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三爺報了備,凌曉自然就能放開手腳去做了。當然,她是不打算將自己賠進去的,只是充當一根掉在蠢驢面前的胡蘿蔔,勾引着它一直向前走,卻無論如何也吃不到口。
對於這一項技術,凌曉顯然是熟能生巧的,上輩子她勾.引過不少男人,連流連花叢的花間浪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更何況是沈隨鈺這般自持身份,一看就鮮少經歷過女人的“正人君子”?
只可惜一時的迷戀卻不等於一世的守護,凌曉有自信抓住男人一時,卻無法抓住一世。
當然,關於沈隨鈺的事情,也只是凌曉忙碌生活中微小的調劑罷了。只是偶爾一個回眸、一個微笑,幾句關懷的話語,凌曉就能將沈隨鈺牽得牢牢的,而她本身卻因爲沒有做出任何不檢點的事情而不會受到任何苛責,畢竟,被一個優秀的男士追求是身爲女性的自豪。
同時,在牽制沈家與沈隨鈺這方面,也少不了凌父的功勞與大環境的逼迫。
沈隨鈺是凌父先前看中的女婿,就算凌曉對他冷淡至極,也一直私底下鼓動、支持沈隨鈺,率先引起了他對凌曉的念頭,可以說,凌父本身的算計卻反而幫了凌曉一把,助她的計劃開展順遂,也算是陰差陽錯。
而大環境的逼迫,則讓沈家敦促着沈隨鈺緊緊抓住凌曉,以期能幫家族度過這一道難關。
沈家在滬市事事不暢,更希望能有個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姻親,權衡再三,凌曉顯然是最佳人選,而凌父的支持與凌曉逐漸“軟化”的態度也無疑助長了他們的信心。再加上背後三爺的動作,滬市中凡是耳聰目明的家族都對沈家不着痕跡地退避三舍,間接切斷了沈家搭上其餘家族的可能,讓他們也只能選擇凌曉。
已經將沈家抓進手掌心裡的凌曉如今需要做的,只是與沈隨鈺保持不親不疏的關係就足夠了,自然能看着他自發主動地往陷阱裡跳,估計別人連攔都要費些力氣。
下一步動作,則是散播出一些傳言,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她曾經與宋文斌、白霞的那一段往事。
凌曉要藉助別人之口讓沈隨鈺瞭解到,她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女孩子。
凌曉的強勢幾乎在滬市人盡皆知,她並不僅僅靠父輩廕庇,反而有着自己的門路,就算是凌父也要參考她的意見。同樣,凌曉的眼睛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當年她的未婚夫宋文斌便是與另一個女人有了首尾,而被凌曉雷厲風行、自作主張地斷絕了關係,自然,強勢、且有能力如此強勢的凌曉絕對不會甘願與別的女子共享自己的丈夫。
一系列的動作、傳言放了出去,剩下的就要等沈隨鈺的決斷了。
到底是放棄絕對不可能與陳怡共處的凌曉,還是被家人與形勢逼迫着放棄陳怡,凌曉便坐等他的選擇了。
除了沈隨鈺的事情以外,凌曉在生意上也有了長足的進展。如今,她雖然還沒有能力行使商會會長的職權,卻已經逐漸成爲了商會中的一份子,同時開始經手三爺交給她的貿易線,在其餘大商人們的指點下,真正踏上了海貿一途。
商會的事情逐步走上正軌,凌曉也終於有了點時間去她已經很久沒踏足的學校露露面。凌曉步入社會、有了自己的事業的消息已經在學校內一傳十、十傳百地廣爲流傳,迎接她的自然是少年少女們羨慕與崇拜的目光——凌曉永遠走在他們的前面,並離着他們越來越遠。
與學校內的朋友們交流了一下感情,忙碌的凌曉並未呆多久就打算離開,卻沒想到在校門口見到了陳怡。
凌曉一直在等着沈隨鈺表態,卻不曾想最先坐不住的卻是他的青梅竹馬。
不過,看最近一段時間沈隨鈺的模樣,大概也已經昭示了他的選擇。因爲聽到傳言後,沈隨鈺並沒有疏遠凌曉,反而仍舊像是先前那般對她殷勤備至,也許正是因爲如此,陳怡纔開始坐立不安,直接找到了凌曉。
“你是……?”凌曉遲疑着上下打量着陳怡,顯然已經“忘記”了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她。
如今的陳怡穿着打扮時尚了很多,想必跟着沈隨鈺,受到了頗爲細緻的照顧,只不過她的面色卻依然不算好,憔悴而焦慮,大概已經心煩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叫陳怡,曾經見過您一次的……”陳怡低聲說道,總感覺一段時間不見,凌曉的氣勢更勝了,簡直壓得她擡不起頭來,“上次,我和……沈大哥在一起……”
凌曉側頭思考了一下,若有所悟:“我似乎想起來了,那麼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陳怡欲言又止,見凌曉在等候片刻後露出有些不耐的神情,不由有些焦急,壯起膽子剛想說話,卻被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打斷。
凌曉看向聲音的方向,毫不意外地見到了沈隨鈺,他有些氣喘吁吁得,顯然是接到陳怡私自來找凌曉的消息後緊趕慢趕才匆匆趕過來,看上去很是狼狽。
凌曉心裡瞭然,卻面露恰到好處的疑惑:“沈少校,出了什麼事?這麼焦急。”
沈隨鈺不等喘勻了氣,就擠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迅速將凌曉與陳怡隔開:“沒事,就是……世交的妹妹突然不見,有些着急罷了。”
凌曉眼眸輕轉,在沈隨鈺與陳怡身上掃了一眼,微笑中透出了幾分的不悅:“沈少校與這位陳小姐的關係真好,只不過是不見了一會兒罷了,就如此關心,實在是令人羨慕不已。”
沈隨鈺噎了一下,半晌纔有些磕磕絆絆地解釋道:“她是個可憐人,又是我的世交,剛來滬市人生地不熟,我難免會擔心一下,只是……人之常情罷了。”
凌曉目光閃了閃,隱藏起其下的失望與冷厲,轉而看向沈隨鈺身後聽到他的解釋有些面色灰敗的陳怡:“對了,陳小姐方纔還沒說,來找我是爲了何事呢?”
