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的軍卒都在準備,都想着出其不意。城內城外,處於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但是很快,這種安靜就被西城門忽然出現的喊殺聲所驚破。
西門之外,張達一回去,立刻尋了王衝,轉告了劉尚的意思。王衝立刻召集了益州兵,打開城門直接殺了出去。
益州兵很瘋狂,糧草沒了,人人都知道這江陵城守不住了,若是不想戰死,突圍是唯一的辦法。至於城門,誰還會去管?他們又不是李嚴的兵。都是想着如何殺回益州去。
最前面,王衝三人更是擺出了拼命的架勢,三個人,三條槍,在夜空中舞動的嗚嗚直響。倉促迎戰的豫章軍沒有一個人能夠抵擋得住,很快的,城外的營盤就是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這更加令的益州兵士氣大振,喊殺聲越發的高亢,響徹了四野。
但是他們的喊殺聲響亮,豫章兵的喊殺聲更加的響亮。但是他們的目標卻不是那些急於突圍的益州兵,而是依然敞開着西城門。
“殺啊!城門開了!”
凡是在西門的豫章兵都是瘋狂的吶喊,充滿了興奮之色,他們根本不管前面打算突圍的益州兵,直接朝着城門就是撲了過去。
戰況很是順利,雖然在西門的守軍很多,並不僅僅只有益州兵,可是王衝三人突然的放棄城門,改爲直接突圍的舉動不單單是打亂了城外的佈置,就是城中的荊州兵也是驚駭不已。
當他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友軍衝破封鎖,朝着益州殺去的時候,纔有一個校尉突然反應過來,匆忙的指揮士卒想要關上城門。
可是,已經晚了。這本來就是一場精心準備的局,怎麼可能會讓人破壞了。王衝還沒有打開城門的時候,劉尚就是命令黃敘帶着一百名騎兵潛伏在城外,益州兵一出城,黃敘帶着百餘騎兵馬上朝着城門殺了過去。
這百餘騎,皆是軍中的銳士,他們個個面色猙獰,眼神火熱的衝進了城門之中,黃敘更是在馬上甩出了自己的大鐵錘,長長的鎖鏈帶着巨大的鐵疙瘩,划着弧線呼嘯入敵軍之中。那指揮的校尉只感覺眼前一花,鐵錘頭已經到了他的面門。把他砸的腦漿迸裂。當場身死。
剩餘的守軍大亂。如今的江陵,就彷彿四面透風的牆,李嚴要突圍,如何瞞得過他們,兵卒皆無戰心。加上校尉身死,除了老兵們還能沉着的迎上去。其餘強徵的新兵發一聲喊。頓時做了鳥獸散去。
他們的逃跑,又是引發了一連串的潰逃。最終,演變成了一場大崩潰。真個江陵,突然間就是亂了套,整個街道之上,幾乎被亂兵塞滿。後面,則是潮水般涌進來的劉尚大軍。
“王衝鼠輩!誤我大事!”城北,當西門失陷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李嚴氣的臉色漲紅,一口血水,噗的一聲就從口中噴了出來!
霍峻也是眼神黯淡。顯然沒有料到益州兵忽然會自行突圍。不過,他到底是個冷靜的人。看到李嚴吐血,急忙走過去扶住她,悲聲道:“將軍,事急矣,你速速帶着兵馬,從北門突圍!”
“可是我這邊才三萬餘人,還有許多兄弟沒有過來…..”李嚴雙目通紅,充滿了不甘之色。
“天意如此,那些人,只能自求多福了!將軍,速速準備吧!霍某人爲你開路!將士們,敢有死鬥者,都隨我來!”
“願隨將軍,死鬥到底!”
附近,五千甲士齊聲怒吼,城門之處,更有人敲響了戰鼓。鼓聲隆隆,軍卒卻都沉默,緊緊的握住手中的武器,眼神看向了霍峻。
“好樣的,霍某能與你等征戰,縱死也是無怨。”霍峻雙目垂淚,卻是拔出了身上長刀,翻身上馬,朝着城門衝去。
身後的甲士緊緊跟隨,更有人緩慢的推開了城門!
