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其妙的冒出來這麼一支僱傭軍舊部,而且頭領陸傑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着實把陸仁給氣得夠嗆。有心想扔下他們不管,由他們自生自滅,陸仁又狠不下這個心來。可是管了吧,很可能這也會成爲激化他與曹操之間矛盾的一個缺口。氣極之下臨時想起了被他安排到濟州發展的孫尚香與陸遜,於是趕緊修書一封着人快馬送去泉州交給劉,讓劉準備些軍需糧草,再以香香這個“濟州豪族”的名義支援給北平陸傑。至於此舉是不是妥當,陸仁也來不及去考慮了。
寫完了信轟走了信使,陸仁在氣極之下也不知灌下了多少杯茶水,這才勉強冷靜下來。做了幾次深呼吸來平靜心情,陸仁總算是想起了正事,向郭弈問道:“我都給氣糊塗了……弈兒,你有沒有見到曹操,而他要求我遣子入侍一事是怎麼說的?”
郭弈盤算了半天才道:“師傅,這裡面的事錯綜複雜複雜,弟子都有些不知該如何說起了。”
“那就簡單點說。我如果不遣子入侍的話,曹操那裡會對我有什麼反應?”
郭弈復又沉思了片刻整理思緒:“師傅,這件事其實在曹公帳下的幕僚當中都分爲兩個陣營,以荀文若荀令君、荀公達荀軍師爲首的一方認爲師傅對曹公本無敵意,不應該對如此師傅相逼太過;另一邊則以董昭、司馬朗爲首,認爲師傅如果不遣子入侍。日後必爲曹公大患,應儘早斷絕與師傅之間的商貿互市,讓師傅不能從北方各郡以商取利,藉此來抑制住師傅賺取北方商利與人口地勢頭。至於曹公本身也是舉棋不定,所以一直都沒有派出使臣來催促師傅。”
陸仁雙眉緊鎖,復問道:“你見到了曹操沒有?他是怎麼說的?”
郭弈道:“我面見曹公的時候,曹公對此事避而不談,只是問師傅在夷、泉兩州如何治理民政。再就是問過師傅攻取桂陽是所爲何意。弟子是如實回答的。”
陸仁道:“也就是說,曹操知道我打下桂陽只是爲了方便陸路商道。其餘的所作所爲,就是爲了賺錢取利?”
郭弈道:“應該是這樣,不過弟子觀曹公對師傅在赤壁一戰時,販賣大量的軍需物資給孫劉兩家的事很是不滿。”
陸仁道:“這個不用管他。我又不是他的專屬商人。各方諸候,哪裡有錢賺哪裡就有我的商品,這是我地基本策略。再說我幫他的忙幫得也不會少……嗯?你剛纔是說荀氏形成一派,而董昭、司馬朗又另成一派?這司馬朗……我當時吩咐過你。讓你仔細打探一下曹公帳下是不是有河內司馬氏的人在冒頭,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司馬懿這個人?”
郭弈道:“確有其人。司馬朗現爲丞相主薄,司馬懿乃是其弟,現任東曹椽。另外司馬氏還有一個司馬孚,現在沒有官職,只是曹公長子曹丞曹子桓的幕賓兼先生。不過從司馬氏眼下地走向來看。確實漸漸開始受到曹公的重視。”
陸仁心中一動:“那荀氏中人呢?曹操是不是還對荀文若言聽計從?”
郭弈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道:“這個不太好說。曹公的根據地已經由許都轉至城。但仍以許都爲漢之都城。許都諸事也都全部交由荀令君來主理,從明面上來看。荀令君仍舊深得曹公之信任。只是……”
陸仁雙手一抱懷,慍道:“你吞吞吐吐的賣什麼關子?我是你師傅,在我面前還有什麼話不好說出口地嗎?”
郭弈學着陸仁的習慣抓了抓頭皮接着道:“師傅,據弟子所知,自官渡一戰之後,荀氏子弟入朝爲官日多,加之荀令君多奉天子之命,許多朝政雜事並不稟明曹公便付諸實施,天子之威稍有復振之勢,很可能引起了些曹公的心中不滿。記得以往,曹公若有何要事心中不決,常常會寫信給荀令君徵詢其意如何,但是現在已經沒再有過什麼了。有些什麼事都會直接去問身邊的謀臣,如董昭、程、司馬氏。而且曹公好像曾經告誡過荀令君,說是‘舉吏之事,當不計門第之虛名,有才者便行舉用。君之一族有名者甚多,然浮華虛談者十之七八,望君明查其才而複用之’。”
陸仁擺擺手道:“不用說了,荀氏一族多入朝堂爲官,漢庭朝政也會漸漸爲荀氏所把持,這是曹操不願意看到地事。曹操說出這話還算客氣的,荀公也會聽得懂曹操的意思纔對。”
郭弈道:“正是如此,所以之後荀氏宗族中就再沒有什麼人能入朝爲官地了。而曹公也開始很少再向荀令君過問什麼,同時還把夏候敦調去了許都加強許都地守衛。”
陸仁
“按說也曹操與荀彧之間地矛盾也不應該發展得這麼是死在建安十七年的曹孫合肥之戰之前,可現在才建安十五年……司馬氏地冒頭也好像早了許多,這裡面肯定還有什麼事!”
