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追過來,幾乎所有人的體力都達到了極限,騎馬的還好,黃祖軍中這次帶來的大多都是水軍的士卒,這次追擊,哪裡可能會有馬匹乘坐,從早上廝殺,到傍晚追敵,這段時間,他們只有在遇到劉尚丟棄的空營的時候才能夠稍微的休息那麼一會,當然,一些幸運兒會在同伴的羨慕與嫉妒的目光之下屯駐其中,舒舒服服的休息許久。而大多數人,依然是兩隻腿片刻不停,緊緊的跟在將領的戰馬身後,一路吃灰。
終於追上了劉尚,上至將領,下至士卒,那心中同時鬆了一口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說得就是這種情況。大軍打了勝仗,還能鼓起餘勇前往追敵,等到追上了,卻是一座空營,這原本積蓄的士氣也會慢慢的回落,倒是卻還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是,每一次滿懷希望的追擊,得到的都是一座空營,失望的情緒一旦蔓延,必定會對士卒產生影響,久而久之,大家的熱情消退,體力上的消耗就漸漸的擴大了,尤其是到了傍晚,也該是埋鍋造飯的時候,大家心繫肚子,身體更加的感覺到了疲憊,雖然追上了敵軍,卻沒有人願意上前廝殺,都指望能夠好好的休息一下。
所以,儘管黃祖想要進兵,也不敢催促士卒立刻上前廝殺,而是也令人選了空地,紮下營寨,打算等大家休息夠了,再廝殺不遲。冬季的傍晚,天色黑的又早,漆黑的夜幕之下,這寒氣更加的令人難以忍受,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下,江夏的士卒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就近找了些乾柴生了火堆,就擠在一起,等候開飯。
於此同時,劉尚的大營之中,也是炊煙裊裊,這一次誘敵,他們丟棄了太多的東西,以至於身上,連一夜的糧草也是勉強,好在李通手下人多,沿途多有接應,纔不至於窘迫。黃祖派出探子前來窺探,劉尚也不在意,比起這些往來奔馳的探子,他知道的,只會比他們多的多。他的手下是隻有一萬士卒,可是說到民衆,加起來也比黃祖的人馬還要多。李通手中本來就有很多的男女人口,這些人,哪一家沒有親戚,哪一家沒有朋友,這呼朋引伴之下,在加上劉尚的名聲響亮,比起黃祖來,仁義了不知道多少倍,大家也願意在一個仁慈的君主之下生活,所以,大軍沿途經過許多村寨,儘管害怕戰火,還是有許多人跑來贈送糧食,更有熟悉路徑的本地人作爲嚮導,也不怕走彎路。所以,儘管時間緊迫,他們還是比黃祖走的更遠,也準備的更足,就在黃祖下令埋鍋造飯的時候,劉尚的軍士早就開始吃飯,而且,已經到了尾聲。
大帳之內,一個小小的鐵盆子,上面黑乎乎的一大片,也看不出到底它以前是做什麼用的,盆子裡面,黑黑的炭火之中燃起紫紅色的火苗,一絲絲熱浪隨着火苗的搖擺,使整個帳篷之內顯得極爲的暖和,劉尚。劉曄、太史慈、甘寧、李通等人擠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商量着今夜的戰事。
現在是野營,一切從簡。大家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之分,都是圍成一個圓圈,圈子裡,就是那個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鐵碳盆。他們手裡的食物,也不是什麼珍饈美味,而是同士卒一樣的,用麥麩做成的大餅,這種餅子,吃起來十分的粗劣,平時,軍中的將領也大多不吃,可是,劉尚依然吃的津津有味,吃慣了那些精細的糧食,偶爾吃些雜糧,雖然口感不好,但是營養充分啊。
這也是劉尚的獨特之處,換了別的主公,不說日日山珍海味,也是頓頓大魚大肉,很少有人能夠像劉尚這樣,能與士卒同甘共苦。就是有,那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收買軍心的手段,大多都是淺嘗則止。能夠一直堅持下去的卻是極爲的稀罕。恰恰劉尚就做到了,儘管,這只是某個深受科學飲食薰陶的,自認爲吃的要健康的人下意識的行爲。但是將領們不知道啊,士卒們不知道啊,他們只知道,他們吃的,劉尚也在吃,他們拿的,只多不少。所以,雖然豫章經歷過許多的惡戰,戰死者極多,依然有許多人願意加入軍中的原因。民衆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固然有很多人戰死,卻有更多的人因爲當兵發財,因爲當兵有了土地,所以,每一次的戰事,豫章的將士從來都是拼死效命。
