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東莞境內的官道上,馬蹄聲聲,車輪滾滾。
一隊全副武裝的軍士押着近百輛馬車,帶動着滾滾的塵土,由徐州東莞地界開往泰山郡蓋縣。
這些軍士約五百餘人,身上個個殘留着血跡,似乎剛剛從沙場征戰回來。那近百輛馬車在官道上壓出一條條深深的印痕,顯然車中物品分量不輕。
領頭的是一個身着明光鎧的將領,只見他手提梨花槍,騎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不時的回頭往身後的馬車望去,眼中充滿喜色。
此人正是徐州刺史陶謙的部將張闓,他的真實身份是袁紹麾下的間諜組織——“金蛇”中的第七號人物。此次正是他奉沮授之命於路殺死曹嵩,再嫁禍給陶謙,意圖挑起曹、陶兩人的大戰,以解兗州之圍。這就是沮授的一石二鳥之計。
曹嵩的人頭已交由“金蛇”其他人員去便宜從事,他如今要做的就是率着這些部曲開往泰山郡蓋縣地界,那裡是袁紹的地盤。這些人不容一個走失,以防泄露,若不是五百部曲人數太多了,估計早就全部滅口了。
東莞城郊到蓋縣原本並不是很遠,若是一路急行只需三天時間就能到達,可是張闓捨不得這百餘輛曹嵩的家產,所以五百人押着百餘輛滿載的大車,已經走了五天。
遠遠的一座巍峨的山峰出現在地平線上。
一個探子飛馬來報:“報~張將軍,前方是公來山,過了公來山就是蓋縣地界。”
張闓滿意的點了點頭,望着前方公來山餘脈的一個小山谷笑道:“到前面山谷休憩半個時辰再走。”
這是個無名小山谷,寬不過六七米,長不過百米。剛好湊合着容納這數百士兵和百輛大車。
一隊人馬全部開入山谷,就地休息,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坐在地上。
張闓剛剛找了處乾淨的地方坐下。幾個百夫長就湊了過來,有的遞上酒葫蘆。有的遞上乾糧,抓住機會討好諂媚。
“張將軍,我們兄弟幾個是跟定你了,到了魏王那邊,可要幫我們兄弟多多美言幾句,這次行動我們兄弟可是出了大力的。”
袁紹四世三公,被劉辯封爲魏王,如今坐擁兩州之地。而且風華正茂,比起年近七十的老邁陶謙自是更有吸引力。
張闓笑了笑,假意用好話安撫他們。其實他心中知道,那些普通的士兵活命是不會有問題,但是這幾個百夫長肯定是要滅口的。
咻咻咻!
漫天的箭雨朝山谷之內傾瀉而來,那些坐在地上的士兵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射倒一片。隨即山坡上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兩邊山坡上突然涌出黑壓壓的一片士兵。
“殺啊,捉拿叛賊張闓者,賞錢百萬,官升三級!”
“活捉張闓。剿殺叛賊!”
……
從山坡上縱馬衝下一員威風凜凜的將領,手持着大刀,往張闓的棲息地殺來。
“是曹宏!”
張闓大驚失色。知道事情已經泄露,也顧不得其他人了,提起長槍飛身躍上自己的馬匹,單騎倉皇朝前面奔逃。
山谷狹隘,又有百餘輛馬車擋住,谷內的士兵亂成一片將整座山谷堵塞起來。
張闓又驚又急,挺起長槍瘋狂的刺殺擋路的士兵,殺得那些士兵慘叫連天,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張闓一路衝殺而去。很快殺出重圍,將部曲和追兵甩在後面。他吁了一口氣。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繼續往攻來山方向奔逃。
突然。前面人影瞳瞳。
五騎駿馬整整齊齊的擋在大道上,封住了他的去路。
五把連弩整齊的瞄準了他,殺氣凜冽。
張闓臉色變得煞白,他前幾天見識過連弩的威力,知道自己決計強衝不過去。
“你等是何人?”張闓驚問道。
“大漢陛下近衛,隱龍衛。”正中一人冷冷的說道。
慌亂之下的張闓顫聲說道:“我是袁紹麾下‘金蛇’中人,諸位如能饒得在下性命,定當將金蛇的秘密如實稟告,並竭誠爲諸位效力。”
“不必了,血債血償,李威將軍在地下等你。”
十幾枝利箭飛來,張闓瞬間被射成了刺蝟,轟然栽落下馬,就此斃命。
一人縱身過來,在他懷中搜索了一陣,搜出一塊黃金打鑄的腰牌,腰牌上一條長蛇飛舞,正是“金蛇”的信物。
泰山郡尤來山北麓,曹軍大營。