想了想陸仁問道:“現在看來因爲我這裡的事,曹操帳下的謀臣似乎分爲了兩個陣營。這兩個陣營間是不是有些什麼利益上的衝突?弈兒,你看得到嗎?”
郭弈向陸仁拱手道:“師傅,弟子當然看得到,因爲這兩大陣營之間的對立,本身就和師傅息息相關。”
“細說一下。”
郭弈道:“師傅可還記得當年在許都任尚書僕射一職時,曾與家父、荀令君一起訂立過一個合力興辦紡織工紡的契約?”
陸仁怔了一下道:“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啊!?當時我們三方是說用私人出資的方法來試行一下新地政略方式,若是事有可爲再上報給曹操。改由官府來興辦這一類的產業。只可惜我之後沒多久就從曹營出逃,試行新政的陸氏鎮紡織工坊又被我放了一把火給盡數毀去,再往後令尊又於北平病故,這新政在曹境應該就不了了之了。我也是在得到夷州之後才重新施行的。”
郭弈道:“不,師傅,曹公一境這新政方式並沒有不了了之。實際上,自師傅出逃之後,荀令君召來了些荀氏族人,按當初師傅的做法立起了不少的工坊。時至今日。荀氏已是司隸、穎川一帶民間財力最雄厚的一族,特別是在曹公勸止荀氏子弟入朝爲官之後,荀氏中的優秀子弟仕途無門,大多改投族中的工商產業。到現在整個司隸地區地民間財力基本上盡在荀氏之手。而且荀氏還採用了和師傅的柴桑陸氏一樣的做法,興辦族中義學教育、培養後代的人才。另外荀氏族人在財力日豐時還大量地購入土地、聚集人丁工匠,隱約間已有河南、河北第一宗族之勢。最近荀氏還開始購入河內與其他各處的土地……”
陸仁的眉頭越皺越緊,舉手打斷郭弈的話道:“荀氏……在曹操地境內玩這一類的事。那不是在玩火自焚嗎?荀公才智過人,又有識人之能,怎麼會看不見這裡面的危險,對族人就不好好的管管?我在柴桑能搞得起來。是因爲當時地孫權實力還比較弱,給我鑽到了空子而已,可曹操那裡卻不一樣啊……也不對。荀氏沒有那麼廣的商路。他怎麼搞起來的?”
郭弈道:“師傅。荀氏是藉助了你地力量才興起地。”
“啊——!?”
郭弈道:“師傅地夷、泉貿易,除去與曹公之間原有的糧米軍需、衣甲器杖之外就再沒有什麼。真正地主體貿易互市是民間之力,以收購民間出產的原料、礦石、生絲這一類產物爲主,販賣的是優質糧米、民用器物、生產工具。而荀氏在這方面的民間貿易,至少佔據了當中的五成!”
陸仁叭的一拍桌子:“有沒有搞錯?”
沒搞錯,陸仁心裡明白,荀氏一族如果以荀彧這個曾經與他共事多年,瞭解不少重工商會得來的好處的人帶頭,這麼多年下來荀氏很可能已經拋棄,或者說是根據自身的情況改變了原有的舊式家族發展思想,進而成爲了家族性的資本主義雛形。而另一陣營董昭、司馬氏感覺到了荀氏這樣發展下去對自身家族的危害,自然會結成同一陣營來抑制荀氏的發展。這裡面再牽扯上曹操與漢帝之間的政治紛爭,會是什麼樣的結果陸仁也不敢去想。
“唉……本以爲會是我代表間新興階層去與舊式階層去鬥上一鬥,真沒想到會是荀氏就先和他們幹上了。可是我感覺得到,荀氏鬥不過,他們沒有我的地盤,沒有我的堅實後盾,本身又是依賴着曹操才入的朝堂。現在荀彧與曹操的政治理念已經開始不符,荀氏被曹操給打壓下去只是早晚的事罷了……”
想完這些,陸仁又問道:“司馬氏既然已經在漸漸冒頭,那司馬懿呢?他現在還只是東曹椽,是不是不被曹操所賞識?”
