之後,楊威與僅剩地兩個從騎已經人困馬乏,而身後的追兵仍在拼命的追趕。再看楊威的身上已經有數處箭傷,流血不止。忽然間楊威從懷中取出那封書信,交給傷勢較輕的從騎道:“兄弟,你帶着這封信快走,無論如何一定要交回到主公地手上。我受傷太重,只怕快要撐不住了。”
“頭兒,你說什麼那!”
楊威沒理會從騎,而是忍痛從身上拔出一支羽箭遞給從騎:“把這支箭夾在臂胸之間,然後再趴在馬背上,裝作被箭身死,和我分開跑,這樣我就能把後面地追兵引開。引開追兵之後,你自己見機行事…記住,一定要把信交到主公的手上!”
從騎還想說點什麼,楊威突然在從騎地馬臀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從騎座馬吃痛,立刻就向前猛跑出十餘步。從騎無奈。只能按照楊威的說法,夾住羽箭趴在馬背上詐死。
楊威帶偏了些馬頭,和那從騎分開了許多。扭頭望一望,身邊的另一從騎和他一樣身上有數處箭傷。楊威慘然一笑:“兄弟,要連累你和我一起上路了。”
“頭兒,說什麼那…這麼多年了,咱們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當的。有路就大家一起跑,跑不掉就死在一起…反正跟着頭兒這麼多年,頭兒都不知道帶着俺逃出命去不知多少回,我俺這條命早就賺回多少次了。”
楊威回頭望了一眼,見身後的追兵沒有去追那詐死地從騎。而是全部都向他這裡追了過來,心中最後的牽掛已去,突然漸漸的放緩馬蹄向從騎道:“兄弟,咱們今天是逃不掉了。也罷,咱們逃了那麼多年,好像就沒做過點什麼像樣的事兒。今天在死之前,咱們拉幾個胡虜墊背怎麼樣?至少下得九泉。咱們也可以向那些戰死的兄弟們挺起胸說一聲,咱也是響噹噹的漢子,敢和這些狗孃養的胡虜玩命!”
從騎也帶住馬蹄,仰天大笑道:“頭兒說得好!咱要是能多殺幾個胡虜,也當是爲兄弟們報上一點仇!俺幹了!”
豪爽地笑聲過後,楊威與從騎掉回馬頭,各自抽出了兵刃。面對着追兵,一向只知逃命的楊威,回想起這一路上看見的許許多多漢室子民被胡虜欺壓的事,突然奮起了心底深藏着的那份血性。縱馬執刀向胡虜追兵衝了過去,口中最後地一句話是:“CNMD,你們這些畜生!老子是逃了一輩子的命,可在你們這些畜生的面前,老子不想當孬種!”
刀過,血起,人不歸…
陸仁看完了信,又仔細的問過這個僅存的信使事情前後經過,努力的剋制住自己想要流下的淚,把楊威用命送回來地這封信小心的收好。頓了頓。陸仁吩咐陸信道:“馬上寫信給夷泉荀公,追封楊都尉爲疾行校尉,同時對死在這次任務中的每個人的家屬加倍發下撫卹金。”
陸信領命去桌邊寫信,趙雲沉聲對陸仁道:“如此看來,袁尚當時應該是詐死的了?”
陸仁點點頭:“袁尚兵敗於易京時。是主臣數人一同引火自焚。曹操雖然於當處尋得屍身,但都早已焦爛不可辯。若是袁尚找幾個年齒與身形相當的人代替一下。詁計也沒誰看得出來。而後北疆一直寧靜無事,換作是誰都會放鬆警惕,認爲袁氏皆已盡除…誰會料想到袁尚根本就沒死,而是躲去了極北之地休養生息?”
趙雲也默然點頭。
陸仁又想了很久,忽然一拍腦門道:“是我失查了…不不不,曹操自己也失查了!早年袁尚佔據北平的時候,我曾收到消息說袁尚在極北之地的大興安嶺一帶有在興建一座新城,只是袁尚在易京兵敗身死,我竟然沒有去留心過這座新城的動向!”
趙雲道:“所謂樹倒猢猻散,袁尚主臣既然在那時詐死,全以胡虜爲主的新城又只建了一半,羣龍無首間一向以遊牧爲主地烏桓又怎能安心建城?兼之此城即在極北之地,消息往來不便,有何動向中原也自然會不得而知。曹操尚且不曾細查,又何況陸夷州遠在南國夷泉?”
陸仁心算了一下道:“十多年啊…我有這十多年已經成爲了雄霸一方的諸候,而袁尚有這十多年潛心休養,實力會是什麼樣誰也不知道。嗯!?”這一聲嗯卻是陸仁又想起了件事,就是在官渡之戰後,陸仁一直覺得少了點什麼事沒發生,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沮授沒被曹操抓到處死。其實沮授早在易京之戰時就露了面,可以看出是袁尚很早就想辦法把田豐、沮授拉攏到了身邊。袁尚的才幹可能是不怎麼樣,但是田豐和沮授這兩個人卻是一流的謀士,曹操自己都曾經說過如果早得到沮授,天下不足慮的話。現在田、沮二人重歸一處,無疑在表明戰略與戰術的能力可能不會比曹操差多少。而曹操到現在都可能不知道對方的主將與謀士是誰,一個不小心就肯定會吃大虧…說不定這也是田豐、沮授的一個策略,就是儘量不露面出來而引起曹操的注意,讓曹操露出大意的破綻好一舉攻破。春秋戰國時,孫臏可就是用這種方法徹底地一戰解決掉了宿敵龐涓。
一念至此陸仁當時就驚出一身冷汗,心說好險!要不是楊威拼了命的把這封重要情報給傳回來,曹操多半要在田豐、沮授的手上吃大虧。曹操要是吃了大虧,北方很可能就會跟着倒黴。
不作多想,陸仁馬上取過紙筆開始寫信,要把胡虜背後的主謀者是誰告訴曹操。急信寫完,陸仁讓陸信與上找來最好的信使,一定要用最快地速度送到曹操地手上,不然只怕要出大事…信使派出,陸仁仰望天空,心道:“老曹啊老曹,千萬千萬不要太急於求成啊!現在你的對手可不是胡虜那麼簡單!希望這封信能及時送到,給你提個醒…”
只是真地能來得及嗎?現在的曹操正在調度兵馬,準備展開強大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