袁、曹兩軍在尤來山和樑父山一帶激戰已達數月,雙方各有勝負,處於膠着狀態,漫山遍野都是來不及掩埋的屍體。
然而三天前,雙方卻不約而同的停止了攻戰,一連三天未動兵戈。大營中的士兵處於閒散狀態,有的在修理兵器,有的三五成羣的在閒聊。
青州刺史曹操將自己關在中軍大帳之中,已經三天沒有出帳,而且不拒不接見任何將士,只有送酒送飯的貼身侍衛能夠進出。
三天前,一個躲在草叢中僥倖躲過一劫的曹府家將帶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刺史大人的父親曹嵩路上遇害,殺人者乃陶謙部將張闓。
曹操當場就哭得暈了過去。
然後幾名暗靈衛又在徐州通往兗州的路上攔截下陶謙兩名部將,搜出陶謙進獻給漢帝的密奏和裝着曹嵩人頭的錦盒。
信中稱曹操暗中招兵買馬,蓄養實力,心存反心,遲早必反,故斬曹操之父曹嵩之頭以震懾曹操。信上還蓋有徐州刺史的大印。
從現有掌握的情況來看,顯然是陶謙派人於路擊殺了曹嵩。
曹操在大帳中把自己關了三天,帳外的武將和謀士們也議論了三天,有的認爲是袁紹在搞的鬼,有的認爲陶謙是真兇無疑。
終於第三天傍晚,曹操宣荀彧和郭嘉進賬。
燈火下的曹操,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看起來十分憔悴。
“陶謙狗賊謀殺我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欲起兵復仇,不知兩位意下如何?”曹操嘶啞着聲音問道。
荀彧當即騰身而起,急聲道:“不可,不可!如此則中了袁紹之奸計。老太尉早已退位,手無兵權,陶謙殺之何益?就算要動手何必在徐州境內動手,既要動手爲何還派張闓保護,再讓張闓動手?如今主公與陛下兩面夾擊袁紹,此時動手戕害老太尉對陛下何益?而且陶謙還敢將老太尉的人頭送給陛下,而且偏偏就被暗靈衛截住了?此必袁紹的一石二鳥之計也,主公切切不可上當。”
曹操臉色一沉,眼中露出怒色,轉頭朝郭嘉問道:“不知奉孝意下如何?”
郭嘉沉吟半響,緩緩的說道:“如今袁軍依仗樑父山和八公山爲屏障,阻擋我軍已達數月,空耗了主公許多錢糧,白白折了許多將士,即便陛下攻下白馬河延津,席捲整個兗州,主公也最多隻得半個泰山郡。袁紹四世三公,又被西漢之君封爲魏王,且坐擁兩州之地,其勢不可小覷,而徐州陶謙,老邁之朽木,時日已無多,今又殺老太尉之仇,此時不取徐州,恐爲他人趁之。故主公進攻徐州之計,誠然大妙,只不過暗靈衛那幾人,還須除掉纔是。”
荀彧氣得直打哆嗦,指着郭嘉罵道:“你明知此是袁紹之計,那幾個暗靈衛當是‘金蛇’中人,仍鼓動主公攻打徐州,犯上作亂,其心可誅!”
郭嘉冷冷的笑道:“郭嘉與文若雖同爲主公效力,但郭嘉以主公之心腹自居,而文若以漢臣自居,此乃郭某與文若之差異也!”
荀彧臉色大變,眼中神色一閃,不再說話。
曹操淡淡的笑道:“我等皆爲漢臣,兩位不必爭執和內訌,只是復仇不共戴天,那陶謙欺我太甚,曹某咽不下這口氣,不得不攻,否則曹某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郭嘉大笑道:“主公英明!”
荀彧眼珠子轉了轉,也恭聲道:“主公英明。”
尤來山南麓,袁軍大營。
袁紹與幾個心腹武將和謀士正在飲酒作樂。
袁紹舉杯對沮授笑道:“公與此一石二鳥之計果然大妙,如今曹操已揮兵直指琅邪國,不但解了泰山郡之困,還迫使陶謙退出豫州,帶兵回救徐州,如此又幫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一把。如今我已派六萬大軍連夜馳援延津和白馬,則兗州西面應無恙也。孤敬公與一杯!”
兩人相視一笑,對飲而盡。
袁紹又大笑道:“都說曹操足智多謀,如今一見,不過偶爾。區區雕蟲小技,便讓其方寸大亂,倒戈反向,如此可見曹操手下的謀士也是一幫蠢材,哈哈!”
沮授哈哈笑道:“非也,非也!曹孟德一向多疑,豈會看不出其中奧妙。只是如今他與魏王在此相持不下,空耗錢糧,早有退心,而且其對徐州虎視眈眈,早就覬覦已久,在下不過給了他一個出兵徐州的藉口而已。”
袁紹一愣,隨即又笑道:“一切盡在公與掌握之中,孤有公與,何愁天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