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語閣裡待了一段時日,白離衣感到分外愜意舒適,她已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過這樣安寧平靜的日子了。隱月山一別之後一晃就是數月,她覺得自己似乎都快要忘記那片桃花林裡的那株茸花草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十里長亭清風徐徐,四周遍是蘭香縈繞,白離衣正同幻遠桌前對弈,兩人屏氣凝神全然專注其中,只聽得偶爾幾聲鳥語清脆悅耳劃過長空,倒是給這如畫美景添了好一番意境。
兩人正下得入神,卻突然聽見外面一陣喧嚷之聲不絕於耳,立刻便攪壞了兩人興致。白離衣微微蹙眉站起身來只覺得有些奇怪,這裡是夜瑾的私密之地,除了她們倆以外應該不會有別的人知道,可是現在怎麼會有其他人出現在這裡?於是放下手中未落的棋子就準備朝外走去探個究竟。
幻遠見狀亦是起身掩去身形緊隨白離衣而去。
“清萱?!”白離衣剛一走出門口便看到墨昊軒和清萱並肩而立,兩人身後還有數十個個侍衛模樣的人,皆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小衣,原來你真的在這裡!”清萱回過神來,趕緊走上前來執她雙手一臉欣喜地道。
白離衣看着兩人只覺得又驚又喜,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墨昊軒微微笑道:“當然是有高人相助我們才得以順利找到你。”
“高人?”白離衣不由奇怪,雖然清萱和墨昊軒皆是她信任之人,可是看着他們身後那羣侍衛似乎並非心存善意的樣子,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清萱見她心有疑慮,於是湊近俯首輕聲耳語道:“小衣,你要相信我們一定會救你的,但是現在你必須要配合我們。”
白離衣茫然,她不知道清萱何出此言,更不明白他們帶着這麼多侍衛來到這裡到底是想要作何打算,但是既然他們已經找到自己了,那這一次定然是不會再輕易放過她了的。
正在這時,一個恍如雲煙的雪白長衫映入眼簾,白離衣猝不及防地擡起頭來,出現在眼前的竟是那個讓她一度魂牽夢縈的身影。
“……凌琴師?”再看看那些侍衛她算是懂了,原來他真的是奉命前來捉拿她的,她只覺得恨悲哀,爲什麼自己一次次地想要救他,然而他卻只是想要一次次地置自己於死地?就算他真的對自己毫無感情可言,但是亦然不應對她這般殘忍,他真的就是這樣不肯放過自己麼?
白離衣突然覺得有些絕望,凌夙然是怎樣性情的人她尚可理解,可是清萱和墨昊軒……他們又怎麼能夠和他站在一起來把自己逼向死路呢?
白離衣笑得有些苦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麻木了,面對這樣的情形她現在已是無話可說,她不需要也不想要再聽任何人解釋,只是覺得一切對她來說都太過可笑,原來所有的人都在欺騙她自己確是矇在鼓裡渾然不知。
凌夙然緩緩而至,俊秀的面容一如往昔,只是俊眉微蹙似乎想說什麼但卻不能公之於衆。
“白離衣,”凌夙然清冷如玉的聲音淡淡響起,這一次卻在白離衣聽來格外刺耳,“我是奉天帝之命前來擒你歸案,希望你自願隨我回去一趟。”
白離衣聞言倍感諷刺,她如今身心疲憊弱不禁風,他們想要拿下她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又何苦惺惺作態多此一舉故作禮數向她說明來意呢?她在衆人眼中是盜取神石的無赦罪徒,他想要捉拿她爲千雲除害乃天經地義之事,他還有必要再她面前徵請示意一番麼?
白離衣能感覺得到心裡在慢慢滴血,他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他,他也不知道她爲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她如今犯下的過錯都是因爲自己太過執着,原來執着換來的終究只是一場屬於自己的虛幻。
白離衣止住心下難過,撇過頭不去看他,只是淡淡地道:“你無須向我解釋什麼,我跟你走。”
“慢着。”一個慵懶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白離衣意外地轉過身去,便看見夜瑾就那麼從容不迫地站在她的身側。
白離衣不料他會突然出現,但是心裡卻是有些溫暖,每一次在她身陷無助或者獨自難過的時候他總會那麼及時地出現在她身邊,爲她排解苦澀甚至捨命相救。
衆人看到他亦是倏然一愣,然而凌夙然仍是面無情緒似乎並不意外。
“夜閣主有何指教?”凌夙然淡淡道,並不將他放在眼裡。
夜瑾泰然自若勾脣一笑:“凌琴師未免有些不通情理,這裡是我夜瑾的地方,要從我這裡帶走我的人,似乎還是應該問問我的意見吧?”夜瑾故意強調了“我的人”三個字,令在場之人無不覺得有些微妙。
不知爲何,凌夙然聽聞此言心裡竟是有些隱隱不悅,但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感他自己卻是說不上來,只是覺得眼前這個俊美的紫衣男子看着格外礙眼。
凌夙然努力壓制着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怒意,俊冷的面容在雪白長袍下顯得異常蒼白,只見他緩緩拂袖:“既然如此,那……動手吧。”
白離衣聽他這樣一說不禁十分着急,夜瑾如今身中劇毒身體十分虛弱,怎麼再經受得住凌夙然的一番折磨?於是趕緊上前拽住夜瑾的衣袖有些緊張地道:“你不能去!”
夜瑾看着她緊張的模樣不由覺得有些可愛,忍不住微微一笑:“你放心吧,這點小傷並不礙事。”
一旁的凌夙然看着兩人稍顯曖昧的舉動一時竟覺有些忿然,一股無名之火恁地一下涌了上來,他收起情緒冷冷地道:“夜閣主,請。”
此言既出,夜瑾似乎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他只是有些好笑地看着面若冰霜故作無事的凌夙然,想不到向來從不干預與自己無關之事的凌琴師今日也會如此較真,他亦不相信他僅僅是爲了完成天帝的命令纔會來到這裡強行帶白離衣離開,只要非他所願之事任誰也是不能強迫他的。想到這裡,夜瑾不由輕輕勾起脣角,他向來自詡這個世界上唯一看不透心思的人便是凌夙然了,然而看着如今這番情境,他似乎倒是懂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