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暖,溫煦的細碎日光緩緩鋪陳在這白玉地面上,殿側旁天泉瀑布倚順山勢嘩嘩流下,倒映着這浮光耀目的五彩斑斕。
白離衣來到殿後的雲池旁邊輕然坐下,氤氳的水霧騰然升起,在空中打着旋兒細細繚繞。池邊仙蓉落下一片白瓣,悠悠盪在看不清波紋的水面上,朦朦朧朧只見得一抹若有若無飄然遠去的晶瑩淺淡。
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白離衣輕輕拾起身側的一片落花,不知爲何心裡竟會泛起一絲難以言說的淡然愁緒。自有記憶時起,她便時常會去隱月山後的桃花林,看着滿樹滿樹開得熱鬧紛繁的花兒,她的心裡便也會如盛開了萬紫千紅般歡欣喜悅,可是每每一見花落,她卻總會抑制不住地酸楚難過,彷彿是目睹了世界上最煎熬人心的生離死別。
那片淺白在掌心不安分地顫動着,白離衣努力止住心下感傷衝它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捨不得離開大樹?”
只見那片落紅隨着清風盈然飛起,然後便朝着身後方向輕緩飄去。白離衣的目光追逐着它轉身看去,一抹悠然閒適的紫色就這麼猝不及防映入眼中。
“……見花落淚?”來人手中玉扇輕搖,脣角微微勾起,“有意思。”
白離衣惶然起身,有些懷疑地伸指撫上面頰,果然上面還遺留着些許溼潤未盡的淚痕,心裡不由一怔,自己怎麼哭了?
白離衣仍是有些防備地看着他,只覺得此人城府極深心思難測,之前口口聲聲說要助她,但是那日天華殿上卻又置身事外袖手旁觀,連一句求情的話都沒聽他說得,真是虛脾假意惺惺作態。
夜瑾見她眼中戒備只是抿嘴輕笑,金色的陽光落在他俊美無暇的臉上更是妖魅至極。只見他毫不避諱向她走近,不由分說地執起她的手便向殿外走去。
“哎……”白離衣不由地慌了神,衝他喊道,“你要幹什麼?”
“帶你去個地方。”迴應她的只有這樣淡淡一句,還有空中餘下的一縷素然芬芳。
不多時,夜瑾帶着她來到一處河邊緩緩飛身而下,晶瑩清澈長不見尾的細河宛如一條透明如玉的綺羅碧帶,蜿蜒迴環絲縷成緞,細河兩側是無邊無際的浮山雲霧,就這樣安詳靜謐地環護着這條看起來似乎一觸即碎的碧石翡玉。
不知爲何,看到這如鏡一般平靜無瀾的河面,她竟也有那麼片刻覺得內心靜如止水,好像一切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夜瑾走到河邊俯身用手輕沾幾點水滴,不料那水滴竟如珍珠一般黏在指尖散發着晶瑩剔透的光澤,他將水珠放在手心走到白離衣面前:“你摸摸。”
起初白離衣仍是對他存着戒心不願靠近,但是見那如玉石般璀璨耀眼的水珠實在是可愛,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竟然是溫溫軟軟好似嬰兒光滑細膩的皮膚,白離衣不禁喜歡得緊,趕忙從他手中奪去放在了自己的掌心。
“這水珠怎麼不會破啊?好奇怪。”白離衣不解地盯着那幾顆水珠,不停地用指尖輕輕戳它。
夜瑾見她一臉好奇的模樣不禁微微揚脣,轉過身面向旁邊的長河道:“這可不是普通的一條河,它有一個名字叫做‘忘憂河’。”
“忘憂河?”白離衣仍是疑惑。
夜瑾微微點頭:“河水是由天湖仙泉引流而聚,彙集於這靈氣極盛之地,每滴水珠皆可自成一體柔而不破,顆顆明如珍玉,飲下一滴便可忘記數日憂愁,故稱作忘憂河。”
“這麼神奇?”白離衣十分驚訝,這是她第一次聽說世上還有這麼神奇的河存在,一時間有些興奮難抑,一擡手便將手中水珠吞了個乾淨。
“唔……真好喝。”那些水珠觸舌即融,細膩香甜彷彿鮮果製成的汁水,絲絲甘冽浸入肺腑。
她只覺得體內一陣清涼舒暢緩緩遊走,好似一股清泉自心間漫溯開來,溫柔輕緩盈盈四散,她從未覺得自己這般清醒明朗過,一切都是如此平靜安寧,世間萬物也不過如是。
這樣閉目冥神了許久,白離衣終於有些微不捨地睜開雙眼,不想眼前猶如碧水洗過一般清新明亮,舒爽之意迎面撲來。
白離衣轉身亦然有些困惑地看着夜瑾:“這樣美好的地方,爲何從未聽人說過?”
夜瑾手中玉扇一攏,有些得意地勾起脣角:“這是我夜瑾的地方,除了我,誰也不能找到這裡來。”
白離衣依然一頭霧水不明他話裡意思,只見夜瑾迎風而立衣袂翻拂成浪,眼眸輕然微眯:“此處是用我的虛鼎所煉製而成的一處幻境,在虛鼎之外根本就不存在這條忘憂河。”
“你是說……我們現在是在你自己設計的幻境裡面?”白離衣愕然,這樣靜美如畫的地方竟然只是一方幻境,當真有些可惜了。
夜瑾不置可否地輕輕展開扇子,轉過身微微啓脣:“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