“使君待我等恩厚,今日,我等豈不以死報效?”
長刀高舉,霍峻臉上帶着堅毅,在城門還沒有完全打開的時候,就是迫不及待的衝了出去。
“殺殺,殺啊!”
五千甲士,發出整齊的吶喊。緊緊的殺了出去。
城外,劉尚臉色微微一變,他沒有想到,經歷了缺糧的打擊,這江陵城中,還有一支如此士氣高昂的軍隊。
“主公,似乎是劉表的精兵。”寇封眼尖,他第一個發現了衝出來的人不同尋常,這些人,都是身披重鎧,健步如飛,絕不是往常見到的郡兵或者壯丁可比。他們組成了一條長龍,舉着火把,揮舞着武器,筆直的朝着劉尚殺來。
“卻是精兵無疑。”劉尚微微的頷首,能夠在無數弓箭下衝破定難軍鎮守的三座外營,這些人的實力無疑值得肯定,尤其是最前面的一個大將,手中一把長刀左右劈砍,竟然無人能擋。就是劉尚也有些心驚,他想了想。扭頭吩咐衆人道:“前面那人頗爲武勇,誰可爲我擒捉?”
“末將願往。”紀靈臉色鐵青,從劉尚身後轉了出來,外面的三營兵馬,乃是他的直屬兵馬,霍峻破了他的營盤,這讓紀靈感覺極爲的沒有面子。
“將軍小心。”劉尚囑咐了一句,就令紀靈出戰,他當然知道紀靈的想法,紀靈的武藝更是不在文聘之下,
當即,劉尚也調撥了身後的五千精兵給紀靈,令他帶着迎了上去。隨即,他的目光就不再關注紀靈那邊,幾乎全部轉移到了城門那邊。
霍峻殺出後不久,又是一匹軍卒從城門中涌了出來,他們吶喊着,除了少部分人朝着劉尚的軍陣殺過來,其餘的人都是亡命的飛奔。
“主公,是李嚴的突圍的兵馬….”寇封語氣有些興奮,問道:“我們現在要下令放箭嗎?”
“不急!”
劉尚微微一笑,看着遠處一條巨大的火龍朝着襄陽的方向飛奔。雖然不知道李嚴在哪裡,但是他可以肯定,這人並不會在第一波人之中。而且,如果不解決霍峻的那些人馬,他也休想能夠攔截突圍的敵軍。
寇封也順着劉尚的目光望向了廝殺做一團的霍峻大軍,這些人人數雖然少,可是個個精悍,厚重的鎧甲,又給他們提供了最大程度的防護,一時間,劉尚的人馬還真的有些奈何不了他們。但是他們想要再突進也不可能。
遠方,時不時就要傳來紀靈的咆哮之聲。似乎在向霍峻挑戰。但是霍峻並沒有出現,他避開了紀靈,只在士卒間廝殺。手中長刀揮動,帶起片片血浪,噴灑在自己的身上,他彷彿一個血人,一步一殺人。
劉尚頓時皺了眉頭,他已經發現,這些甲士都是存了必死的決心。所用的都是同歸於盡的殺招。雖然自己的兵卒同樣悍勇,但是就這麼與這些必死之人同歸於盡,就有些不划算了。
“傳令!弓箭手準備火箭,先包圍住這些甲士!”
