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到重雲山下, 大概要多長時間？”
殷鴻淵輕甩着馬鞭，任由馬悠悠哉哉地往前走着。鬱其雷騎着馬跟在他後面，朝前方隱約可見的雪山看了看, 回答道：“如果是到山下, 騎馬一個上午用不到。”
“你不知道具體的？”殷鴻淵用十分懷疑的眼神扭頭看了他一眼。
鬱其雷心想這不是廢話, 但沒敢說出來：“我已經有十七年沒有回過夙城了, 而且我也從來沒有見到過傳說中什麼降臨人世的城主宮殿, 當然不知道具體的。”
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趕赴重雲雪山，兩個人中沒有一個認識路，他們沒有帶其他人, 之前派去尋找殷鴻初的將士們還在雪山腳下候着。
殷鴻淵忽然有些後悔，他應該讓人來接他的, 總覺得鬱其雷靠不住。
“神棍, 快用你的那些什麼方法, 推算一下。”殷鴻淵說。
“神棍算不出來路在哪裡，”鬱其雷哼了一聲, 順便把殷鴻淵可能想問的問題也給堵回去，“神棍也算不出來公主到底在哪裡。”
殷鴻淵覺得沒意思，他果然太高看鬱其雷了，還不如靠自己。
“我倒是知道度華年在夙城的窩在哪裡，從他家出去應該能夠到我們要去的地方。”鬱其雷說, “那座宅子出去, 就可以看到重雲雪山上山的路, 只不過沒人敢上去就是了。”
殷鴻淵眯起眼, 思索着：“真的沒有人上去過？”
“你上去過？”鬱其雷嗤笑一聲。
“有那種感覺。”殷鴻淵沒計較鬱其雷這種不敬的嘲笑, 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他也不是一個喜歡條條款款的人。
他揚起鞭子在鬱其雷的馬身上抽了一鞭：“快走吧你，帶路！”
*
繁勻青和殷鴻初朝着北邊走去, 開始還沿着修建過的大路往前，但走着走着，路越來越偏，也越來越崎嶇荒涼。
“你知道怎麼走？”繁勻青好奇問道。
“之前送親時，爲了儘快到達，走的就是這裡。”殷鴻初說。
從南邊的人羣聚集地走出來，直達重雲雪山的最快路程就是直走，不管腳下的路如何。但人們往往會被修好的路所引導，跟着這條路走下去，最終到達的目的地，是度華年的宅子。
雖然從他的宅子再出去也可以到重雲山腳下，但這樣明顯會繞路。
“送親……”
繁勻青忽然想起來她就是跟着送親的隊伍到了重雲山腳下，見到了那座宮殿。
“我沒有來過，怎麼可能找得到路。”殷鴻初哼笑一聲，“度華年指的路，他很熟悉這裡。”
繁勻青點點頭表示認同：“我也覺得。”
“你也覺得？”殷鴻初的聲音忽然有些刻薄起來，“這麼急着把我往那裡送，還不都是爲了你！”
……殷鴻初說得似乎沒有問題。繁勻青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去爭辯，而且與她爭辯的結果只會是引來更加過分的指責。
這一路走來繁勻青越來越覺得殷鴻初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也習慣了在她發脾氣的時候保持沉默，這大概是對她們倆都好的方式。
殷鴻初在恨着她。或許已經對度華年無感，但對她一定還有怨念。
遠遠的似乎都能看到重雲山下少許的堆雪，繁勻青眼睛一亮：“快到了吧，應該在天黑之前就可以到。”
殷鴻初勾了勾脣，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是吧。”
*
殷鴻淵和鬱其雷到達度華年的宅子，看到的也只是前不久大火燒過之後，留下的一片廢墟。
“這裡發生了什麼，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鬱其雷驚呆了。
殷鴻淵莫名覺得挺開心：“作惡多遭報應了。”
