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千雲衆仙皆是厲兵秣馬嚴陣以待,然而魔界卻是遲遲沒有近一步侵襲的意思,未免引得衆人有些心神不寧不知如何作是。
白離衣私下裡百般打聽終於得知凌夙然由天帝安置住進了靠近天湖的冰吟軒,因天帝知他喜靜,所以此處寢居自然也是偌大如前空無一人。
這日,白離衣趁清萱不備獨自一人溜出碧習殿,沿着記憶中前去冰吟軒的小道小心翼翼一路徑直而去。
路上仙侍稀少,偶然遇見一個兩個也皆是素不相識未曾謀面。白離衣走在越發清寂的曲徑上,卻忍不住被兩側的浮花浪蕊清泉瀑布吸引住了眼目。叢中百媚嬌生引得彩蝶無數,半空中天泉之水倒流而入,猶如鋪成了一面清澈見底的剔透明鏡,映得雲霧間的七彩虹橋五光十色綻放開來,天際那端便是浮翠流丹亮得晃眼。
終於倒了冰吟軒殿前,遠遠便見軒門輕掩,白離衣輕然推門而入,軒內花紅柳綠一片春意,枝前的細碎殘蕊倚風而落,恰然跌入了樹旁靜湖,原本寂然無聲的碧水也漸漸蕩起了一絲絲脈紋漣漪,一圈一圈漫溯奔往四處。
所及之處無不倚柳踏花,委實是一個靜心養性的安身之所,只是她兀自走了許久,卻仍是不見凌夙然身影,不由得有些着急。
“你在找什麼?”如玉般清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白離衣冷不防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慢慢轉過身去。
白離衣怔怔地望着他,卻突然亂了心神不知如何開口,明明那麼迫切想要見他,但是不知爲何真正見到時卻拼命地想要逃走。頭上的繁花如雪輕下,就着微風翩然起舞,緩緩落在兩人耳旁發尖,凌夙然清然俊逸的眉間隱隱透着不解,除了徒兒柳靈他未曾與其他女子距離這般近過,因爲從未有人敢擅闖他的寢居,而眼前這位白衣女子眼裡的澄澈卻並不似是明知故犯。
“我……”白離衣緊張得快說不出話,“……我是來跟你說謝謝的。”
“謝謝?”凌夙然微微有些詫異,“你是?”
白離衣不由一愣,纔不過短短几日他就已經把自己忘得這般徹底了?不過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的失落一涌而上,其實那日他根本就沒有真正看過自己一眼,更別說是會記得了,只是不知怎麼地鼻子一酸突然就很想要落淚。
白離衣努力安定了一下情緒,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我……我是那日天華殿裡被誤會偷盜神石的弟子白離衣。”
凌夙然靜靜看着她俊眉微蹙,似是在回想那日之事,須臾片刻後方才應道:“哦……是你。”
“你想起來了?”見他終於應話,白離衣有些喜出望外,繼而興高采烈地掏出懷裡的一串冰玉珠鏈道,“那天真是多虧了你,這只是我小小的一點心意,希望你不要嫌棄。”白離衣雙手捧着珠鏈,滿臉期待地望着他。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然而凌夙然並未如她所願接過手中物什,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隨後便轉身向別處走去。
白離衣見他這便要離開,趕緊急着跟了上去:“凌琴師……”
凌夙然聽她喚得急切,停下腳步問道:“還有何事?”
白離衣走至他面前,仍是捧着那串珠鏈一臉執着地道:“請你一定要收下,離衣才智淺薄,也想不出能有其它什麼方法可以報答凌琴師的。這串冰玉珠鏈是小時候師父送給我的,我一直珍藏着捨不得戴,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它送給你也算是滿足我的一個還恩之願了,你就收下吧。”
凌夙然眼裡閃過一絲驚異,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覺得眼前這位女子固執時的神色竟同長音分外相似,不禁有些許片刻微微失神。
“……那好吧。”凌夙然收回心緒淡淡應道,伸手接過她掌心的冰玉珠鏈後便轉身離去。
“哎……”白離衣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看着那抹俊逸雪白的身影並無半分停留的意思,終究還是由他就這樣從眼前漸漸消失了。
白離衣愣愣地站在原地,衣肩上覆了薄薄一層銀雪白蘭,紛然縈繞好不落寞。
剛一踏進碧習殿正門,便見上百位弟子正圍在殿前偌大的空地中央正議論紛紛地說着什麼。白離衣正疑惑怎麼今日碧習殿的弟子會齊聚在此,難道又是幻遠姑姑來了?卻見清萱滿臉着急地從前方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地拽着白離衣的胳膊,語氣中滿是責備關切:“小衣,你跑到哪裡去了?害得我們一番好找。”
白離衣也自知理虧,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對不起啊,我發現有東西忘在寢居里了,所以……就跑回去了一趟。”
“你也真是,”清萱沒好氣地用手戳戳她的腦袋,“走之前也不會給我們說說免得大家擔心,好了,快進來吧。”
清萱說着便牽着白離衣的手朝內走去,邊走邊道:“方纔幻遠姑姑來過了,小衣,你猜發生了什麼?”
白離衣茫然地搖搖頭,看着來來往往的弟子臉上亦然有些興奮的神色,倒不像是發生了什麼壞事。
清萱領她在一處石階上坐下,故作神秘地笑道:“魔界退兵了。”
“什麼?”白離衣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前不久不是都已經快包圍了前山天梯了麼,怎會突然在此時退兵?
清萱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看把你驚的,其實一開始我們聽幻遠姑姑說這事兒的時候也是像你這樣的反應,不過聽她說完後就恍然大悟了。”
“她說了什麼?”白離衣有些迫不及待。
清萱清清嗓子有些得意地道:“最近千雲……來了一位大人物。”
大人物?白離衣輕輕皺眉,她只知道確實有一位傳說中以一把獨琴剿滅魔穴的千雲第一仙人凌夙然回來了,但是其他的……似乎並未聽過。
清萱看着她一臉疑惑的樣子不由笑道:“傳說中以一敵百的凌琴師回千雲了。”
白離衣這才恍然想起,她那日在天華殿之事並未公告於衆,以免真正的奸細知道後會有所舉措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那日之事除了幻遠和殿內衆人並不爲其他人所知,自然凌夙然日前歸來的事大多數弟子亦是不知情。
“然後呢?”白離衣故作好奇的樣子託着腮看着她。
“所以啊,那幫膽小如鼠的魔界弟子一聽說是凌琴師回來了,立刻就嚇得魂飛膽喪棄甲而逃,哇……真是太威風了,”清萱一臉崇拜模樣,“你猜那個凌琴師到底長什麼樣,傳說中他才智雙全俊逸非凡,好想一睹真容啊……”
白離衣無語地朝她翻了個白眼。
“對了小衣,”清萱無視她的白眼轉而又興奮地道,“這下千雲可有好戲看了,雖然魔界退了兵,但千雲的防備可不能鬆懈。天帝下令之前的計劃依例執行,準備一個月之後每個殿室進行試劍比賽選出五名首仙領將,屆時可是衆多弟子一展身手的好機會呢。小衣你也要努力,這個月裡好好練習爭取可以做領將。”
“我纔不稀罕……”白離衣小聲嘀咕着,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
“瞧你這清高樣,好像真能選上似的……”清萱正笑着打趣她,便被故作慍怒的白離衣追趕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