陳怡張了張口,看了一眼沈隨鈺隱含急躁與警告的目光,想到自己一家老小不得不依仗着沈家,終究不再敢將真心話說出口——況且,就算她說了,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陳怡已經不是年輕衝動的女孩了,她逐漸學會了世故與妥協。
“……我不過是人生地不熟,終於見到一個認識的人,便想要問一下路罷了……”陳怡垂下視線,輕聲回答,“現在沈大哥已經找到我了,就不需要了,多謝淩小姐相詢……”
“原來如此。”凌曉緩緩點頭,沒有進一步追問。看着沈隨鈺與陳怡早已不復最先見到時的融洽曖昧,凌曉即使不問也能猜得到,這一段時間內兩人之間發生的衝突與矛盾。
沈隨鈺最終迫於壓力放棄了陳怡,而陳怡自然無法輕易接受這樣的結果,卻對該如何讓沈隨鈺回心轉意束手無策。
陳怡並不是那類烈性的女子,況且她如今也只能依靠沈隨鈺,一時衝動來到凌曉面前,大概已經鼓起了最大的勇氣,而沈隨鈺的到來,無疑戳破了這虛幻的勇氣,將她徹底打回原型。
所謂的“真愛”也不過如此,沒有了物質上的支撐,一切都不過是空談。
看着沈隨鈺身側唯唯諾諾、似乎已經失去一切色彩的陳怡,凌曉不由得有些怒其不爭,就像是看到曾經的自己那般,將全部希望都寄託在男人的身上。
同樣一個男人,在萬事無憂的時候選擇了“真愛”,而又在內憂外患之下選擇了“助力”,如此的搖擺不定又懦弱無能——這就是男人。
原本以爲這個選擇與掙扎的遊戲能夠玩很久,卻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落下了帷幕,凌曉很是意興闌珊,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陳怡,又冷漠地掃了一眼沈隨鈺,扯出一抹淡笑後點了點頭,連告別都懶得說,便轉身離開。
本就心虛的沈隨鈺遭遇冷對,自然更加忐忑,他早就聽說了凌曉的聰慧,雖然抱着渺茫的希望能夠矇混過關,卻顯然被她銳利地一眼看透了真相。
沈隨鈺的後背滿是冷汗,心底也有些發寒,他不知道該怎樣挽回,而倘若沒有成功,接下來又該怎麼辦。
得罪了凌曉,就是得罪了劉銘,得罪了他目前在滬市唯一的依仗,沈隨鈺的腦子微微有些眩暈,緩緩扭頭,看了眼努力想要將自己縮得更小的陳怡。
有時候,也要壯士斷腕,即使不知道能否成功,也值得一試。
看着沈隨鈺眼底的痛惜與愧疚,陳怡的心覺得更冷了……
“小姐,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嗎?”當凌曉坐上車的時候,司機恭敬地請示道。
“去商會。”凌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行程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嗎?”
“我指的是,對他們的安排。”司機以眼神示意,掃向不遠處仍舊尚未離開的沈隨鈺和陳怡。
“我有些懶得管了。”凌曉撐着下巴,語氣夾雜着顯而易見的冷淡,“沈隨鈺隨你們的便吧,看三爺怎麼想,至於陳怡……”凌曉頓了頓,爲嘆了口氣,“就別太難爲她了,隨她去吧。”
“明白了。”司機回答道,頓了頓,又叮囑道,“三爺說,最近形式可能有點緊,劉先生太過激進了,衝得太猛,大概會受點挫,滬市可能也有些危險。”
凌曉望着車窗外,默默點了點頭,就算司機不說,她也知道。
——那一天,軍隊攻進滬市的那一天,她可是記憶猶新,不僅一輩子,連兩輩子也忘不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