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你是誰?”杏花驚惶地爬起來,連聲問道。
四下裡尋找着,那聲音卻沒了。
奇怪,那聲音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聽上去還有幾分耳熟,就像……就像……對了,像極了陳排放那小子的聲音。
嗨,這明明就是做夢嘛,陳排放咋會知道自己在這兒呢?就算他知道,也不會跟着來這兒呀!
這時候杏花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去衛生間洗一把臉,就心急火燎地想着往家奔。
這次她再也不捨得花錢打車了,出了賓館大廳,憑着記憶,一路小跑着往車站走奔去。
到了車站,遠遠就看見着開往柳樹鎮的那輛灰頭土臉的老客車開了出來,杏花撒腿追了上去,邊跑邊招手大喊大叫着。
好在有乘客看到了杏花,喊住了司機,這纔沒有錯過,要不然又該等上一個時辰了。
一路順利到了鎮上,杏花走出小站大門,突然想起上次買的麪包香香甜甜,味道不錯。這麼一想,饞蟲就被勾了出來,在肚子裡吱吱溜溜叫喚起來。便轉身走了過去,買了兩包,一包自己吃,一包留給兒子小龍。
吃完麪包,擡頭望一眼,見天氣異常的藍,藍得透亮,藍得晃眼,斜懸在頭頂上的太陽就像一個金燦燦的大火球,熾熾烤着大地。
杏花心裡就想:麥熟一晌,這樣的毒日一曬,即使不熟也得旱死,看來是該開鐮收割了。
這樣想着,拾腳就朝着家的方向疾步走去,腳下就像擦了油一般。
當她走來小橋,穿過那片楊樹掩映的土路,剛剛爬上那面幾百米長的斜坡時,一陣涼風驟然颳起,渾身霎時麻涼一陣。
眼前頓時暗黑一片,滾滾的烏雲在低空翻卷飄忽,像一座漫無邊際的巨大黑山,氣勢磅礴地從西北方向壓了過來。
杏花心頭一緊,倏然慌了手腳,撒開腳丫子,拼出死命地朝着村裡的方向跑去。
跑了沒幾步,眼前一陣寒光閃過,把頭頂的烏雲撕開了一條不規則的口子,隨之金燦燦的利劍密密麻麻從天空刺了下來,直刺得杏花膽破心驚。
緊接着,轟隆隆的悶響從天邊滾來,一直都沒間斷,等滾到了頭頂上方,才譁嚓一聲炸響,整個人都被震聾了,震傻了……
不等回過神來,豆大的雨點便急驟地灑了下來,沒頭沒臉把人罩在了裡面……
杏花完全被老天爺這突如其來的變臉搞懵了,一時間魂飛魄散,屁滾尿流,末日來臨了一般,抱頭鼠竄,惶恐不已。
就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時刻,一輛小車從背後慢慢開了過來,邊往前開邊不停地按着喇叭。
儘管喇叭聲微弱,但在杏花聽來,卻比雷聲更加響亮。她禁不住激動起來,趕忙翻轉過身來,擦一把眼睛,透過密集、急驟的雨絲乞憐地張望着。
等漸漸看清了車的大概輪廓,她心頭才豁然一震,激動得幾乎都要哭起來了——身後跟來的竟然是王連成的那輛小轎車!
王連成把車停到了路旁,隨手打開了後面的車門,朝着外面喊道:“快點……快上車……”
杏花鑽進車後,顧不上已經被雨水澆透了的溼淋淋的衣服,一頭栽倒在了車座上,緊閉起眼睛,瑟瑟抖成了一團。
王連成也不說話,只是脫下了自己的襯衣,回過身,順手搭在了杏
花的身上。然後,調整一下姿勢,一腳油門,朝前駛去。
車徑直開到了王連成家的院子裡的樹蔭下。
停穩後,王連成對着杏花說:“趕緊下車吧。”
杏花有氣無力地說:“你給我拿一把傘。”
“拿傘幹嘛?”
“我得回家呀。”
王連成氣呼呼地說:“你傻呀,這麼大的雨,還有那一聲聲要命的雷電,你不怕死啊!”
“可,讓你老婆看到了,還不是一樣找死嗎?”
“看啥看?自打離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還不知道鑽那個洞裡去了呢。”
杏花一愣,盯着王連成看了一會兒,問:“她……她孃家的人就沒把她給送回來?”
“送她娘個頭呀!”王連成罵一句,接着說,“她根本就不在孃家,自打跟我吵了後,壓根兒就沒回去過。”
“啥呀,那樣說你也信,人家騙你唄。”
“不是他們家裡人說的,是我店裡的一個夥計說的,他們是一個村子的。”
“那你也不去找找?”
“找個屁,那個熊娘們,我都快被她折磨死了,巴不得她不回來呢。”
“不去找咋行,萬一……萬一……”
“你是擔心她萬一出啥意外吧?”王連成輕鬆一笑,說:“沒事,絕對沒事,她那種人纔不會去尋短見呢。”
“你咋知道她不會尋短見?”
“這個……這個嘛……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我查過她身上的帶的信用卡,一直在消費着呢,人死了咋能花錢,你說呢?”
杏花嘆一口氣,說:“可……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呀,日子終歸還得過吧?”