郭弈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似乎帶着幾分不滿:“不,曹公對司馬懿十分賞識,本有意讓司馬懿任司空軍祭酒,是司馬懿自己以無甚功績在身而拒絕了。曹公以司馬懿爲東曹椽,經常帶在身邊相詢其意,而且禮遇甚厚,比之舊日家父都……有過而無不及。”
陸仁看看郭弈的神色,自己微微的搖了搖頭。司空軍祭酒本來是故去的郭嘉的官職,自郭嘉故去後曹操也一直沒有另選他人任此一職(本來就是曹操新設的官職,在當時來說可以看作是專門給郭嘉特設的),現在突然聽說有人能頂上自己父親“專屬”
,郭弈心裡而肯定不好過。
嘆了口氣,陸仁道:“弈兒,這裡面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太多,說只怕已經再難說清什麼了,不過好歹師傅心裡已經有了些底。曹操想要我遣子入侍一事,他不派人來我們就裝傻好了。他如果派了人來,我就回一封信給他,直截了當的告訴他我不會遣子入侍,但也不會和他作什麼對……曹操應該明白。他在沒有擺平劉備與孫權之前是奈何不了我的,真要是惹得我發了火全力相助孫劉兩家,對他也沒什麼好處,所以他纔會猶豫不決,這樣看上去也像是聽從荀令君他們地勸阻,好讓荀氏安下心來……荀氏一族只怕是危險了。計再出點什麼事,曹操就會和荀氏徹底決裂的。”
“師傅,這……”
陸仁搖頭道:“不管他,短時間之內也影響不到我這裡。而且爲師也另有了些安排。算了,以後的事情我們還顧不到,眼前該如何去做纔是重要的。你們兩個既然來了交址,就先別急着回夷州。我正好手邊缺人,幫我把交址建得像些樣子再說。好了,你們先去休息吧,三天後再來府衙議事……哎對了。你們兩個打算什麼時候成親啊?都老大不小了的。”
趙雨一口茶全部噴將出來,咳了幾聲之後慍道:“師傅,弟子這裡的私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弟子自有打算。”
陸仁聳聳肩膀,揮揮手讓這兩位高徒先退下去。二人退去之後。陸仁又在廳中轉起了圈,轉得貂嬋有些心煩,奈不住性子問道:“義浩。他二人帶回來的消息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陸仁點點頭:“當然重要。只是我現在心中也很亂。理不出什麼思緒出來。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曹操想控制我。卻又發覺現在的我根本就控制不住,只好在面上裝出友好的樣子,讓我這裡心安一些罷了。哼,先是派了劉來,卻沒想到劉會被我收服,依曹操地脾氣早就坐不住了。至於遣子入侍,現在想想計也是他故意放出來的消息,想看看我會如何應對。”
“那到底應該怎麼樣?”
陸仁道:“裝傻吧。他裝傻,我也根着一起裝傻。再怎麼說曹操要應付的內外之事還有很多,不可能會這麼快就和我翻臉,他也需要夷、泉兩州提供的大量軍需物資來節省時間。他如果真地不再理會這些對我來硬的,我到反而得小心了。曹操一但用了強,那就肯定是有很大的勝算。”
“那你儘量的小心一點吧,這方面地事我幫不上什麼忙。”
陸仁又盤算了許久,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心道:“荀氏一族再過些時候在政事上會失勢,因此而鬥不過曹操、司馬氏這些人,但如果我摻到荀氏中去的話會不會好上一些?可是要怎麼樣摻進去才比較好?嗯……投資?與荀氏中人合資辦廠?試試看吧!”
拿定主意,陸仁回到案前提筆寫信結柴桑的陸信,要陸信設法聯繫到荀氏中人,以提供財力、生產技術的方式介入到荀氏地各類產業中去。寫完這封信,陸仁想了想又加寫了一封給荀彧的信,信中隱晦的告訴荀彧要小心地一些事情,至於荀彧會不會看進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封好這兩封信,喚來信使從速送到,陸仁卻又沉思道:“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曹操在擊敗馬超之後,可以說是後患已決,勢必會走上稱公之路,這是荀彧怎麼都不願看到地。而我也打算以此爲機會去拉攏荀彧過來,只是到時候我得用什麼樣地藉口才合適?可我現在這樣做,卻擺明了是在讓荀彧限制住曹操,荀彧又真能限制得到?
“不久前我還派出了高言去許都辦士那個汶萊候的事,按現在郭弈帶回來地消息,只怕這件事還會成爲再次激化曹操與荀彧之間政見矛盾的一個端口,能不能辦好都兩說了。唉——我做人怎麼總是這麼矛盾啊!認真想想,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幹什麼了!
“罷罷罷,走一步是一步,對曹操那裡見招拆招或許才更合適一些。其餘的,還是先想想怎麼把交州、廣州這些地盤搞起來,再就是孟獲那邊,如果能用我的方法控制住南蠻就最好不過了。呃……還有北平那三千人,如果能調回來就好了。哪怕是調去濟州都好一些。”
世事總是很難預料的,陸仁可能沒想到,現在的孫權正在想辦法拿他開刀,而三千僱傭軍的軍需供應,正是陸孫兩家一場大戰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