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你也要回去嗎?”宋文斌有些驚喜地走到凌曉身邊,詢問道。
凌曉笑着點了點頭:“文斌哥也回家?”
“還不回家。”宋文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愉快地提議道,“倘若是有時間的話,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如何?一個音樂茶座,倒是典雅地很,茶點什麼的也都不錯,是個打發時間的好去處。”
“文斌哥最近都在那裡?”凌曉輕輕歪了歪頭,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充分調動了宋文斌介紹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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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的一個朋友在那裡勤工儉學,我去過幾次,就喜歡上了那裡,一直想帶你去看看呢!”宋文斌笑道,“我那個朋友也跟你說過的,叫白霞……”說着,宋文斌這纔想起約着一起去音樂茶座的同伴,扭頭尋找着,終於注意到已經眼巴巴看了他許久的白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擡手招呼她過來。
白霞掛着羞澀地笑容走到宋文斌身邊,有禮貌地向凌曉和唐嫣然問好。
唐嫣然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嫌棄地將目光移開,隨後傲慢而敷衍地揚了揚嘴角,凌曉的態度則平易近人地多,但是也稱不上多麼熱情,只是一般□際的笑容罷了。
“如何?一起去吧?”宋文斌沒有看出三個女孩子之間涌動的波濤,仍舊熱情地遊說着凌曉,“白霞是那裡的鋼琴師,彈得不錯,正好曉曉你去幫她指點一下,你的水平可比我強多了!”
白霞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最爲引以爲傲的除了相貌外就是鋼琴這項才藝,但是從宋文斌的口中說出來,卻似乎完全不及凌曉,這種事情放到誰身上,誰都高興不起來。
凌曉滿意地微笑了起來,稍稍謙遜了幾句,卻帶着對自己鋼琴技藝的自傲。
看得出來,她從小給宋文斌灌輸的“凌曉是天才,事事拔尖,任誰也比不上”的信念頗有成效。如今,在宋文斌心裡,能夠在某方面跟凌曉相提並論的,已經是不錯的誇讚了。只可惜他還不懂,女孩子希望的並不是可以與誰比肩,而是成爲最出色的那一個。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宋文斌還只是將白霞視爲普通的朋友,尚且沒有到達傾心相許的程度,甚至連些許的曖昧都沒有,自然也不會太過關注白霞的所思所想、儘自己所能地維護她。同時面對白霞與凌曉的時候,宋文斌也沒有什麼心虛之類不自然的表現,這令凌曉在欣慰之餘又不由得有些失望。
欣慰於自己從小調.教長大的人在前世真愛面前還把持得住,頭腦清醒,沒有被分分秒秒地衝昏頭腦,失望又在於這齣戲離高.潮似乎還有一段距離,需要再升溫一段時間才能更好地愉悅她。
不着痕跡地引導着宋文斌在白霞面前讚揚了自己幾句,也讓她明白“凌曉”這個人在宋文斌心中的地位。凌曉看着這一把火加得差不多了,略有些歉疚地作了總結:“哎呀,時候不早了,我還約了人呢!今天是沒空了,下次文斌哥一定要帶我去這家音樂茶座看看哦!”