“諾!”寇封臉色肅然,深吸了一口氣,把劉尚的命令大聲的傳遞,又有傳令官,把得到的命令傳遞到了各處的營盤。
本來就是有所準備,雖然霍峻這些人亡命有些出乎了衆人的意料,但是定難軍到底是訓練有素,人數也多。弓箭手首先發威,透過重重人牆,射倒了一大片的甲士,利箭不能穿透他們的鎧甲,但是火焰卻沾到了他們的身上,頓時,甲士之中,出現了許多的火人。
無數人慘叫着跌倒在地上。更多的人的則是拼命的想要朝着前面涌動,他們嚎叫着,怒吼着,揮舞着手中的滴血的武器,一路行來,熱血,烈火,還有滿地的殘肢斷臂隨處可見,彷彿地獄一般。
霍峻更是親自與紀靈交上了手,隨着周圍越來越多的定難軍士卒四面合圍,他已經不可能避的過去。但這正好遂了他的心願,只有糾纏住更多的兵馬,李嚴纔有可能帶着人突圍出去。
殺,不停的殺,霍峻已經是一個血人,有自己的,更多的卻是別人的,刀口已經卷刃,他索性把大刀當作了鐵板,與紀靈廝殺在一塊兒。周圍的軍卒,也是捉對的廝殺。殺的難解難分。打到了最後,雙方都是殺的眼紅,往往是殺的同歸於盡。
劉尚微微皺眉,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兵馬受到太大的損失,急忙下令大軍後退,改令長矛手上前,組成了一層層刺蝟陣勢,把殘餘的甲士給圍攏其中,
正與紀靈交手的霍峻不禁發急,他雖然有心指揮隊伍,但是卻被紀靈牢牢的逼住。輕易脫身不得。天空,箭雨一直沒有停過,落在了被包圍的甲士之中,帶出無數的血花,許多人都是顯得不知所措,前進的被捅死,停下也是箭雨,唯有霍峻那邊,依然與紀靈死鬥。
兩人皆是殺出了真火,紀靈有心立功。霍峻存心殺敵。交手三十餘合,竟然是不分勝負。但紀靈的武藝畢竟更加的高強,
特別是看到劉尚親自過來觀戰,紀靈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氣力,再不留手,三尖兩刃刀劃過一條弧線,噹的一聲砸在了霍峻的長刀上。一下子把霍峻的長刀砍成了兩段。
霍峻大驚,長刀被斷,他幾乎就是赤手空拳,勉強抵擋了幾下,被紀靈飛起一腳,直接踢進了甲士之中。
噗噗…..又是一陣流矢,射中了霍峻的身體,痛的他慘叫了一聲,栽倒在地上,身旁的甲士急忙扶住,又有人站在前面,爲霍峻抵擋箭矢。
“停止放箭!”
劉尚一看霍峻被打敗,甲士被完全包圍,急忙命人停止了放箭。這些人都是精銳,他並不想放過。
“停止放箭…….”
“停止放箭……..”
一層層命令,被傳令官遠遠的傳了出去。密集的箭雨慢慢的稀疏,最終,再也沒有落下,唯有一層層軍卒,把殘餘的千餘甲士圍攏在其中。虎視眈眈的看着他們。
“霍將軍,如今你們已然強弩之末,還不降麼?”劉尚令人讓開了一條通道,騎着追風走到了最前面。
“多謝楚侯好意,今日的霍峻,有死而已!楚侯不必多言!”霍峻滿臉血污,擡起頭,眼神堅定的看着劉尚。
“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再說,這數千人,將軍就忍心看着他們同死?”劉尚嘆了口氣,依然勸說道。
“愛降者降,我霍峻,終不能投降,楚侯莫要再說,要殺就上來,霍峻人頭在此,看誰敢來取之!”
“好大的口氣,手下敗將,若非看你有本事,剛纔早已殺之!”紀靈大怒。厲聲大喝道。
周圍的將佐,也頗多不悅,狠狠的盯着霍峻。不過劉尚面前,他們都不敢放肆,只是大聲的請戰,想要衝上去。
劉尚卻是有些不忍,看了看被包圍的千餘名士卒,還有昂然而立的霍峻,這個人也算是個將才。
“主公,此人狂悖,這些軍卒也是劉表死忠,何不殺之?”賈詡從後面走了出來,低聲諫言道。
“其人有才,我心不忍。”面對賈詡,劉尚倒是不隱瞞,直接說了出來。
賈詡卻是冷笑,湊近了劉尚耳旁道:“此人受劉表恩重,傾盡死力,留下此人定爲禍害!”
劉尚沉默,卻是不得不承認賈詡說的有理。雖然心中不忍,他還是輕微頷首,策馬轉身,朝着軍陣之外行去。
“殺!一個不留!”賈詡眼神一冷,劉尚不願意下命令,他卻是毫無顧忌。西涼毒士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