“還過個屁啊過,我都已經去派出所報案了,說她失蹤了,就等到了日子跟她離婚了。”
杏花一愣,問一聲:“至於離婚嗎?都這個年齡了,將就着過唄。”
“咋過?”王連成眼睛一瞪,說,“你又不是沒領教過她的厲害,還不早晚把我折磨死啊!”
杏花說:“也不能全怪人家,你身上毛病也不少。”
“我是有些毛病,可不也是被她逼得的嗎?她那樣,我能對她好起來,能給她錢花就不錯了,現在先放任她花着,先讓她偷偷樂着,等法定日子一到,讓她一無所有!”王連成說到這兒,臉上露出惡毒的陰笑。
“你可不能這樣,好歹一起過了那麼多年,你忍心嗎?”
“她都對我這樣了,你要我怎麼着?”
“那你覺得她是去哪兒了?”
“我覺得吧,她肯定是跟哪老相好在一起,或者是又找到新的的男人了,要不然早就回來了。”
杏花搖搖頭,說:“這咋可能呢?以前可從沒聽說她有那些花花綠綠的事兒,你盡在那兒糟踐人家。”
王連成嘆一口氣,說:“人是會變的,我的預感特別靈,百分百的準確。”說到這兒,王連成下了車,隨手又開了後門,說,“趕緊進屋,這樣還不凍出毛病來呀。”
杏花不再說啥,活動了一下身子,溼透的衣服緊巴巴裹在上頭,不僅僅冰涼刺骨,連活動都不自如了,費了很大的勁,才挪到了車下,跟在王連成身後進了屋。
這時候,雨一直在下,看上去是越下越大,一時半會兒都沒有停歇下來的意
思,連雷聲也沒消停,只是不再是之前那種尖利的霹靂炸響,而變成了低沉的轟隆聲,天地之間儼然是一盤巨大的石磨在不停地推動。
杏花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雨來的咋就這麼邪道呢?還有這雷,那可是沉雷,是老天爺在發威,一定是在懲治惡鬼。”
王連成哼哧一笑,說:“你是不是被嚇破膽了?神神叨叨個啥呀。”說完又轉身走了出去,關了外面的院門。
杏花進屋後,滿屋子轉悠着,看上去心裡還是不踏實,懷疑王連成老婆呆在家裡的某一個角落裡似的。
“找啥呢?看你一副賊頭賊腦的模樣吧。”王連成跟進屋來,在杏花身後調侃道。
杏花說:“可不是,就是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滋味兒,老覺得你老婆就躲在哪一個旮旯裡,在偷偷看着呢,直盯得我身上冰涼。”
“你還是別疑神疑鬼了,你身上涼你是被雨水凍的,趕緊了,去把衣服換下來。”
杏花怔怔地問:“你家哪有我的衣服換呢?”
王連成轉身走進了西邊的屋子,窸窸窣窣一陣後,折身出來,懷裡抱了一摞衣服,遞給杏花,說:“抓緊換去,穿着溼衣服會感冒的。”
杏花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搖晃着溼漉漉的腦袋說:“她的衣服我不穿,多彆扭呀,穿上更難受。”
王連成說:“這些衣服都是平日裡她不常穿的,洗得乾乾淨淨放在那兒,髒不了你的身子的。”
杏花還是搖頭,說:“還是等雨停了後,我回家換自己的吧。”
“那可不行,時間長了不出毛病纔怪呢!趕緊換了,別疑神疑鬼了。”王連成嗔怒起來。
杏花想了想,說:“那……那你找一牀新被單啥的吧,有沒有?”
“有……有……多了去了。”王連成說着便抱着衣服返回了西屋,不一會兒就走了出來,手裡抓着兩牀被罩或者牀單樣子,對着杏花說,“你去我房間吧,先把衣服脫了,把身子裡裡外外的都擦乾淨,再上牀躺着,我幫你把衣服用洗衣機甩乾淨了。”
杏花投去感激的一瞥,接過他手中的東西,輕聲問道:“哪一個是你的房間呢?”
王連成便指了指東邊的房間,挑了挑下巴,說:“那不,就那一間。”
杏花怔怔地打量他一眼,問:“你們……你們不在一起住呀?”
王連成乾脆地說:“早就分開好幾年了。”
“咋會這樣啊?那還有個夫妻的模樣呢?”
“早就不是了,只是一塊兒搭夥過日子罷了。”王連成輕描淡寫地說着。
杏花不知所云地搖了搖頭,轉身緩緩走進了王連成的房間。
屋裡的傢俱擺設很簡單,只在靠近東牆根處按着的一張單人牀,上面鋪着素淡的純棉牀單,皺皺巴巴的一牀被子堆在牀頭處。
杏花覺得這一點都不是自己想象中有錢人的住處,倒像是獨身老光棍的髒窩。特別是那股黴腐的氣味兒,聞着就讓人噁心。
杏花進屋後,把手中的東西放到了牀下頭,再回身掩了木門,便開始窸窸窣窣脫起了衣服。
溼透了的衣服緊貼在皮膚上,脫起來很費力,她先脫掉了上衣,拿起牀單把身上擦拭乾淨,然後才解了褲帶,吃力地往下拽着褲腿,剛剛拽到腿彎處,突然聽到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本章完)