“算了，還是先去碰頭。”鬱其雷的視線在廢墟中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到時候見到人了再問問。”
兩人又騎着馬，朝重雲山腳下而去。
*
重雲山腳下，那座本來不該現於人世的宮殿巍峨聳立，只是其中空空蕩蕩，也沒有人敢貿然進入。
殷鴻淵派來的人正在忙着處理這一片令人觸目驚心的現場，死的人太多，他們的工作還沒有完成。
才走到山腳下，繁勻青老遠就看到了那些在宮殿門外忙忙碌碌的朝廷士兵，高興地轉頭對殷鴻初說：“阿初，我們到了！”
“是嗎？”殷鴻初跟在她後面走上前來，語氣中有些漫不經心，似乎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沒看到太子呢。”
繁勻青仔細一看，果然沒發現太子的身影，頓時一陣不好的預感。
“你不會又想我把你送回去吧？”繁勻青猜測道。
“怎麼會？”殷鴻初笑了笑，“我像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嗎？”
繁勻青正想鬆一口氣：“那就好……”
殷鴻初走到她面前，在離她有些近的地方輕聲笑：“不過，你也到了呢……”
繁勻青一愣：“你說什麼？”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枝葉摩擦，細微的聲音卻聽得人頭皮發麻。繁勻青背後一陣發涼，她正想推開殷鴻初往前跑，瞬間被從後方襲來的荊棘纏了個嚴嚴實實。
“喂……”繁勻青正想大叫，又是一根荊棘纏了上來，將她的嘴緊緊捂住。
繁勻青倒在地上，隨着荊棘越纏越緊，她連掙扎動彈都有些困難。
“哎呀，抓住了呢。”
身後傳來的笑聲輕靈動聽，帶了幾分愉悅。
她睜大眼，瞪着殷鴻初，滿眼的難以置信和震驚。
這是……蘇瓊的聲音！
即便還沒有看到身後的人，繁勻青就知道了來的人是誰。
殷鴻初低身去捏住繁勻青的下巴，看了看她的禁錮，擡頭有些不滿道：“你的這玩意兒，都不會把她的臉劃幾道口子嗎？”
“想劃傷的時候就能，不想的時候，就不能。”
那個蘇瓊的聲音在向她們靠近，她走到繁勻青面前，一隻手輕鬆將繁勻青提了起來，偏頭看着遠處宮殿前忙碌的士兵們：“不要驚動他們，能做到麼？如果不能，那我也把他們殺了。”
繁勻青震驚地瞪着這張蘇瓊的臉。
女人的瞳孔細長，像是貓一樣的眸子，不失優雅慵懶，卻透着一股凌厲的殺意。
這不是蘇瓊。
繁勻青看着荊棘從她的臉上退了下去，雖然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但嘴還是快過了腦子，哆哆嗦嗦地道：“……蘇瓊？”
“很快就完全不是蘇瓊了。”女人眯着細細的眸子笑，“我們又不是沒有見過，還是叫我——玉牢兒，比較好。”
繁勻青默默地閉嘴了，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她擡頭怒視殷鴻初：“你爲什麼會和她勾搭在一起？她是一個很危險的人！”
“危險的人？至少我知道她不會害我。”殷鴻初冷冷一笑，直接反駁了她。
繁勻青啞口無言了。
玉牢兒走到殷鴻初身旁，輕撫着她沒有受傷的一側臉頰，笑道：“公主可是一個十分聽話的孩子呢，知道想要從我們這裡得到東西，就要把事情辦好。”
“得到什麼東西？”繁勻青問。
殷鴻初低頭看她，眼神冷冷的：“真相。”
真相？
“行了，走吧，他可還在等着呢。”玉牢兒擡了擡手，那些荊棘爬行在地面上，從繁勻青身上退了下來，“老實一點，我不會傷你。若是敢逃跑或者有其他什麼想法……”
隨着話音落下，那些像是有生命一般的荊棘紛紛直立起來，在繁勻青面前晃動着，露出上面尖利的刺。
玉牢兒雙手環抱在胸前，低語道：“我就讓其中一根，直接從你喉嚨裡穿過去。”
繁勻青微微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