這一次,同樣也不例外,雖然就在對面不遠處,有着整整的兩萬餘人的大軍,人數是他們的一倍,但是,沒有人心中害怕,就連李通的部下,這一路接觸下來,聽了劉尚軍中的法令,心裡也是火熱,算起來,現在他們也是劉尚的兵,就算不能享受同靖海軍同樣的待遇,差一點,那也是不錯啊。而且,斬首授田,可是不分軍種,只要殺敵數目夠了,那是鐵定會有土地分賜下來的。在大家的心中,土地就是一切,這一切,卻是劉尚給的,不消任何的動員,軍中的士卒沉默的吃完手中的食物,然後握緊刀鋒,迅速的集結在一起,等候劉尚的軍令。
黃祖的軍營之內,一片片篝火發出陣陣熱浪,形成一股熱流,驅散了周圍的寒氣。勞累了一天,所有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但是肚子咕咕的叫喊,又令他們不得不打起精神,都緊緊的盯着篝火上的大鍋,鍋裡面,是香噴噴的大米飯,這些糧食,大多是都是劉尚沿途丟棄的,被黃祖的士卒順手撿來,作爲自己的夜飯。而這些糧食,也對黃祖的士卒產生了一絲衝擊,因爲,他們可是聽說,劉尚的軍中是一日三餐的,比起他們一頓幹一頓稀,這待遇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羨慕、嫉妒,那時肯定的,找不到發泄的目標,大多數人都把目光轉向大鍋中,今夜,他們也能吃上大米飯,而且,是盡情的吃,撿到的糧食,足夠大軍吃飽。軍中的將領當然沒有普通的士卒想到簡單,他們的面前,不但有上好的米飯,還有許多的酒肉。儘管軍中禁止飲酒,但是黃祖一向不大在意這些小事,他本人也是酷愛飲酒之人,上行下效,久而久之,豪飲,成了江夏軍中的風尚。
而且,紮營之時,黃祖也是下了令了,只待明日一早,大家就要廝殺。想一想對面的將領,太史慈、甘寧、李通,每一個都是響噹噹的,名震荊揚的大將,跟他們交手,別說這些普通的將領,就是陳生、張虎二人那也是心有餘悸。陳生不用說,平日自認老子第二,除了怕張虎,族中一向橫行慣了,就連甘寧,因爲沒有交過手,又看其低調,那也是心中不屑,以爲徒有其名。不過前日同李通一戰,徹底令其清醒過來,方知天下之大,武藝高強者無數,以前卻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張虎就更不用說了,他的武藝,未必比陳生高明,不過仗着力氣大,才穩穩的壓住一頭,前日一戰,他也是親眼目睹,心中也清楚自己的斤兩,一個李通就如此厲害,更不要說還在他上面的太史慈、甘寧二人。
他們雖然被黃祖的厚利所動,也害怕有命拿沒命享,今夜,也是心事重重,美酒好肉入口,只感覺味同嚼臘。追了一路,不止是個別人心中懷疑,就是他們眼皮也是不住的狂跳,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衆人沉默良久,內中有一個年老的將領,喝完杯中的美酒,嘆道:“我十五歲從軍,大小戰事也經歷過不少,像這次這樣的怪事卻是頭一遭遇到,大家都說說,這個輔國將軍到底想要做什麼。”
大家齊聲嘆氣,都有些苦澀,道:“老將軍行軍多年,也猜不透,我們皆是凡夫俗子,如何能夠猜到,但願是敵人的緩兵之計,趁着我們都在疑惑,敵軍纔好從容退兵。”
“緩兵之計?你們也是行伍多年,這話也信?且等着看,我估計啊,今晚可能不會太平!”那老將喝完酒,咂了咂嘴,有些回味,有些惋惜的說道:“可能,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喝酒了。”
衆人又是一驚,就連陳生。張虎也是心頭狂跳,一起問道:“老大哥的意思是…..”
那老將哈哈大笑,彷彿放下了什麼心事,道:“沒什麼意思,你們也是大將,也知道敵軍疲敝,正是劫營之時,劉尚軍中能人無數,如何不知,而且,既然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周折把我們引過來,怎麼可能沒有後手,我雖然沒有什麼大才,畢竟吃了幾十年的兵糧,一些經驗還是有的,一路上,我這心中不斷的顯示警兆,不用說,劉尚此舉,必然圖謀甚大,我懷疑,他可能有一戰而全殲我們的心思!”
聳人聽聞!但是每一個聽到這話的,卻感覺毛骨悚然。這樣的說話,看起來荒謬,卻沒有人能夠反駁,因爲,沒有人能夠猜出劉尚的意圖,但是,只要是行伍多年的人,每一個都明白劉尚所要達到的目的。兩軍交戰,你死我活,這一點誰都明白。
陳生、張虎更是心驚,原本作爲黃祖身邊的大紅人,親信中的親信,聽到有人當面煽動軍心,他們的反應該是臉色大變,然後憤然拿下此人,交給黃祖發落纔是,不是,很顯然,這兩人的言行頗爲的奇異,並沒有絲毫怪罪的老將的意思,反而放緩了語氣,低聲請教道:“那依着老大哥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