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襄陽城外,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清瘦男子,身着錦袍,站在一頂華蓋之下,正朝着遠方眺望而去。
在他兩側以及身後,儀仗規整,文武列隊,顯得十分莊重。
此人正是如今的荊襄之主,雄踞荊州的劉表,劉景升。
在他身後一隊武將之中,爲首的一人,三十多歲,此刻神情卻是十分不滿。
幾人一直等了半個多時辰之後,那人似乎忍不住了,向前一小步,來到了劉表跟前。
“主公,還是回城等候吧,誰知道朝廷的使者何時到來?”
劉表卻神色堅定:“不可。朝廷既然來信,說今日一早,使者駕臨,我等豈可擅自離去,豈不壞了綱常禮法?”
“可是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末將看,當今這位天子,分明是覬覦我荊襄之地,派使者過來,多半是要強佔荊州。先前命主公前往洛陽,主公沒有答應,如今便派人直接要索要,簡直欺人太甚!主公何必如此客氣,不若將他斬了。我荊州雄兵百萬,又有長江天塹,何懼他劉赫?”
“住口!”劉表大怒。
“蔡瑁,你再敢口出此無君無父之言,定將你法辦,還不退下!”
蔡瑁遭受一頓叱責,臉色悻悻然地退了回去。
不過,他卻沒有看到,就在叱責過他,頭重新轉回去的一剎那,劉表的神色瞬間凝重了許多。
又過了許久,一隊人馬緩緩出現在了遠處的地平線上,劉表眼睛一亮,將手遮在眉毛上,仔細張望過去。
隨着那隊人馬越來越近,劉表這纔看清,是一隊騎兵,分列兩側,護送着一輛華貴的車駕,正朝這邊趕來。
“嗯?那不是皇室中的郡王才能使用的車駕麼?難道此來的是哪位郡王?不對啊,如今我大漢天下,尚存的郡國已是屈指可數,沒聽說有哪位郡王留在洛陽啊。”
就在劉表納悶之際,那馬車已行進到了他的跟前數十步處,在旁邊一名文士的提醒下,劉表從詫異之中醒轉過來,趕忙迎了上去。
“臣荊州刺史劉表,恭迎天子使臣駕臨!”
“景升,多年不見,你可真讓老朽刮目相看啊。”
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從車駕內傳了出來,劉表一聽這聲音,臉色爲之一變。
“這……這是……”
一名護衛騎兵上前掀開了車駕的簾子,將一個老者從中扶了出來,劉表一見此人容貌,頓時大驚,隨後趕忙行禮。
“小侄劉表,不知皇叔親臨,有失遠迎,還請皇叔恕罪!”
老者一副慈祥之色,下了馬車,將他扶起。
“誒,所謂不知者不怪罪,你既然不知是我,能依照朝廷法度,出城門迎接,已見忠義之心,老朽豈會怪罪?”
劉表牽着他的手,問道:“小侄聽聞陛下將皇叔從幽州調回洛陽,原想皇叔得以安享晚年,正替皇叔高興。如今不知是有何要事,竟勞動皇叔不辭勞苦,親自來我荊州,但有吩咐,小侄無有不從。”
原來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劉虞。在如今現存的皇族宗室之中,便屬他和益州劉焉,輩分最高。劉表雖然年紀只比他二人小几歲而已,卻還是低了一輩。
劉虞笑道:“陛下隆恩厚賜,賜我郡王車駕,一來是對宗室血親,多有體恤,二來,也是念我這老朽與諸位兄弟賢侄,闊別多年,所以讓我四處走動走動,一敘舊情。這人老了,便是這般念舊,腦海裡還常常想起幾十年前,你我在洛陽時的事情,呵呵,老了,終究是不中用了。”
劉表聽了他這番看似隨意的話,神色一滯,若有所思。
劉虞拉着他的手:“走,帶老朽進城轉一轉,老朽也看看景升這些年,替朝廷將荊州打理得如何。”
劉表這才反應過來,一副熱情的模樣:“皇叔能來,是小侄莫大榮幸,快請快請。”
就在同一時刻,張掖郡,觻得城中的太守府邸內,韓遂正在宴請一位貴客。
韓遂似乎很是歡喜,連連向那位貴客敬酒。
“來來,某家再敬主簿先生一樽。”
對面那男子,二十七八歲模樣,儀表堂堂,文質彬彬,目光毫無斜視,面對韓遂敬酒,也只是稍稍回禮。兩人酒過三旬之後,韓遂已經有了幾分醉意,整個人也開始歪斜下來,而此人卻一直正直端坐,顯得極爲守禮。
此人放下酒樽,正色道:“韓將軍,黃某此來之目的,想必將軍自是清楚的。如今菜也用了,酒也飲了,是否該談些正事?黃某明日還要啓程回成都,與我家主公稟明此間情況,不便多作耽擱。”
“啊……哦……好,好好……”
韓遂的三分醉意,被他這有些嚴肅的一席話,說得稍稍又多清醒了一些。
“本將軍謝過劉……”
“嗯?韓將軍還請自重,你提及陛下時,應當自稱微臣。”那人帶着幾分不悅的語氣叱責道。
韓遂使勁晃了晃腦袋:“哦,對對,是某家糊塗了。臣……臣謝過陛下隆恩。我早就勸馬騰那廝歸順陛下,這不?我剛一歸順,便得陛下賜封徵東將軍,領幷州牧,綿允鄉侯。他馬騰投靠洛陽朝廷都多少年了?還只是一個區區的平西將軍和亭侯的爵位,嘖嘖嘖,如此蠢貨,合該早死。”
那貴客微微皺眉,似乎對韓遂這番模樣有些不喜,不過也並沒有開口指責。
“如今將軍已公然與洛陽爲敵,涼州之地,將軍只佔了威武、張掖和酒泉三郡。北地、安定、金城等數郡,尚爲僞帝劉赫掌控。不久之後,他必會出兵討伐,不知將軍有何對策?”
韓遂聞言,原本舉到了嘴邊的酒樽,忽然停下,隨後他將酒樽放下,咧開嘴,“嘿嘿”一笑。
“洛陽劉赫,兵勢強盛,放眼天下,只怕是莫能與之爭。韓某兵少而將寡,西涼之地,糧草亦是不豐,豈能面對如此虎狼之師?今小臣歸順明君,爲陛下鎮守邊陲,想來陛下如此英明,必不會坐視不管。”
那貴客看着韓遂的眼神之中,鄙夷之色,毫不遮掩,他心中暗道:“我黃權也算蜀中經學大家,竟要與這等無恥之徒爲伍,實在令人作嘔。”
他強忍着自己的嫌棄之意,說道:“西涼之地,乃益州門戶,陛下自然重視。陛下此次派我前來,便是要探明將軍麾下究竟有多少兵馬,然後方能給與支援,對抗劉赫。”
韓遂一聽有支援,整個人都來了精神。
“哈哈,陛下果然明察秋毫。不瞞主簿,韓某原本擁兵三萬,馬騰擁兵四萬,如今我雖得其部,然馬騰麾下不少將士,對他甚爲忠心,寧死不降,故此只得了三萬降卒,加起來便是六萬,其中有一萬五千騎兵。不過這六萬兵馬中,尚有兩萬餘人,沒有甲冑在身。而且軍中糧草,也僅夠支撐不足兩月。若要對抗劉赫,某家以爲,至少還需要七八萬人馬和不下一百萬石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