難得看到凌曉如此乖巧甚至是甜美,幾乎每次約凌曉出來都以失敗而告終的宋文斌頗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點頭應承了下來,那一臉的驚喜讓凌曉都有些目不忍視。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一旦你總是圍着他團團轉,他就容易對你視而不見,但是倘若你一直對他若即若離,略微給一點好臉色,就能讓他喜悅上大半天。
擔米養仇、鬥米養恩,不外乎就是這個道理。
看到宋文斌爲了凌曉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承諾而如此喜形於色,白霞的笑容更是僵硬,卻仍舊不得不笑着表示歡迎凌曉的光臨,並承諾倘若她去,一定會好好招待。
凌曉笑着道了聲謝,這時候,校門口的人羣裡發出了幾聲的驚歎。
凌曉等人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一個金髮碧眼的少年邁着悠閒地步伐,邊走邊四處張望着。
一頭金髮的陽光下閃閃發光,藍色的眼睛宛如最純淨的藍寶石,十來歲的外國少年發育得比東方人要早,挺拔的身材,因爲常年練武而緊緻結實的肌肉讓他有着同齡的中國男孩所沒有的成熟味道與異國的風情,令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雖然滬省有不少外國租界,對於大家子女們而言,洋人也並不算陌生,但是漂洋過海來到中國的洋人大多都是中年發福的政客和商人,鮮少有如此青春洋溢又面容英俊的少年,頓時讓周圍同齡的少男少女們好奇不已。
傑諾特已經成功地從喪父的悲傷中走了出來,這一次的打擊帶走了他先前孩子般的稚氣,似乎一夕之間長大了一般。再加上他與三爺的一番深談,令傑諾特變得成熟、冷靜,甚至銳利、冷酷,宛若一把開始被打磨、出露鋒銳的匕首。
曾經最愛笑鬧的他開始習慣性繃緊了面容,藍色的眼眸冰冷陰翳,埋藏着深深的仇恨。凌曉知道他要爲自己的父親報仇,只可惜現在他還沒有這個力量,所以只能暫且揹負着這段仇恨蟄伏起來,等待着破繭成蝶、以仇人的生命和鮮血祭奠先父的那一天。
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厚道,但是凌曉着實覺得現在的傑諾特纔是和她一個世界的人,纔是能夠真正相互瞭解的同伴與友人。曾經的傑諾特太過純潔天真了,毫無心事活得自由自在,乃至於凌曉根本沒有心思去與他深入接觸——因爲不同世界的人,是註定無法相互理解的。
“傑諾特!我在這裡!”凌曉擡起手,用意大利語打了聲招呼。
對於自己的母語更爲熟悉的傑諾特立即聞聲看來,在雙眸鎖定住凌曉的一瞬間,原本冷漠的少年突然展顏一笑,宛若太陽神阿波羅那般的燦爛。
“他是誰?!”唐嫣然忍不住看直了雙眼,有些急切地握住凌曉的手,詢問道。
她自然看得出傑諾特的好身材是怎麼鍛煉出來的,再加上那舉手投足間武人的力度,使得一向愛武成癡的唐嫣然不由得心跳加速。不笑時氣質冷硬,一旦笑起來簡直春暖花開,唐嫣然覺得自己又感受到了心動的滋味,就彷彿看着宋文斌在武館中被打倒,卻又一而再再而三倔強地爬起,直到最後頑強地將對手擊敗的時候一樣。
——只可惜,雖然目前崇洋媚外的風氣使得外國人在中國的地位極高,但是如今傳統的中國大家族也不太能夠接受一位外國的女婿。
“他叫傑諾特,我剛認識的一個朋友。”凌曉微笑着向其餘幾人介紹道,“他有位很重要的長輩就要過生辰了,而他又對中國文化不太瞭解,不知該送什麼賀禮比較好,我今天就是幫他參謀一下的。”
傑諾特抱了抱凌曉以示親暱,接着用有些生澀的中文朝着宋文斌等人說了句“你好”,很快地又轉向凌曉,異常乾脆地詢問她是否可以走了。
這一切是傑諾特與凌曉早就商量好的,而且傑諾特目前也是在沒有心情與凌曉身邊這幫沒什麼太大用途的“朋友”寒暄,僅僅是分給了他們一個輕飄飄的眼神。所幸在中國的洋人們大多都有一種自傲自持的心理,瞧不起普通的中國百姓,傑諾特的表現也並不算突兀、讓人難以接受。
同樣早就有些不耐煩地凌曉自然從善如流地點頭,被傑諾特半拖着歉意地向其餘幾人致歉並道別,匆匆跟在了傑諾特身後。
“凌曉總是能給人以意外的驚喜。”唐嫣然看着兩人說說笑笑的背影,喃喃地感慨。而宋文斌則微微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又有些不滿,直到白霞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纔回過神來。
宋文斌早就察覺,隨着凌曉越來越光芒四射,圍繞在她身邊獻殷勤的男孩子也越來越多。不過他向來都很自信,認爲自己是其中最好的那一個,並沒有太過在意,只是今日不過是驚鴻一瞥的外國少年傑諾特,卻令他下意識地產生了一種地位被威脅的警惕之心。
——這還只是一個傑諾特而已,凌曉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多少個傑諾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